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与十三》lucid_bao

1、鱼与十三

　　此人腿疾，性子极好。
　　此人木讷，颇有文采。
　　此人十三，分外善良。
　　此人呆萌，此人貌美。

　　一双宝蓝色眸子如同随意泼洒入白纸的湛蓝水墨，点点滴滴，洋洋洒洒泛着波光。只见眼角一弯，嘴角一扬，那眸子分外清澈纯明了许多，让人窒息。
　　“此人十三，分外善良~”只此一句，那人嗤笑，扬眉，端茶，慢饮。
　　榻上那熟睡之人，嘴角上翘，极为香甜，像个孩子。
　　“真真是傻到极致的木头呢~”那人喃喃道，望着杯中茶发愣，仿佛那直直的茶叶便是那木内之人，刚正木讷，谦逊又傻气，足足一木头。但是却忍不住让人多看上一眼。只这一眼，便让你觉得，你已寻他千山万水。
　　好一个千山万水。
　　千山，
　　万水。
　　回忆拉得好远。

　　有传言说，三仙汤，此乃人间美味。汤烫，味好，形美，重点是，汤头是条活鱼。
　　亦有传言说，此鱼甚美，早于明初就绝迹于世，却被京外千里冰池旁住的渔夫擒住圈养了起来，此乃吾辈之大福，口福也~！
　　传言皆传言，说书的以此津津乐道，如今天下太平，众皇子争宠，恐怕也不有此等闲情谈笑品汤。
　　适时，大雪纷飞，湖面成冰，偶有小鱼轻吻冰面，男子坐于亭中看冰湖，神色怡然，手托一壶温好的小酒，闭眼吟诗，好一幅冬日小酌图。
　　有传言说，十三阿哥湿毒结于右腿膝上起白泡，恐是引发鹤膝风症，腿疾之苦怕是终属不好。
　　亦有传言说，千山以外，某冰谭水中有蓝鱼，入口即化，可治百病，专祛腿寒。

　　“寒气一出，爷的病说不定有治。”贴身丫头凑耳于福晋。
　　福晋望向窗外，窗外某男子正坐于亭中喝酒，无不云淡风轻。越是如此，福晋的心越紧，像是被刀割了一般疼痛。

　　“千山冰潭……么？”福晋抬眼，望向远方，若有所思。“只要爷的病能好，什么都要试试！”于是眼神凌厉，冰冷蚀骨。
　　丫头被这样寒气吓得跪下，连忙请罪，而后慌乱离开。
　　不消几日，此渔夫被带入府中。
　　“传言，你圈养蓝鱼？”福晋挑眉，直勾勾望向面前跪地拜见渔夫。
　　“回福晋，是，又或者不是。”渔夫倒是老实。
　　“哦？本福晋倒是要听听这是个什么说法？”福晋的眼神越发凌厉。
　　“回福建，是，是说明鄙人确实是得此蓝鱼。不是，是说此蓝鱼无法圈养。所以，至始至终，鄙人也就只有蓝鱼一只，并无其他。此鱼已是绝迹之物，前几日却在冰潭湖面发觉，想必是前明之时困于冰底，避免了绝迹之灾，到了本朝，由于化冰才得以浮现于池。而今年结冰甚晚，鄙人才侥幸得此鱼。”渔夫连连说道。
　　“你这样说，此鱼乃大祥之物，是么？”
　　“是。十三爷善良爱民，乃百姓之福。我愿意献上此鱼，做三仙汤引子。”渔夫声音诚恳。
　　他还记得，曾几何时，他还是个乞丐。那日，他实在是太饿太饿，就一路跌跌撞撞，迷迷糊糊倒在墙边。待他抬眼时，眼前一碗汤面热气腾腾。他哪里顾得上其他，端面狂吃，直到最后一根面下肚，才依稀听见一句“十三爷，一个乞丐，犯不着您替他买碗汤面。”
　　于是乞丐仰头，一男子，眉目清秀，风度翩翩，身穿青衣，却杵着长杖站立。想必是刚腿疾不久。来不及多想，那男子一点一点挪过来，行走姿势到十分自然。他放下点碎银，走时还笑言：“拿些碎银做些生意吧，以后别再饿肚子了~！”
　　于是，乞丐化作渔夫。
　　于是，渔夫捕获蓝鱼。
　　于是，蓝鱼入王府。
　　一饭之恩，不能不报。

