《行至重山烟雨时》轻嵬

40、绝杀清风（六）

　　台上，那人被架在石柱上满身狼狈，四周站着威风凛凛的青衣朱砂令使，百里沧独坐正中，一双鹰眼扫视众人。台下，有人遗憾叹气，有人心中不服，只是介于百里沧威慑窃窃私语，如此好事还是落在他的身上。柳晓风双目紧闭，底下人群熙熙攘攘，不用看的就能想得出百里沧脸上那得意的表情，这是柳晓风此生唯一一张看到就觉得厌恶的脸，若是往日他早就一手斩巫刀捅了上去，想是百里沧已从他的眼中看出一二，之前已将他的双手折断，现在柳晓风只觉得浑身刺骨的疼。
　　“诸位！一月前，我的师兄亦武林盟主戴长峰被恶贼杀害，如今，我终于擒得杀人真凶柳晓风，今日，我就要手刃恶贼未师兄报仇！”百里沧义愤填膺，站起身拔出佩剑横在柳晓风面前。
　　“杀了他为盟主报仇！杀了这恶贼！”台下众人挥舞着手臂怒吼。
　　“杀了他！”怒骂声此起彼伏。
　　“柳晓风，人人都盼着你死，这可不能怪老夫了，”百里沧剑锋一转割向柳晓风颈间，剑锋已触及皮肤，刷的一声，剑却停了下来。一柄白色描金折扇正抵在当中，众人惊呼。
　　“俞少侠，你这是做什么！”百里沧认出来人怒道。
　　“百里前辈，莫要生气，反正人已经在你手里了何必急于一时？”俞千寅言语恭敬手上的折扇却丝毫未动，“在下还有些问题不甚理解，还望请教百里前辈。”
　　“哼！难道俞少侠是想维护这恶贼才会出售阻挠？”百里沧冷眼紧盯俞千寅。
　　“在下怎会为杀人凶手开脱，只是想借用来杀害戴盟主的那把刀来看看，只要解了在下心中的疑惑，如何处置皆听前辈发落，绝不干涉。”
　　“你要看那把刀？”百里沧收回佩剑。
　　“正是。”
　　“既然如此，老夫就成全你，看过之后速速离去，不得再干涉。”百里沧百般隐忍，介于他千夜公子名盛江湖，不欲出手这才勉强答应。青衣弟子双手递上一白布包裹的物件，层层揭开，露出一把沾了血迹的短刀，刀锋弯翘形似胡刀，果然是斩巫刀。
　　“如何？这刀也看过了，俞少侠还是速速离开吧，莫为了这个恶贼辱了侠义名声。”百里沧冷笑，手里的剑再次向柳晓风刺去，面前却咚的滚落一人，哼哼哈哈的在地上翻滚，众人吃惊不小，竟是如此一波三折，
　　“师…父，师父救我，”落在地上的人爬向百里沧，一手紧抓住他的长袍。
　　“书行？”百里沧这才看清这人竟是自己的爱徒，此时却是面色苍白，满脸痛苦，“这是怎么回事？谁伤的你！”
　　“伤他的是我，你又如何？”笑声从人群中传来，那得意狂妄的笑声百里沧此生难忘，这句话说的与当年丝毫无异，听的百里沧气血上涌，手中的剑也握紧了几分。
　　“是林怀柔！”识得他的人纷纷让开一条路，并非敬重于他，完全是避之不及。“林怀柔！你好大的胆，竟敢伤我爱徒！”百里沧怒极，剑却仍指着柳晓风，“等我为戴师兄报了仇，来取你的脑袋！”
　　“百里老贼！你才是杀害我爹的真凶！少在这道貌岸然假仁假义！”戴舒音含泪怒视百里沧，此言一出，震惊四座，议论纷起。如今倒是傻眼的多，发出诛杀令的人竟然成了真凶！
　　“舒音！你莫受妖人迷惑，我是你的师叔，怎么会是杀害你爹的凶手！”百里沧额头渗出汗水，这丫头果然都知道了，这些天竟然装作毫不知情，还对他毕恭毕敬，原来就是为了等到今天！
　　“就是他！就是你指使他杀了我爹！是我亲眼所见，他用那把刀杀了我爹！”戴舒音拔剑狠狠刺向地上的书行，剑却被夺下，雷涛一手拉住她，一手抓了书行退到一边。
