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燃》周纯蓝

10、10

　　“星游？”阿影拿肘子撞了撞神游的小少年。星游被戳到一惊，往后大退几步几乎撞上海行。

　　“怎么了？”海行看星游吓的不轻，皱着眉去问阿影，阿影很是莫名无辜，他哪有干什么，只好去看星游。乐正也回身停下看着他们，一脸的又怎么了的表情。

　　星游低头不知道怎么解释。好像听到“咚、咚”的声响一直跟着他，寻了半天才发现那声音发自体内，无法摆脱。

　　从前没有发觉，如今去看，总觉得乐正看人的目光一直都是定直坦然，似乎恍惚间他会用这种眼光望进你的眼睛，然后张口说，“心上人就是喜欢的人。”

　　咚咚。又是两跳一顿。

　　烟迷松林，雾失人影。山中气象朝夕难测，说话间便由薄及浓漫上一重雨雾。阿影伸手去拉星游要走，海行乐正已预速离。这雾怪的很，除了水湿气还有些难言的味道掺溶其中，愈闻愈嗅，似乎引人上瘾。

　　扯过星游的腕子顺手搭了两指在他脉上。

　　“心率好快！”阿影失声低呼，四人皆惊。

　　未回神乐正已扛起星游往前冲去，海行也拉着阿影一并往前冲。抬手去摸星游的额头，一碰烧烫也是一惊，心绪沉底，统统怪罪到那来历不明的雾上。

　　出城一路都知道有人跟着，就是不愿此时动手杀人。海行阿影估计都已知觉只不点破，他也没有动手的必要。

　　此时分明已经恨着未早下痛手，反被先抢一步。杀意一起，便不能消。

　　少同大半天未开口说话，昨夜醒来人便已在覆云村的一家农舍，身上早被通洗一遍，干净睡着。撇过头身旁也贴卧着一人，银发半拢，换了身蓝边袍子和衣而眠，侧立身子躺着似是怕他摔下去，手还护在他腰上。

　　默默将脸埋进那怀里，深吸一口气，半点血腥气都无。重重吐出，像是深深的叹了口气。

　　覆云岭是数座小山环链而成的岭峰群，官道沿山脚修入正六十四城，途径的几块低地依山而建了三两村落并不很远的靠着，统称覆云村。

　　少同一行的住家是对兄弟，大的叫世初，小的叫未来。父母在暗城有家小干货铺子，晨星未消时整担同出，月出梧桐后相伴携归。七八日前封城不得归家，托信使店寄了只信雁回来，说暂住城中，无需担忧。昨夜敲门时，正逢两兄弟刚收拾好家宅欲溜出城去会聚父母。

　　当时无疑是吓的两兄弟不轻，三个浴血之人谁见了恐怕都要惊声尖叫，两个兄弟还只变了脸色，已算镇定的。

　　对两兄弟只说溜进城探亲，山路中遭遇流寇恶搏一场才会如此，两人都信以为真，未防不测只好打消回暗城之事。

　　倒是白天见了薄萤，少同和白英吃了一惊。

　　穿了身天青色的褂子，黑发绾起，两绺鬓发衬的一张玉似的脸气质颇美，只是表情阴冷目光煞重。从前蓬头垢面倒看不出，稍一整饬就难掩颜色，就算是美人众多的六十四城也是少有的容貌。大概从前是怕招人耳目被鬼医特意造作，如今就似桂华流瓦，青天白日的一张脸沐光而生。

　　日出东山已忙活农事大半日，这屋后一片桃李杏梨，农户逢季卖掉小半，剩余的作干脯贩卖，夏季尤忙。

　　少同靠在桃树下看着给未来帮忙的薄萤有些出神。

　　人说世事无常，近日少同算是深知其意。

　　前日老实的药徒转眼变成衣袂俊美的罗刹，无忧无求的自己少了臂膀余生皆废，而那个躺在树下吃红李的慵懒男人。

　　或许原本就是如此任意生杀，随手死活。

　　“怕了我？”冷不防那人斜眼过来冒出一句，脸上有些轻蔑。

　　少同看着他。原本少同性情平淡呆懒，只是废手之后添些余悲，被这一问，如常呆滞也答不上话，想了想便坦然点头。

　　一声叹气纵然是白英也没奈何。往日惧他的不算少数，有瑟缩着说怕的，有硬撑说不怕的，有不要命冲上送死的，也有跪着求饶的。

　　这一脸无谓的样子哪里是怕，心里又知道他不是说谎之人。性情奇特，少得一见。

　　“那原因？”好奇已起，张口询问这人的答案。

　　“你原本就是个可怕的人，敢杀人，夺人性命如长日饮水，不觉痛快也不觉内疚，这种人谁都会怕。”少同说着停下，淡看白英一眼。

　　“但是你不会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