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女》刹那千想

2、第一章 有口难言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蓝天白云，身下刺刺的很不舒服。我翻身起来，顿时惊呆了。一副雪白的女性躯体！太荒谬了，我怎么会变成了女人，还光着身子躺在草地上？一时间无数混乱的思绪冲击着我的脑海，就在这时，我听到远处传来说话的声音，第一反应，马上趴下去藏在草丛里。我可不能在人面前这么□□的，还好这山坡上的草长得很高，不会被人轻易发现，就是浑身被刺得慌。

　　远处的人谈笑着从坡下经过，我这才发觉事情实在超乎我的想象。那是两个中年汉子，黑头发黄皮肤，穿的好像是古代的那种长衫，其中一人扛着锄头，大概是农夫吧。这也罢了，他们说的话我更是一句都听不懂。我可以肯定那不是古汉语，也不是韩语日语，是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语言。再则，当今社会，即使是在贫困落后的地区，也不会有人做出这种打扮，莫非这里其实是仿古的旅游景点，而这两人是工作人员？实在奇怪。

　　等到他们完全离去，我才稍微安下心，起身打量这个陌生的地方。坡下过去是一片又一片的农田，四间简朴的农舍散开分布，彼此隔得老远，与城市真有天壤之别。我看到了农舍边竖着晾衣架，架上一排衣物随风飘动。咦，我的视力怎么变得这么好了，不是没有戴眼镜吗？对了，我真蠢，我变成了女人，身体不一样了，视力自然变好了。

　　别的先别想，我首先得弄件衣服穿。偷是肯定要偷的了，我莫名其妙来到这里，真可谓一无所有，连蔽体的衣物都没有，算什么样子。我没有急着行动，先静待了一会，大概有十分钟左右吧，视野里一直连个人影都没有。现在是什么时间呢？也不知道是上午还是下午，可能是午后吧，人们都在午睡，时机再好不过了。

　　我鼓起勇气，两手不断拨开杂草，赤身下了坡。光脚的感觉非常不舒服，脚底硌得厉害，然而我也只有忍着。坡下是条泥路，我一冲下来，就完全无遮无掩了，我顾不得遮羞，心里只想要更快跑到晾衣架那边。横过坚硬的泥路，踩到几块石头，眼前是浅浅的小溪，我担心跨不过，就尽量轻手轻脚地涉水过溪，上岸后踩着湿润的泥土继续弓身前进。下垂的双乳晃动不已，好奇特的体验，但我绷紧了全身的神经，也没有理会太多。

　　只要有一个人出现就糟了，四周都空荡荡的无处藏身。我一阵小跑，接近了农舍，空气中有一股难闻的味道。远看不觉得，走近了才发现这间农舍占地相当大，倾斜的屋顶又高又宽，上面铺满了稻草。眼前是一圈用树干连接而成的粗糙围栏，上下有足够的间隙，我弯下腰，轻松地钻了过去。

　　这里算是农家的院子吗？我闯入了这户人家的领地，才忽然想到自己忽略了一个很可怕的状况：狗！如果他们有养狗，犬吠一起，我光着身子要怎么逃走？幸好这会还静悄悄的，我算是躲过一劫了。正得意，脚下就踩到了什么湿腻的东西，低头一看，原来是鸡屎，真倒霉。难怪刚才闻到臭味，不远处就有个鸡窝么。

　　我快步走到晾晒的衣物旁，看也不看，挑也不挑，随手拽下了一件长衫裹在身上，还紧张得东张西望，毕竟是做贼心虚。这衣服穿着好像睡袍，显然少了条腰带，我又赶紧拽下了一条宽布腰带，胡乱缠在腰间。站在这里实在太容易被人看到，我慌慌张张地原路返回，冷不防身后传来一阵晴天霹雳般的怒喝，我真的被发现了！

　　第一次当小偷就被抓现成，我吓得心惊胆战，明明想快点逃走，脚下却打了个跄踉，跑了没几步就摔倒了。我恐惧万分，回头一望，只见一个肥胖的女人怒吼着冲我奔过来，她那凶恶的神情令我竟是一时动弹不得。我刚狼狈地站起身，那胖女人已经冲到我面前，只见她手一挥，我的侧脸便重重挨了一巴掌。她那劲道实在太大，我被打得头晕眼花，眼看就要跌倒，没想到头顶一阵剧痛，那胖女人竟然揪着我的头发，把我提起来了！