　　“你做什么！让我杀了他，为我爹报仇！”戴舒音没想到这次出出手阻止的竟然是处处维护她的雷涛。
　　“你不能杀他，”雷涛眉头紧皱，“这一切都是百里沧的阴谋！”
　　“百里沧，原来是贼喊捉贼啊，你是为了武林盟主的位置搞的这一出吧，”肖白子在台下怒骂，方才戴舒音这么说已让人纷纷起疑，现在连诛杀令使也这么说定是肯定无疑了，这老贼竟然将他们耍的团团转。声讨声渐起，百里沧面色苍白起来，大呼一声，提剑向雷涛与戴舒音刺去，台上乱成一片。
　　“晓风！”梁有间急忙上前解下柳晓风，浑身伤痕累累，双手血肉模糊，怕是已经吃了不少苦头。柳晓风目光紧盯着落在一边的斩巫刀，嘴唇微微张了张，似是说了什么。梁有间这才发现他被点了哑穴，解开穴道，柳晓风几乎是嘶吼出声，“杀了他！杀了他！”眼泪竟然喷涌而出。梁有间一愣，杀了谁？百里沧？
　　“刀，那是……孤鸣刀！”柳晓风紧咬牙齿，双目赤红。梁有间匆忙捡来那把刀，翻过来一看，刀柄上分明刻着一道闪，这把杀了戴常峰的凶器竟然是温霆的孤鸣刀！温霆死后，柳晓风将自己的斩巫刀与孤鸣刀一同放入墓中，百里沧为了嫁祸柳晓风竟掘了温霆之墓！想来两把刀几乎一模一样而错拿了孤鸣刀，如此对待温霆，叫柳晓风怎能不恨他入骨！
　　“你们这些人都该死！”谁也没想到，百里沧杀戴舒音不成转而刺向书行，鲜血横溅，这一剑刺进了雷涛的肩膀。
　　“师父…我是书行啊！”书行满脸惊恐，师父竟然要杀自己。
　　“你是戴盟主的儿子！百里沧一直都在利用你！”雷涛见他这幅模样，顾不得许多，生生将肩膀从百里沧剑下抽离，一手将书行与戴舒音推到台下。
　　“你，你胡说什么！”书行滚在地上满脸尘土，颤抖的嘶吼。戴舒音木楞的坐在一边，她如今才明白，为何那日书行的刀刺出时爹却不曾反击，她眼睁睁看着爹倒下去，却被雷涛拉住捂住了她的惊叫声。那相似的眉眼，因为自己的高傲从来没有去注意过。
　　百里沧杀红了眼，见人就砍，众弟子见状纷纷逃开，只留得忠心的几人拼命抵挡。百里沧内力高深，原本就是江湖上一二的高手，如今像是发的狂更是拿他不下，瞧见林怀柔红色身影，猛扑过去，大喊，“老夫杀了你！”往前的身形却一顿，瞬间面如土色。众人停手，这才发现百里沧背后插着一把刀。百里沧慢慢转身，血红的眼睛紧盯着梁有间，突然猛力一掌劈向他。这一掌梁有间连接的余地都没有，只觉胸口剧痛跌落出去。梁有间眼前一黑，喷出一口鲜血，胸口痛的钻心，一口气憋得昏死过去。与此同时，倒下去的还有百里沧，妄想称霸江湖，如今也落得他人刀下鬼，遭世人唾弃。一切从孤鸣刀开始，又结束于孤鸣刀。
　　“槐序！”俞千寅惊呼，匆忙扶起梁有间，却见他面色苍白如纸，已是气若游丝。
　　“槐序哥！”流苏紧握住梁有间的手。
　　“梁老爷！”赖天霜推开众人赶过来。如今又算得什么结局？有人想要问问，只是转头时诛杀令使与戴舒音、书行三人已没了踪影。
　　是身处江湖，身不由己，还是人心可谓，这些江湖事总是说不清道不明，这些江湖人总是猜不出看不穿。梁有间依稀听着耳边熙熙攘攘的叫喊声，他多想自家温暖的庭院，等待他的朋友，香甜如蜜的桂花糕，处在江湖，真的好累，如今可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