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妃赋》寒芯如墨

5、老和尚和小和尚

　　话说那莫连一来，齐依的感官就异常灵敏起来，而且，是该是的灵敏和该死的真实。

　　齐依很想忽略自己这种很没用的战栗的感觉，所以脑子里一直回放着同一句话：我是路人甲，我是路人甲……

　　然而，莫连并未理会齐依在自己内心的哀嚎，也没有看跪在一旁的凌贵妃一眼，而是突兀地冷然开口：“玄儿，储秀宫已经拨了一批宫女去汝之玄宫，若是有不称意之处，可令人再从储秀宫换一批。”

　　寂静。气氛更加压抑。齐依呆立。

　　而一旁的凌萧萧紧紧得抿唇，她从未听过莫连对哪个妃子有过如此亲密的称呼，就连是她，是皇后，都没有过这样的待遇！

　　而且，居然如此不顾她的颜面，不理会其他人，只与这玄妃说这等关切之语！

　　那莫连是极少来后宫的，对每一个妃子也都不冷不热，妃子之中也没有什么人特别得到莫连的宠幸。如今，一向冷淡的皇帝对一个其貌不扬而且出身低微的妃子表现出如此关心的样子，任是哪一位妃子都没有办法接受。

　　齐依愣了半晌，才想起来自己已经被赐名为“莫玄”，而莫连口中的玄儿说的可不就是她吗？

　　齐依无语望天。她现在是越来越搞不懂这个莫连是怎么想的了，原先还是冷冷淡淡的，当然，那个吻不算。说起来也不过就是有过几句话的交情而已，她哪里自己这皇帝还会来个360°的态度大转变。这样想来，她倒是最无辜的那个了。

　　“好了好了，凌妹妹快先起来。迟场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地上凉，伤了身子可就不好了。”皇后走上前来，扶起跪着的凌贵妃，又对着皇帝莫连道：“陛下来得如此突然，可是有什么急事吗？”皇后这话将妃子们的注意力从齐依身上又移去了莫连那里。

　　那些个齐刷刷的期盼的目光都投向莫连。

　　只见莫连淡淡一瞥周围众人，最后将目光停留在齐依的身上：“吾无何事，只是念着玄儿，下了早朝，这便来了。”这话直接明了。妃子们也不好说些什么。倒是齐依，她觉得经过如今这事，她日后是要成为众矢之的了。前途堪忧啊。

　　皇后见此于是在这时打了个圆场：“既是如此，那陛下便与玄妹妹去玄宫吧。不过，陛下如此宠爱玄妹妹，虽然这是好事，可众位姐妹可是会眼红的，陛下可不要忘记了其他的妹妹啊！”

　　皇后的话通情达理，最后一句话还有些打趣的意思在里头，单单是这能够容忍丈夫与其他女人恩爱的这份度量就是极为难得的了，更何况这样的人性子温和，人也定然长得不错。齐依对皇后的好感直线上升中。

　　于是妃子们都各自行礼，回宫里去了。只有那位凌贵妃在临走之前，对齐依说道：“玄妹妹初来乍到，本宫倒也没什么送的，只是一对玉如意赠给妹妹了……本宫礼也送到了，就先回宫了。”

　　她说话时，语气平缓，听不出什么破绽。

　　但是齐依可以想象出来，这贵妃是怎么把这番话咬牙切齿地说出来的。

　　然后，就是一阵远去的脚步声。

　　齐依突然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气息。

　　“小七？莫玄？吾劝汝不要恃宠而骄，吾对汝不过临场做戏罢了，至于吾承诺于汝之事，自会在明晚实现。”

　　莫连的话语里皆是冰寒，没有丝毫的情感，齐依十分怀疑这皇帝是个面瘫。

　　原来只是为了糊弄那群妃子。

　　齐依撇撇嘴，道：“是，陛下……只是，奴婢有些事不太记得了，不知陛下所说的承诺之事是何，怎地奴婢没有印象？”她确实是很想知道那是什么，万一真是洞房花烛……那就完了。

　　“哦？汝不记得了？那倒无事，只要吾记得就行。”莫连没等齐依反应过来，便又在她唇上掠得一吻。

　　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加真实。连那人唇上的薄凉都可以感觉到，齐依蹙眉。

　　这次，莫连吻后快速离去，齐依没办法说什么，也只得乖乖回自己宫中。所幸那莫连倒还心细，知道留下一宫女给自己带路，否则，凭她一个瞎子，还能不迷路吗？

　　只是在路上，也听见了不少闲言碎语。

　　“诶，你听说了吗。宫里新封的玄妃娘娘原来只是一个侍奉御前的宫女！”

　　“那可不是，就算是被赐名，被封妃，到底还不是个侍奉人的奴婢！听说那玄妃还是一个瞎子，她名字里的“玄”字是陛下为了警示她不要忘记自己卑贱身份而取的呢！”

　　“这怎么说？”

　　“你想啊，那妃子不是一瞎子吗，‘玄’则是代表着墨色，这不是暗喻她是一个瞎子的事实嘛！”

　　齐依讽刺地翘起嘴角。皇宫里的流言还真是可怕。不过那玄字好像还真的有点这意思。

　　她突然对着一旁牵着她的手引路的那位宫女道：“你叫什么名字？”

　　“末茶。”她的声音青涩稚嫩，看来是一个进宫不久的宫女。

　　“末茶……？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可好？”

　　“娘娘说便是，末茶听着。”她边牵着齐依的手引路边回答道。

　　齐依淡淡一笑，“嗯……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和小和尚，老和尚对小和尚说：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和小和尚，老和尚对小和尚说：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和小和尚，老和尚对小和尚说：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和小和尚……”

　　她说到这，突然停下脚步，道：“末茶，你不嫌我烦吗？”

　　“回娘娘，末茶……是有一些……”她犹豫起下面的话该不该说。

　　果然是纯真的孩子。

　　齐依道：“末茶，你等会送我回宫后，去回禀陛下，就说我玄妃只要你末茶来侍候。”

　　末茶。

　　抹茶。

　　那可是一种淡淡的却无法忽视的苦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