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游行》恺翛

2、巴姆小镇

　　巴姆小镇，以盛产果酒闻名于世，被称为“果酒的发祥地”。
　　小镇被群山环绕，气候夏热冬冷，年降水不多，但却有国内最高的山脉凉度山脉提供充足的雪水供养小镇上的居民，并不平坦的地形让这里的居民世世代代以种植果树为生，高低起伏的山脉上种植着各种各样适合不同温度的果树，这里是全国果树品种最多的地方，较大的日温差保证了果子的优质，也促进了果酒的诞生。镇上家家户户都会酿制果酒，大大小小多达近千家的酒店林立在大街上，形成了巴姆小镇的特色风景线，在巴姆，刚断奶的孩子最常见的饮品就是带有奶香味的果酒，七八岁的孩子一个月能喝掉其他地方一个酒鬼的一年的酒量，这里是酒鬼的天堂，当然也是送很多人去往天堂的地方，每年因喝酒致死的人占小镇死亡的百分之七十以上。
　　而此时，在小镇狭窄破旧老街上的百年老字号中，一大一小的两个酒鬼正在喝着他们今天的第三十七瓶巴姆酒——巴姆镇最负盛名的特色果酒，用六十六种水果经过十六道工序提炼，窖藏至少六年酿成的美酒，没有本地人带领，外人是很少能找到地道的巴姆酒的，而这家店卖的巴姆酒是全镇最纯正的巴姆酒，是那些已经喝到离死不远的酒鬼才找得到的地方。
　　在这里出现一个小孩子，到是不多见的。不过酒鬼们是不喜欢过问这些的，最多是进门时看上一眼，他们关心的只是今天有没有酒喝。
　　“哈哈，没看出来，小鬼你很能喝嘛！”酒鬼阿鲁用他那手背上长满了毛，宽大的堪称簸箕的手掌用力的拍在他今天刚刚交到的小友背上。
　　昭勒被他拍得呛了一口酒，不满的咳着擦了擦从嘴角溢出来的酒。
　　“嘿嘿，就是巴姆镇上的孩子能像你这么能喝的也不多呢，哈哈，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和青果酒呢！”青果酒是巴姆镇外卖到别的城镇上销量最好的酒，口感好，度数低，很受孩子和女士的欢迎，也是巴姆镇产量最大的酒，阿鲁咧着嘴很怀念的说着。
　　“哼，这些不就是果汁吗，哪里算什么酒，嗯，根本就是一堆水果混到一起的果汁，一股烂水果的味儿。”昭勒哼哼着，有些不满意的抱怨着，从山上下来特意找到了这个给他指路的大叔，还说什么带他到镇上最好的酒店喝最好的酒，哪里好喝了？
　　“呀，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你知道这酒多难得吗，全镇就这么一家地道的巴姆酒店了，喝完了就没有了！以后喝会越来越贵呢。”阿鲁用一副和小孩子说不明白的眼神看着昭勒。
　　“反正花的是我的钱。”昭勒无所谓的摆摆手，“一会儿你要带我换一家好喝的店！”
　　“好好，真是难伺候的小鬼，唉，不是不好喝吗你还喝？”
　　“都买了当然不能浪费了，”昭勒露出他的小虎牙，眼睛笑得弯弯的，“尤其是大叔你很喜欢。”
　　“……留给我会死啊，你个混蛋小鬼！”
　　“呐，大叔，我要打听消息的话，去哪最好呢？”因为饮酒眼睛已经微微蒙上水汽的昭勒，声音有一点发皱的问阿鲁。
　　“打听消息？嗯，每个镇上都有那种地方吧，不过最有名的地方还是集仙镇，那里是□□和商帮的集散地，各道上消息很灵通的，消息更新的也很快，你可以到那去看看。”阿鲁打着酒嗝，又灌了一大口酒，翻着白眼想着。
　　“集仙镇啊……走，带我去另一家酒店，我要好喝的酒，不要这种烂水果酿的！”
　　“好好，小祖宗，你小声点，小心被人打出去还连累我以后进不了这家店的门。”阿鲁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坏脾气的埋怨着。
　　“嘿嘿。”昭勒眯着眼睛笑着，“要好喝的，甜的，酸酸甜甜的那种！”
　　“好，酸酸甜甜的……”
　　从酒店里出来，夏季傍晚的热风扑面而来，昭勒不适的皱了皱眉，拉着打着哈欠的阿鲁往街口走。“我要甜的，带着点酸味的好喝的甜酒！”
　　“甜的，甜的……”阿鲁哼哼着跟着昭勒迷迷糊糊的走。
　　昭勒茫然的顺着街上竖在各家酒店门口的牌子和挂在屋檐上的旗子看过去，然后在他的视线中一个青色的身影渐渐放大，觉得有点眼熟，像青苹果，“甜的……”