　　那鱼真是蓝的纯粹，蓝的真切，好似波光旖旎中那永不抹去的一道蓝光。
　　如今它躺在脚盆里面，准备破皮蚀骨，入汤作引。
　　脚盆，菜刀，厨房。好一幅不入流的画面。
　　可门外，便是长廊。月色正好，适合作诗。
　　虚廊宴坐夜沉沉，偶得新诗喜独吟。
　　万籁无声风不动，一轮明月印波心。
　　此时，鱼儿眼波流转，好似感动。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好诗。不知人如何。
　　一步，一步，又一步。此人行走倒是怪异，一轻一重，甚是稀奇。
　　直到，那人将鱼儿拂藏于袖中，放入某通透灵性的青花瓷水缸内。鱼儿方能睁大双眼看清眼前人。
　　此人木讷，颇有文采。
　　那人又恐其被人发现，便将水缸放入书房窗台处，这样，鱼儿也能和他一样，守得云开见月明，每日欣赏日出月色，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鱼儿嬉游于瓷中，以表谢意。
　　水波流转，来去自如。鱼儿困于此，也能嬉戏自在，仿佛置身于大海。
　　此刻，那人好似明白了什么似的，眼角一弯成豆芽，笑了笑啜了一口酒，笑对水中鱼。
　　那笑容，好似清风拂面，倾动鱼心。
　　此人呆萌，此人貌美。
　　小鱼心生欢喜，便扭动身体，让他欣赏。
　　“心若被困，天下处处是牢笼；心之所安，矮瓦斗室也是人间天堂！”
　　鱼儿好似费力的扭动着这些个字拼拼凑凑，反正这人识字。
　　反正这人欣赏我。反正这人，不像是个坏人。
　　男子笑，举杯对鱼。
　　“鱼儿，鱼儿，你为我写下这句话，真真说入我心呐！来，你我干了这杯！”说罢便喝，好是霸气。
　　鱼儿看得花痴范范，可惜不能喝酒，于是赌气撞瓷壁。
　　“哈哈~在下忘了！鱼儿，你不能喝酒，你别生气~在下自罚一杯。”说罢，又是一杯下肚。
　　什么嘛！酒统统给你喝了！鱼儿差点气得背过气去。不一会儿，这气也便消失殆尽，它又开始欢畅酣游。
　　夜深，一轮圆月照水面，鱼儿嬉游水中央。鱼儿抖动蓝色鱼鳞，好似一蓝衣女子，款款而来，面带微笑。
　　男子，望着鱼，楞了许久。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男子看这鱼，鱼儿看着男子。
　　“谁说不是呢，呵呵，鱼儿，你真美！”男子用手摸了摸鱼。鱼儿害羞的扭动身躯。
　　“他们要我吃你，说你可以帮我治病，多么可笑是不是~”男子望向窗外，不敢看鱼。
　　“伤害一条鱼来成全我双腿，真是谬论至极！”男子握拳，真是直爽的可爱。
　　鱼儿鱼色泛红，男子却是独独看鱼看了一阵晚。
　　夜凉，月浓，一抹清泪入瓷缸，湿了鱼的眼。

　　几日后，十三爷因风寒而卧床不起。
　　传言说，此病甚是严重，十三爷已经神情恍惚。
　　又几日后，十三爷大病痊愈，气色甚好，全府大皆欢喜。
　　有传言，十三爷风寒病好，但是腿疾依旧，但是整个人好似脱胎换骨一番，越发风采。
　　独独，十三爷忘记了曾经有一条蓝鱼入住府中。
　　当日，十三爷卧床不起，一条蓝鱼化成人形，守望了那男子一夜。
　　此情，可待。
　　成追忆？还是忘记了的好。
　　于是蓝鱼又回到脚盆之中，化作三仙汤，治了十三爷的病，但是独独腿疾却不见好。
　　可惜了那碗三仙汤。

　　“只能一物治一物啊，命书上言十三爷要受这鹤膝风症，你个鱼仙也改不了，只能治了那要命的风寒！”此时司命正坐于上清境内喃喃道。
　　“鱼仙动了仙情，治了凡人，凡人也要还了这情才行呐，你说，司命，我说的对又不对？”上官，掌管天地之神，此上仙喜爱捉弄人，又爱看戏，如此这般好看的戏他自然不放过。
　　“的确，上官有理，其实，这命书上却有记载，这鱼和十三是三生三世之缘。断不了的缘分。”
　　司命面不改色，一副正派摸样，手执天命笔。
　　“有趣，有趣~”上官上仙面带笑意，望向地面。

　　后来，又传言，十三爷府中庶福晋美艳至极，会做一手好汤。最最要紧的是，她有一双宝蓝色的眼眸子，如若水清澈，波光旖旎。

　　年来年去是何年，花开花落是何日。
　　某年某月某日，伊尔根觉罗家出生一女子。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一双明眸蓝眼甚是精致。只此一眼，怀抱她的男子一行清泪流下。
　　此男腿疾，医术高明。
　　女子这世是男子女儿，烟波浩渺，可算是化作至亲，让鱼儿依靠。
　　女子名媛，缘由前生，缘续三生。
　　都说父亲乃女儿前生前世的情人，不知是也不是。

　　心若被困，天下处处是牢笼；心之所安，矮瓦斗室也是人间天堂。
　　“你教我的。”
　　“嗯。”
　　“我喜欢你，只可惜你听不到。”
　　“我听到的，因为我用心在听！”
　　“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