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道烟华》许连年

24、第二十三章 秦弓一曲消战戈

　　中秋节过后两日，府上的下人也都陆续回来了，管家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现只有蓝儿未归。

　　管家向欧阳兰若提起此事时，欧阳兰若淡淡的问了句：“她是哪里人？”

　　“云州。”管家忙低首作答。

　　“的确挺远的……”欧阳兰若笑了笑，“晚几日回来也无妨……”

　　“是。”管家见欧阳兰若似乎还有其他吩咐，便立在当地。

　　“对了……”欧阳兰若欲言又止，低下头思虑良久，复又抬起头道，“算了，你先下去吧。”

　　管家随即退了出去。

　　欧阳兰若感觉心中无比的浮躁，随手端起茶碗，押了冰凉的口茶，还未来得及放下茶碗，一个身影便如风一样，眨眼间站在自己跟前。

　　欧阳兰若被惊得手中茶碗险些落到地上，他忙放下茶碗，看着来人尴尬笑道：“沉烟姑娘……”

　　沉烟看着他，神情急切：“集月……她……快不行了……”

　　“怎会这样？”欧阳兰若一跃而起，望着沉烟，神情焦灼，“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吗？”

　　沉烟低下头，声音有些哽咽：“公子去看看就知道了……”

　　欧阳兰若忙吩咐人去告诉秦占，便匆忙和沉烟一同上山。

　　断月崖上，风声呼啸，不时吹动房门“吱呀”作响。

　　集月斜倚床头，神色憔悴，目光涣散，嘴角含笑，泪水却从脸颊无声的滑过。

　　门外似乎传来了脚步声，她举目望去，竟是什么也未看到！

　　她索性掀开被子，挣扎着下床，想要出去看个究竟，谁知竟一个不稳，栽倒在地。

　　两人赶到时，发现集月正匍匐在地，挣扎着向门口爬去，往她身后望去，竟是被她身体所拖出的一道深浅不一的血痕。

　　沉烟忙上前扶起她，心中一阵酸楚：“我们不是说好的，你乖乖躺在床上，等我回来？”

　　集月望了望沉烟，随后又望着门口，怔怔不语。

　　欧阳兰若走上前，轻轻把她抱起。

　　她靠在欧阳兰若怀里，嘴角含笑，有气无力道：“碧青……他要来看我了……我要等他……”

　　话刚说完竟呕出一滩鲜血，溅到欧阳兰若胸前衣襟上。

　　欧阳兰若将她放在床榻上，扯起笑脸看她轻声道：“你放心……他马上就会来看你的！他马上就会来的……”

　　沉烟看着集月身上被鲜血濡湿的裙子，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沉烟忙翻出集月的药箱，和欧阳兰若一起，帮她上药包扎。

　　随后，沉烟帮她掖好被角，先一步走出去。

　　欧阳兰若也缓缓起身，向集月微微含笑，转身，出了门。

　　“心病还须心药医……”集月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知道欧阳兰若也走了出来，缓缓转身道，“集月她……始终还是放不下……”

　　欧阳兰若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只听不远处传来秦占焦急的声音：“集月怎样了？”

　　两人忙循声望过去，却又都垂首无言。

　　秦占疾步走过来，看到欧阳兰若身上的血迹，忽然顿住，盯着欧阳兰若道：“这是……”

　　“是集月的血……”欧阳兰若低头道。

　　秦占忙推开门，向里面望了望，随即掩上房门，转过身叹了口气道：“怎会变成这样？”

　　沉烟道：“我以为她会慢慢好起来，谁知……竟一日不如一日……”

　　“什么都不要说了……”欧阳兰若拍了拍秦占的肩膀道，“我们现在就去红剑山庄！”

　　秦占朝欧阳兰若点点头，两人便一道下山。

　　秦占回了一趟将军府，取了自己的弓箭，带了几个人。

　　欧阳兰若也顺便换了一套衣服，随后两人便开始在官道上策马驰骋。

　　暗黑的夜，凄凉的风，吹动人心底不安的悸动。

　　弯弯曲曲的苍凉山道上，一群人手持火把，蜿蜒向上而行。

　　待行到一处隐蔽的洞口时，众人便都停下了脚步，为首的那名年轻的男子转过身问道：“是这里吗？”

　　女子分开众人，走到男子跟前，扫了一眼洞口道：“就是这里，我曾经做过标记……”

　　男子一挥手，身后众人便鱼贯而入。

　　正当男子和女子也准备进入时，洞内传出不绝于耳的惨叫声。

　　两人俱是神色大变。

　　只有几个人哆哆嗦嗦的跑出来，跪在地上，心有余悸，张口结舌道：“洞内有机关……”

　　“怎会这样？”男子侧眼望着女子道，“你不是探过了吗？”

　　女子心中也满是疑惑：“我的确已经探过了，而且也全身而退……难道是……他发现有人闯入，所以才会设下机关……”

　　“欧阳兰若这只狐狸深不可测，如果没有十全的把握，不敢轻举妄动，一旦打草惊蛇，后果不堪设想……”暗黄的火光，映在男子脸上，那个人正是国师的义子简蔺。

　　“是。”女子忙低头道。

　　“这次是你办事不利，而且……一定还有其他出口，你必须回去再探……”

　　“是。”

　　秦占和欧阳兰若日夜兼程赶到红剑山庄，着人前去通报时，却被拒之门外，门口的一名守卫道：“少主现在谁都不愿意见，两位还是请回吧！”