　　“救命啊！”放大了的青苹果拉住他的袖子使劲的拽，差点把昭勒拉个跟头，阿鲁也被撞得一屁股蹲在了街上放空瓶子的篓子上，偎着酒瓶子打起瞌睡来。
　　“喂，昭勒救命啊！”
　　“嗯？”昭勒盯着在他眼前时大时小的脸，仔细想了很久才恍然的笑出来，“你是蜓蜓，蜻蜓的蜓。”
　　抓着昭勒领口使劲摇的晴晴表情跟吃了个苍蝇似的，着急的怒吼，“蜻蜓个屁啊，是晴晴，晴天的晴！”
　　“蜓蜓，蜻蜓的蜓。”
　　“啊，不管是什么了，先救命啊！”
　　“……嗯？”昭勒眼皮打架费劲转过身的看了一眼晴晴，身体往前一载，脑袋抵到晴晴身上，睡着了……
　　晴晴欲哭无泪的看了一眼拎着棒子追过来的十几个人，又低头看了看睡着了的昭勒，毫不犹豫的把手伸进了昭勒衣服里。

　　晴晴把钱给了手里还拿着棍子的衣服店老板，赔着笑脸使劲道歉，老板数了三遍确认无误才冷哼了一声，十分不屑的瞄了晴晴一眼带着人走了。
　　晴晴重重的呼了口气，肩膀垮了下来，真累啊。
　　晴晴回头看了一眼靠在她背上睡着了的昭勒和手里刚刚从他身上搜出来的钱，犹豫了一下把昭勒放到了一家酒店的外墙上，双手合十，嘟囔了一句，“抱歉了啊。”转身跑掉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事情是这样的——追着昭勒下了山的晴晴一进了巴姆镇就被一个小乞丐给拉住了，看他可怜兮兮的，晴晴很好心的给他买了包子，他走时还笑得甜甜的和晴晴挥手呢，等晴晴进了服装店换下了自己那件被挂坏了的裙子去付账的时候发现钱包丢了。于是穷则思变，假装付账指着老板身后大喊一声，“你看那儿！”在老板愣神的空当撒腿跑了。
　　没想到老板那么死板，为了一件裙子召集了十几个街坊邻居拎着棍子追了她半个镇。
　　而在晴晴有了钱吃饱了饭，准备去找那个小乞丐讨回钱时，睡在别人墙根底下的昭勒被从楼上泼下来的一盆子水给浇醒了。他揉了揉眼睛，站起来，无视路人差异的眼光继续找着好喝的酒，但往口袋里一摸，钱没了……
　　当晴晴正和一个卖水果的小贩打听乞丐窝时，听到了昭勒“亲切”的声音，昭勒是这么说的，“喂，白痴女人，把钱还我。”
　　看到头发还往下滴水的昭勒时，晴晴就觉得今天是踩霉运窝里了，用极其悲壮的语气讲着事情的经过，并添油加醋的复述着刚刚打听来的乞丐窝的种种恶行。没想到听了之后的昭勒竟然雨转多云，多云转晴，两眼发亮，兴趣满满的用他的翘音哼哼着，“欸，竟然还有这么好玩的事！”
　　“……”晴晴悲催的觉得，小孩子果然强大，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理解，这，哪里好玩啊！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出现在了乞丐窝。
　　“小鬼站住！”远远的看到了偷她、欠打小乞丐，晴晴甩开昭勒追了过去。
　　“就是他吗？”昭勒有些失望的撅了撅嘴，还以为是个怎么样的小孩呢，原来就是个普通的小鬼。
　　追过去的晴晴看到那一屋子大大小小的眼睛时就愣住了，竟然有这么多小孩！
　　“怎么了白痴女人？”昭勒双手背在脑袋上晃悠过来，从晴晴身后探出头来，看到那一屋子都还没他大的小孩时，更没精神了，“无聊。喂，你们快把偷的钱交出来！”
　　年纪小的被他一吓，都躲到了大一些的孩子身后，离他近的那个小姑娘被吓得撇了撇嘴，哇一声哭了。
　　晴晴一巴掌甩在他后脑勺上。
　　“喂！你干什么！”
　　“你不觉得他们很可怜吗，还吓唬他们！”
　　“不是你要来找他们要钱的吗？”
　　“……是又怎么样！”
　　“女人真是不可理喻的动物！”
　　“喂，我也是孤儿所以……”
　　“管我屁事啊！”
　　“什么都不明白的死小鬼管你屁事啊！”
　　屋子里的孩子莫名其貌的盯着门口大眼瞪小眼的两个人，然后看到那个脾气不好很恐怖的小哥哥哼了一声说了一句“无聊”往一边走了。
　　晴晴赶走了昭勒马上母性泛滥，开始眼带怜惜的对屋子里的大大小小的乞丐进行了慰问活动。
