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重山烟雨时》轻嵬

29、鸾凤记（一）

　　今日难得魏玉抱了月色来梁府串门，怀里的小娃挥舞着手臂，嘴里咿咿呀呀不知喃语着什么。梁有间欢喜的抢过小月色放在腿上逗玩，不到两岁的小娃圆润粉嫩好不可爱，让梁有间爱不释手。
　　“穆升就要回来了，”魏玉抿了口茶。
　　“昨个见了街上的告示，北方蛮族同意休战还送个什么公主来联姻，”梁有间给月色喂下一块去核的果肉。
　　“边关休战，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这下穆升就不用征战沙场，不必为他担惊受怕了，”
　　“但愿如此……”梁有间轻轻举起小娃，“听见没？你大伯要回来了。”小月色像是听懂了一般欢笑起来，手舞足蹈。梁有间大笑，“小玉，看样子这娃娃跟穆升倒有缘，你看一听他要回来变得这么高兴，等穆升回来认他做义父如何？”
　　“这主意倒是不错，只怕穆蓉那丫头会恼了又来胡搅蛮缠，头疼死了。”魏玉一手扶额，面露苦色。
　　“我看蓉儿挺喜欢小月色，只是她性子太拗，有些时候想不大明白，”
　　“我知道，可是总得有个头啊，这丫头性子真是随了穆升，凡事不懂得变化，这样的下去总会吃亏的。”魏玉摇头，穆蓉表面上骄傲蛮横，其实心底单纯善良，万事不懂人情世故。
　　“想她郡主身份尊贵，不至于吃什么大亏。”
　　“等穆升回来，我们好好喝上几杯！”魏玉兴致大好。
　　“唉，这几日实在忙得很，刘掌柜回家探亲，手底下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梁有间叹气，原本笑着的脸垮了下来。
　　“这怕什么？明日我就让罗天生过来帮你，这方面他最厉害。”
　　“那我就不客气了，”梁有间眯眼，勾起嘴角。成双楼传出一响亮的喷嚏声，罗掌柜激灵的打了个冷战，燃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壮观的送亲队伍就进了城门，百姓拥在两边争先抢看，一时间好不热闹。梁有间倚在二楼窗边，远远地就瞧见穆升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最前面，一身黑色战甲，英姿勃发。这样的场景也曾有过，那时他只能躲在人群中偷偷观望，怎像现在这般悠闲惬意。马车缓缓的驶来，四周拥着身穿色彩艳丽的异族服饰的蛮族人，因为好奇不停地张望。绣着图腾的帘子微微掀开一角，又缓缓放了下来。穆升往这边看来，今日梁有间一身白色缎袍显得突兀。两人相视一笑，皆已明于心。转身出了酒楼梁有间慢悠悠的往成双楼晃去，今晚的一场痛饮已是难免。

　　“你来了？”梁有间躺在床上瞥见窗外的人影，方才三人对饮，兴致高昂，的确多喝了几杯，这才上了酒劲，将神秘人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窗外的人一动不动，也不言语。梁有间叹气，“今晚喝的有点多，怕是记不住你教的招式……”窗上的影子晃了晃，不见了踪迹，像是听见他说的话离开了，梁有间闭了眼
　　“老狐狸！”怒叱声骤然响起，梁有间听见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这个声音，这句话都让他大吃一惊，慌忙从床上跃起来奔至门外。是夜，漆黑一片，哪里有半个人影。那一声仿佛是梦中的幻觉一般，一时间分不清是真是幻。梁有间悻悻的回到屋里，刚坐定，就听头顶上咚得一声被砸出一个大洞，落下一个人来，屋瓦散落一地。梁有间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灰头土脸，满身狼狈的男人。那人就拍拍身上的灰尘，转头看向梁有间，怒道，“看什么！小心我挖了你的眼睛喂狗！”梁有间看着陌生的男人，抬手指着他哆哆嗦嗦的叫出声：“红…红…红莲？”虽是陌生的容貌，但是那双眼眸却是独一无二的。那人冷哼一声，顺着耳边揭下脸上的假面，露出本来面目，果然是红莲。
　　“有什么好哆嗦的？难道我是鬼怪不成？”红莲坐下自斟一杯茶水独饮。
　　“你怎么回来了？”梁有间满脸疑惑，他原本以为红莲得了解药去救师妹必然不会回来了，谁知竟在三更半夜之时破屋落在自己面前，实在是奇哉怪哉。
　　“怎么？你倒是不愿见到我？”红莲嗤笑，面带冷意，“可惜，我还是要留在你这，看那老狐狸往哪里跑！”
　　“你见着坛城了？”梁有间小心询问。
　　“半月前我去枷荣居找过他，谁知这老狐狸闻风逃的无影无踪，让我好找！我想他也不会离京城太远，果然今夜在你这逮个正着！”红莲一想到再次让坛城逃脱脸色暗了下来。
　　“原来如此，”梁有间顿时明了，难怪这段时间不见了坛城的踪迹，原来是遁身躲避红莲去了。红莲今夜才到，这么说并不是那神秘人了，难道是坛城？
　　“哼！下次我定要拧下他的脑袋！”说罢一掌劈在桌上，好好的一张红木圆桌哗啦裂成两半，红莲长袖一挥扬长而去，只留的梁有间一人瞧看满屋狼藉。

　　次日彩儿指挥着下人修善莫名其妙就破了的屋顶，叫过胧儿轻声问道：“老爷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从早上起来就见他坐到这了，问他什么都不说。”胧儿往边上看去，梁老爷却像着了魔症大清早就坐在院中打量着来往的人，时而摇头，时而自言自语。
　　“真是邪门了，”彩儿摇头，这一晚上到底出什么事了？

　　托了罗天生的福，梁有间清闲了下来，转到街头才发现两日没来天付酒家竟改名换姓，易主了。八凤酒楼四个大字金光闪闪，据说八凤酒楼的掌柜是个女人，还是个风华绝代的女人。梁有间正听着食客们议论着这位不禁让人遐思的女老板。
　　“我听说这八凤酒楼的女掌柜长得是甚比仙子，才情卓绝，我倒想见识一下到底是不是浪得虚名。”说话的是左边桌上的一人，身着青衫，身材健壮高大，面相凶横。对面坐着一个同样穿青衫的年轻少年，却和说话的男人截然不同。这少年竟像是白玉雕的一般，面庞晶莹，剪水双瞳，樱唇红润，一副纤纤柔弱的样子，边那桌的俊俏青衣少年正盯着他看。梁有间疑惑不解，不禁的也盯着他看。两人就这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掌柜的来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两人终于收回目光向楼上看去。楼梯拐角处露出了衣角，那是绚丽的紫色。随即一个白皙高挑的女子飘飘地走了下来，食客顿时手中的竹箸，目光聚集在女子的脸上。那是一张无可挑剔的脸，卧蚕眉，丹凤眼，凤尾微微上挑，勾出了妩媚。左边眼角一颗红色泪痣，映着雪白的皮肤显得很突兀，很妖娆。悬胆鼻，红樱唇，嘴角微扬，似笑非笑。美人无视酒楼里的人投来的灼热目光，径直向梁有间这边走来，却也说不上是‘走’来，因为那速度也太快了些。
　　“梁老爷，”开口便道出了他的姓名，梁有间有些诧异。看着女子的容貌素昧平生，没想到竟是认识他的。
　　“梁兄，”身后露出一人来，原是梁有间认识的人，竟是唐左卿。
　　“是你？你怎么……”梁有间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