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遗忘的时光》潞蛮

6、肖晨篇---你不知道的事

　　肖晨篇你不知道的事
　　高二那年，曾经被我认为是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年。我坐在唐筱后面，看她生气或开心时候的表情，长得不漂亮却对我有一股莫名的吸引力。她总是在上数学课的时候开小差，然后等严厉的数学老师叫到她回答问题的时候，再愣愣地站在那里。次数多了，我就把答案轻轻地告诉她，她总是低着头，然后将我给她的答案轻声说出。她和同学相处得很好，很少发火，总是没心没肺地笑着。刚开始坐我前面的时候也很客气，问我数学题目的时候也总是客气，后来相处久了，才发现她其实是一个古灵精怪的女生，在语文书上给语文老头画肖像，还莫名地给他加上一些胡子，看得我哈哈大笑。高二的时候我们经常在周末一起去奶茶店做作业，我的强项是数学，所以一般都是我给她检查数学作业，我们喝一大瓶的酸奶，吃完午饭然后回家。
　　然后我看着她向前拐弯，然后我对着她的背影发笑，然后，转身回家。
　　高二下半个学期我们还是会在周末一起去奶茶店做作业，但是次数不像以前那么频繁，做作业的时候唐筱不像以前那么认真，有时候她眨着眼睛问我：“肖晨，你怎么最近不和夏然一起吃饭啦？”我从来不知道她观察我这么仔细，不禁心中一阵窃喜。奶茶店的玻璃门毫不吝啬地让阳光进来，冬天的阳光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暖和。我看到阳光停留在在她发梢，然后蔓延到她的笑脸。然后唐筱眼睛一瞪：“肖晨你干嘛呢，数学好了没有？”然后我重新把思绪拉回枯燥的函数里面。

