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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承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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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夜,寒风凌过血色面庞,却吹不倒站在雪中的傲然身影。
离白薄唇干涸,紧抿。溅满血渍的脸庞秀气,脆弱而刚硬的眉宇间,无以比拟的英杰气概,像是能撼动这个雪绒纷飞的天地。
一身铠甲,一身英气,一身冰冷。
雪,扬洒地落上低垂的枝杈。久固的冰棱,像是致命的利器,尖利、寒人。从骨子里升起一股寒意,冻僵了暗夜,抚冷了亮月。
他姣好的眉眼冷然,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堵内室。
低漏、陈久未修的房子里,是他的爱,奄奄一息地匍匐在粗糙的草席。神志昏沉地承人心火——一个是他的王,一个是他的心头肉。忠……
离白垂在身侧的双拳紧握,双目狰狞。
最终的,却只是无力。他垂下了高傲的头颅。
玄珠阁。
顾谢侧卧于贵妃榻,沁着木香,长睫微阖。红艳的唇抿着,佳人的梦中,像是到了困地,微凌的眉宇轻蹙,染尽化不开的愁绪。
门外,侍女的叫唤声传至,惹得入画的锦绣划开一道裂痕,撕碎了一室的宁谧。
顾谢有些不情愿地睁开眼,懒懒地从榻上坐起。
盖在肚脐处的裘皮顺着光滑的线条,无声地褪至两腿内侧。
浮肿、疲软的利器,青紫斑驳的皮肉……少年般滑嫩的躯体,却是满布惊心的斑痕。那种柔弱的细嫩里,掺进糜艳,像是最诱人情开的秘药,涩涩情|欲,溢于言表。
他却像是未能意识到,自若地裸着身子,不带停留地经过那人的案前,紫斑纵横的玉臂抬着,牵强地盖上酸胀的额头,拧着眉,眼微阖,尽目困顿,脚下的步子却是极稳,径直去了用珠帘隔开的里间。
桌案前,男人一身玄色,劲瘦的腰身像是被寡淡包裹。他的面容是带着病态的苍白,两颊深陷,却未曾让人觉得哪处病弱,倒是有股不知名的冷艳,细细地擦过那微深的薄唇。
朱玉从书卷里头抽出神,清冷的眉眼淡淡地瞥了眼顾谢消失在珠帘处的身影。
有些泛旧的卷子,被他修长的玉指轻搁,几不闻声地放置在桌案。
高抬的阳光早就从窗子处洒进多时。他觉得肩侧有些烧灼,漠然地侧过身,整个背部对着窗,就像是要用整个自己来挡住刺眼的烈日。
隔着珠帘,里间的春色若隐若现,暧昧的水声,像极了催人的号角,战士般的激情,轰烧人的心肺。
前方战场上,定远大将军又打了胜仗,全城、乃至整个卫国,都该是在津津乐道吧。不出三日,那定远大将,便会带着降服的使节入朝,那日,便是又一个举国共庆的事迹吧。
莫名袭至的心慌,让他讪讪地从座椅上站起——晕眩,带着眼前的白光,恍惚地立着,被阳光烤炙的背影灼痛,脚下素若,临到门口,兀自顿在了原地。
像是不舍,像是黯然——朱玉面朝着用梨花木好生雕琢的木门,抬臂,袖曳,露出参差抓痕的小臂,拉开门——
阳光大把地进来了,刺痛他的眼,吹破他的黯淡,催掉他那好不容易被堆积的怜悯、情。
朱玉寡淡,那是种源自骨血深处的莫名。
出了这门,他便是卫国那无庸的卫帝,而不是——日夜与人分桃的断袖。
顾谢沐浴过后,扫过珠帘,出了里间。对着一室的谧静,竟生出一瞬的惘惑,带些无措,自我嘲弄。
阳光依旧透过窗户,照着那处桌案。
玄黑的漆木,淡淡的书香。
只是阳光也洒上了他的贵妃榻——
顾谢抿着唇,傲颈微勾,露出后肩的刺字……
他只披着一身的素色袍子,浅浅地勾勒出流线般的躯体,不经意地流曳美意。带丝凄凉,带丝阴郁,却又不尽地完美。他就像是上天的宠儿,音容笑貌俱佳,乌衣贵族,位列权臣,却也不过是人下之玩物。
情深如何?
情重如何?
难舍,又如何?
不过一场交易,不过……各取所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