　　因为无聊的昭勒在附近的院子里乱走，见到感兴趣的屋子就在窗户外面往里面瞅瞅，这里是巴姆镇的贫民区，一般的乞丐混混都住在这一带，不过白天他们都在外面乞讨或者喝酒，只有小孩子会在傍晚回来，大人一般要到深夜才醉熏熏的往回走，一帮子穷人住的地方屋子也可想而知的一清二白，除了还是个屋子样，不错的里面有张床，大多数屋子连把锁都装备不起。所以当看了一圈儿除了养满了跳蚤的床连把能坐的凳子都没的空屋子，兴趣缺缺的昭勒在看到一间上了重重的锁还是铁门，只留了通风窗并隐藏在一棵茂盛的大树后面的屋子时，兴奋了。
　　看看四下没人，只有几个小乞丐围在晴晴身边不知道在说什么，也没人注意到他，昭勒露出了顽劣的笑容，扭断了那个有两指宽的锁链，小心翼翼的推开一道缝，把身子挤了进去，再关上门，像是在做什么潜入游戏一样的刺激有趣，屋子里黑乎乎的，只有一个通风窗透过来一点傍晚时分昏黄的光，昭勒看了看屋子的布局，像是个仓库，他转了转眼珠子，走到了放在墙角的大箱子，钱，布匹，珠宝，金银器皿，“切，原来就是强盗窝啊，没劲。”昭勒一个箱子一个箱子的掀开，看到那些强盗抢来的金银财宝堆满的五个大箱子越来越没兴趣。打开第六个也是最大的箱子，里面整整齐齐的放着十二个封着口的大坛子，昭勒掀开一个凑过去，一阵扑鼻的果酒香味让昭勒兴奋了，他从刚刚看过去的箱子里找了一个银制的杯子，伸进酒坛子里舀了满满一杯，尝一口，眼睛亮了，酸酸甜甜的带着一点梅子的香味，昭勒嘴巴咧得大大的，眼睛笑得都眯了起来，咕咚咕咚的开始喝，喝了整整一坛子才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打着酒嗝，笑嘻嘻的自言自语，“喝不下了。让我看看还有什么好玩儿的。”他不知道他刚刚喝的是强盗头子准备拿去送礼用的最好的青果酒，喝得尽兴的昭勒揉着肚子打开了后面的箱子，愣了一下，然后笑得更开心了，找到好玩的了！
　　那是整整四箱子的烟花，两三个月前他们刚刚打劫到的，准备过年了拿出来玩儿或者找大户人家卖掉的，不过让曾经因为玩烟花烧着了自家后院而被罢免了玩烟花权利的昭勒来说，这才是最吸引他的。“已经三年没玩过烟花了！嘿嘿。”昭勒弯下腰从里面一手拿出来一个轰天雷一手一个琉璃烟花，看了看他左手中指上的火红的戒指，兴奋的舔了舔他的小虎牙。

　　于是当晴晴正听着这些小乞丐诉说着他们被那些强盗强迫去偷钱的偷不到还经常被打的遭遇而心酸落泪时，突然听到了一声震天响的爆炸声。他们都愣了一下，扭头顺着声源看过去，张大了嘴瞪圆了眼睛说不出话来了——
　　从一间屋子里一下子冒出了花花绿绿色彩缤纷的无数烟花，照亮了半个天空，屋顶都被炸成砖瓦碎屑往四处乱飞，屋子里燃起了熊熊大火，冒着浓浓的白烟，火药味在这儿都能闻着了，还连绵不断的传出来噼里啪啦的声响，像同时点着了上百挂鞭炮一样，然后就看到从白烟大火里狼狈的跑出一个人来，怀里还抱着一个大坛子，他刚跑出来没一会儿，晴晴还没看清是谁他，后面的屋子就在爆炸声中塌了。
　　小乞丐们不知是谁先兴奋的叫了一声“哇！”然后所有的孩子都跟着大叫起来，拍着手在院子里兴奋的又叫又跳，喊着“放烟火啦，放烟花啦！”晴晴觉得自己到了一个无法理解的世界，他们难道就不知道怕的吗？房子都炸没了火还正烧着呢，感慨的竟然是烟花，晴晴悲催的想，他们无疑是幸福的，像他们这个年纪时她还在山上背着框子为了填饱肚子漫山挖野菜呢，他们竟然能看到这么大规模的烟花！
　　所以当看到全身黑乎乎的只剩了一口白牙咧着嘴冲她骄傲的笑着，像是刚刚做了一件非常了不起的大事业回来的英雄一样的昭勒时，晴晴眼角抽搐着毫不犹豫的在他脑袋上甩了一巴掌。
　　“喂！你又干嘛！”
　　“我干嘛，你都干嘛啦！”
　　“哼，亏我还特意拿了东西给你！”
　　晴晴点头往他怀里一看，可不嘛，在他抱着的坛子和胸口间的空隙里塞了不少的珠宝首饰呢，晴晴眼睛泛着水光，感动的从他怀里掏出来那些宝贝塞进自己口袋里，竟然还有银票，真是个会持家的好孩子，好孩子，我错了，我怎么能打你呢，晴晴懊悔的看着昭勒。
　　昭勒被她盯的发毛了，往后退了一步，心里想着女人真恐怖，腾出一只手挠了挠头开口问，“那个，然后我们要干嘛？”
　　“然后？”晴晴把珠宝首饰都塞好，口袋扎好，“当然是跑啦！”
　　“哦！”昭勒恍然大悟的点着头，抱着酒坛子轻松的跟着晴晴往镇子外面跑。
　　没一会儿就听到了身后传来了浑厚偶的叫骂声，于是晴晴跑的更加卖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