　　她的坚强任性，遇到夏然却溃不成军。骨子里无比乐观泼辣的唐筱，却只敢默默地喜欢夏然，从我这里旁敲侧击一些夏然的消息。高二的大半个学期，唐筱都沉浸在对于夏然无比细微的关心里面，他的数学考了全班第三，语文却不及格；他上英语课玩手机被老师训了很久，听说他暑假要去香港所以不能参加班级最后两天的补课；他和女朋友闹矛盾却始终不分手，他想去北京的大学但是好像还差一点。很多时候唐筱打我电话找我出去玩，只是想让我叫上夏然。那天唐筱和妈妈吵架，她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好和夏然在一起打台球，她从门口进来，眼神里有掩饰不住的欣喜。我们一起去网吧熬夜，三点钟我从游戏里抬起头来的时候看到她小心翼翼凝视他的眼神。我很想问她：“唐筱你是不是喜欢夏然啊？”但是我没问，我想，唐筱说不定和我一样，可能只是好感。好感不代表喜欢，只是一种吸引而已。
　　我以为后来她的喜欢，在那个被吴佳映扇了一巴掌的晚上，已经骤然停止。
　　后来她没有再问过我任何关于夏然的细节，也没有再拐弯抹角地想让我把夏然找出来一起玩。我想，大概这就是青春期的躁动吧，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它终究会消失。
　　在繁重的课业和七月的骄阳中，我们迎来了高三。之所以说是七月，是因为我们在七月份就开始冗长的补课，七月的骄阳让人昏昏欲睡，还有恼人的蝉鸣。在空调房里呆一整个白天加大半个晚上，整个人脱水的感觉怎么也不会好受。补课前一天，唐筱找我吃午饭，我们喝着食堂二楼很冰凉的绿豆汤，她问我：“化学你想好了吗，补课的时候选选修1还是2？”我说：“还没想好，关系应该都不大吧。”然后她一脸严肃地说：“怎么会关系不大呢？我选了比较适合简单头脑的1，如果你不选1的话，我就没有人可以一起作业了嘛！”
　　然后我对着她一脸无赖的笑容说：“唐筱，我想和你说一件事，这个暑假我就要去美国读预科了，你知道的，我一直想学工商管理，美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之前一直没有和你说是因为还没有确定要不要去，但是前几天签证已经办好了。”我停下来，喝了口绿豆汤，喉咙却觉得酸涩得不行。
　　此时此刻，坐在我对面的唐筱安静得没有说一句话，她低头继续吃东西，平时她在我面前，总是大笑或者大骂我，我习惯了她的大大咧咧和聒噪，却好不习惯她现在的安静。接着她站起来对我说：“我回宿舍午睡了，我的化学选修选1，恭喜你不用做这个选择题了。”然后她面无表情地从我身旁离开，和我相对的是她喝了一半的绿豆汤。也许我应该冲上前去拉住她，让她大骂我一场，然后祝福我的离去。然而我也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甚至没有回头看她走远的背影。
　　7月4日晚上，班长组织了一场一个小时的道别会，我收到了很多平时关系不是很密切的同学精心准备的小礼物，气氛很欢快，因为大家都觉得出国比留在国内高考要好很多。我站在讲台上和大家道别，然后我看到唐筱安静地坐在位置上，不起波澜。后来很久很久，她留给我的印象都停留在安静这个形容词里，就好像身边的人不小心提起夏然她那种恬静的神情，不起波澜，不动声色。
　　7月5日，我在家里准备要带出去的行李，其实早就准备好了，只是在家休息一天而已。我拿着手机很久，一直在犹豫要不要给唐筱打个电话，但是始终不敢按下通话键，她一定还在气头上，我躺在床上，看着手机屏幕慢慢暗下去。9.15，这个时候学校的晚自习刚刚结束。9.20，这个时候我已经收拾好书包出教室门口了。9.30走在回家的路上，可能是和唐筱一起走的。9.40，我的手机响起来：“肖晨，我在楼下。”我匆匆跑下楼去，她站在角落里等我，低着头，脚不停地摆弄着路边的小石头。我走到唐筱面前，她看着我，还是不说话。“唐筱，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和你说。”我忍不住打破宁静。她呆了两秒，忍不住掩面哭泣。不管看到夏然和吴佳映在一起显得多么落寞的唐筱，从未在我面前哭泣过。我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只好站在一边说：“唐筱唐筱，别哭了别哭了。”
　　唐筱用手轻轻地环住了我，我拍着她的肩膀，听到她努力克制还是停止不了的抽泣。她抬手抹了一下眼泪，对我说：“肖晨，我不怪你，我生气只是因为这么重大的决定你没有告诉我，你没把我看成很重要的朋友。我想了一个下午，你是对的，我选了化学1，你做出了课本之外的抉择。出国对你来说确实是很好的出路，你出去以后记得给我发邮件，至少一个星期一封，还有，我们一起努力，考上理想的大学好不好。”我抚摸着她柔顺的短发，赶忙答应着。等她哭完了，我对她说：“很晚了，我送你回家好不好？”她摇摇头：“明天你就走了，我自己回去吧。”
　　很久以后，当我想起我们这种类似情侣的分手方式，当我回忆起心中的不舍的时候，我就知道，从那时候起，唐筱就成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恋人终有一天会散场，而朋友，一开始就注定了是一辈子，唐筱，我浇灭心头一丝爱慕，许我们一个以后。
　　在春天的时候回来过一次，没有回家，去了唐筱所在的城市。她问我，怎么这么突然，我都没和你说我要什么礼物呢，你就回来了。她用手肘攻击我的肚子，这是我们从很早以前就养成的姿势。唐筱，对你来说，夏天永远太热，冬天永远太冷，秋天永远太荒凉，只有在春天才最适合与你见面，能看到你明媚的笑靥。
　　回到学校，和许多一起在国外的朋友一样，泡吧、上课、找女朋友，认识Doris是在一个感恩节的派对上，她画着精致而强烈的妆，走过来用中文问我：“嘿，一个人？”我看了看四周找不到我的朋友：“嗯。”她喝“长岛”，我喝没什么味道的百威，后来她拉着我，手轻轻搭在我肩上，穿了高跟鞋头抬起来刚好到我的下巴。音乐很大声，我们必须贴近对方的耳朵才能听到对方在说什么。她酒量不好，却偏偏点了口味辛辣的“长岛冰茶”，脸颊绯红，难受得要倒下去了。我紧紧拖着她，低头看她穿高跟鞋搞好够到我鼻尖的头发，忽然想：是时候这个女朋友了。我牵起她，打了车送她回到住处，我从她包里掏出钥匙开门，本来睡得迷迷糊糊的她忽然睁眼了，踮起脚朝我嘴唇一啄，力道太大，嗑得我有点疼。我放开了她，然后她睁着大大的眼睛对我说：“你吻了我，要对我负责。”我笑了，忽然觉得这样幼稚而又窝心的话暌违了很久才出现在我生命里。
　　“你叫什么？”
　　“Doris”
　　“我说中文名”
　　“中文名很拗口，不好记。”
　　“我小学的时候是语文小组长，读名字难不倒我。”
　　“吕雨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