　　“人命关天，就请你行个方便，我们急需见到你家少主，只有他才能救一个人！”秦占向两人抱拳，言辞恳切。

　　见他们略有迟疑，欧阳兰若忙道：“你们帮忙通报一声，倘若你们少主不愿见，最多也是听几句训斥罢了。难道宁愿罔顾性命、见死不救也不愿冒险一试吗？”

　　两人似被说动，过了良久，其中一人道：“两位可否报上姓名？”

　　两人忙一一报了姓名。

　　那人看着两人，长长的叹了口气道：“这下我可真帮不了两位了，少主亲自吩咐下来，倘若两位前来，就免了通报，少主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见两位的！”

　　“好个温碧青！”秦占愤愤一声，翻身上马，立即调转马头，狠狠抽上一鞭，马长嘶一声，飞奔而去。

　　欧阳兰若也匆忙上马，跟了上去。

　　秦占在不远处的几个随从面前拉住了缰绳，他调转马头道：“取我的弓箭来！”

　　“是。”那人立即从背后解下，双手奉上。

　　欧阳兰若看他的架势忙道：“这是要干什么？是攻城还是掠地啊？”

　　“我就不信我把他逼不出来？”秦占拉满弓对准红剑山庄的牌匾。

　　欧阳兰若看了看他瞄准的方向：“我看还是别射人家的脸面为好……”

　　红剑山庄本是依山而建，地势偏高，秦占弓箭上扬，“嗖”的一声，箭已离弦，飞了出去。

　　欧阳兰若举目望去，只见那支羽箭对准阁楼上的一个房间破窗而入。

　　然后，一支接一支的羽箭被射入不同的房间。

　　温碧青正端坐在书房，随手翻着红剑山庄的卷宗。

　　突然一支羽箭从窗外射入，直奔他而来。

　　他握住卷宗，匆忙侧身闪躲。

　　羽箭掀起呼呼风声，擦面而过，射到他身后的书架上。

　　他站起身，拔下那支羽箭，细细端详了一阵。

　　然后缓步走到窗前，向外看去。

　　红剑山庄门外的秦占，仍在搭弓、射箭，动作一次比一次干脆利落。

　　“箭！”秦占每射完一剑，便伸手向身后的随从要箭矢，随从也很快的将羽箭奉上。

　　随着又一支羽箭射向阁楼，秦占的声音再次响起。

　　“箭！”

　　等了许久，不见羽箭奉上，忙转首看向身后的随从，眼中满是苛责。

　　“将军……”身后的随从看了看他道，“箭已经用完了……”

　　“什么？”秦占看着空荡荡的箭筒，突然向那人厉声道，“把你的佩剑给本将军解下来！”

　　“是。”那人忙解下佩剑，双手奉上。

　　欧阳兰若好久未见过秦占摆将军谱，心中正在兀自好笑。

　　秦占“刷”的一声抽出随从的佩剑，竟凌空一个翻身，稳稳站在马上。

　　他屈膝向前，将那柄剑搭在弓上，将弓身再次拉成一个完美的弧度。

　　众人都屏息以待，希望这次能依旧箭无虚发。

　　随着秦占猛然松开力道，那柄剑被疾射而出，直奔阁楼而去。

　　温碧青的书房来了不少人，都聚在那里，等待温碧青发号施令。

　　一时间，书房内，人声噪杂，乱作一团。

　　谁知，温碧青竟未发一言，反而倚在窗前，自顾自地翻看起一卷旧书。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温碧青，心中既焦急又疑惑。

　　突然，破空声近，一柄剑竟穿过窗框，露出剑尖三寸。

　　屋内众人惊呼一声，面面相觑。

　　温碧青侧身看了看那柄剑，掷下书卷，怒不可遏：“欺人太甚！”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温碧青已经踩踏窗台，跃下楼去。

　　秦占看着一道身影从阁楼上飞身而下，这才满意一笑，将弓递给身后的随从。

　　欧阳兰若望着那道一跃而下的身影，良久才叹道：“温碧青纵然再有能耐，终究还是难以忍受秦大将军百步穿杨的箭法！”

　　秦占含笑点点头，然后看向欧阳兰若道：“兰若，走！我们去迎迎他！你们也都跟来吧！”后一句话是对他身后的随从说的。

　　说罢，便与欧阳兰若先行策马前奔而去。

　　随着红剑山庄的大门的徐徐打开，温碧青缓缓转过身，眼神凛冽，看着门前的一干人马。

　　欧阳兰若和秦占早已翻身下马，未等两人开口，温碧青便抢先一步道：“你们要见我，也已经见到了，现在可否请两位兄台离开了？”

　　“温碧青你……”秦占和欧阳兰若几乎同时开口。

　　“过去的早已经过去，我不想与你们再有任何瓜葛，请恕小弟我招待不周，不能远送！”话音未落，红剑山庄的大门又徐徐关上。

　　“温碧青，集月病得很重！她一直在等你……她想见你……哪怕是最后一面！”说到最后秦占的声音有些嘶哑。

　　欧阳兰若一直盯着大门里面的温碧青，直到大门“哐啷”合上的最后一刻，他的神色竟是从未变过！

　　似乎集月对他来说早已是个陌生人，她的生死在他心里再也激不起一丝涟漪。

　　他难道真能绝情至此？

　　秦占望着紧闭的红剑山庄大门，突然转向身后众人愤愤道：“来人，把红剑山庄的大门想办法给我砸开！”

　　“算了……”欧阳兰若忙拦住他，“我们已经尽力了……倘若他真的不愿见集月，即便把他强行捉到集月身边，又有什么意义呢……只会让集月的身体变得更糟罢了！”

　　秦占看了看紧闭的红漆大门，长长的叹了口气。

　　随后两人一道翻身上马，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