　　我又痛又怕，胖女人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劈头盖脸地胡乱拍打我，我连眼睛也睁不开，频频挨打，毫无还手之力。忽然她改手揪着我的胸襟，半边胸部都露出来了，难道想把我身上唯一的衣服扒下来？我急忙死命抓紧，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得逞。胖女人发怒得更加厉害，伸手就往我脸上抓，我一辈子没见过这么蛮横的泼妇，心里快要崩溃了。

　　这时又有几把声音传来，吵吵嚷嚷的，大概是这个胖女人的家人也赶过来了。我寒了心，只想死了算了，偏偏胖女人还在不依不饶地折磨我。忽然一只粗壮有力的手臂伸到我面前，于混乱中把我和胖女人隔开了，我好不容易得以喘息。帮助我的男人挡在我面前，大声地对胖女人说着些什么，我看不到他的脸，只觉得他的背影很高大。旁边还有一对老夫妇，干瘪瘦弱，衣衫陈旧，头发乱糟糟的。他们也在惊奇地打量我，倒不像胖女人那样目露凶光。

　　咦，煞星被人挡住了，我还傻站着干什么？就算脸上火辣辣地疼，浑身不舒服，双腿还是好的。我稍微稳定心神，急忙转身就逃，也不管身后的叫嚷声，一口气跑到围栏前。刚来的时候我是用钻的，可现在我慌得厉害，情急之下踩着横树干只想翻过去，忽然就天旋地转，重重地摔了下去……

　　醒来后，我脑子一片空白，大约有十来秒过后，我才把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回想了一遍。应该是梦吧？怎么会有那么荒唐的事？可是我看了看周围，木头为架，稻草为墙，所有陈设都粗陋无比，而我仍然裹着那件长衫，掩盖不住的曲线和细小的手掌都在显而易见地告诉我，这个亦真亦幻的梦还在继续着。

　　老太婆发现我醒了，她冲着外面一阵叫嚷，我也不理会。我身上盖着薄薄的被子，双脚也干干净净的，说明我没受到这家人的虐待。本来我也就偷了一件衣服而已。我又觉得脸上粘着什么东西，用手一揭，原来是一团烂叶子。老夫妇一起过来了，老太婆面有喜色，嘴里说个不停，我只顾茫然。老太婆把一个石臼递给我看，里面盛着捣成糊状的绿叶。她用干枯的手撮了一小把绿叶往我脸上敷，我明白了，这应该是草药。我没有镜子可以照，想来那个凶悍的胖女人可能在我脸上抓出了几道血痕，敷点草药也是对的。

　　两个老人坐在我面前，笑着看我。我没法回应他们什么，也不会打手势比划，只好轻轻挤了个笑容。他们显然是友善的，和胖女人相比真是天壤之别。可他们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只是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连他们的语言也不会说，就连这件偷来的衣服，我也没办法还给他们。

　　老太婆对我说了许多话，我有些厌烦了，便望着旁边。她凑过来扶着我躺下去，虽然多余，但又让我觉得很窝心。我闭眼假睡，屋里忽然就变得静悄悄的，他们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我偷偷用眼角一瞄，只见这对老夫妇正蹑手蹑脚地离开，好像生怕吵到我，真好笑。忽然我倒变成了贵客似的，我不禁在想，在我摔倒昏迷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呢？总之我是猜不到了，即使他们愿意告诉我，我也半句都听不懂。

　　人在安静的环境下容易思绪万千。我被那本怪书送到这个地方，变成了女人，这一切都无法用常理解释，且没有任何线索，连那本最重要的书也不在我身边，我又要怎么回去呢？为什么我当时就刚好触发了那么不可思议的开关，早知道会有这种结果，我说什么也不会碰那本书的。可惜已经太晚了。

　　我想回到原来的世界，回到我那个平凡的家，我要和我那啰嗦的妈妈、严厉的爸爸在一起，即使是无聊乏味的学校，现在也突然好想念。我熟悉的一切都变了，难道我从此真的要以女性的身份，在这个陌生又孤独的世界生存吗？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人说死了，就是去另一个世界，如果我死了，我能够回去吗？那不如就死了！

　　想到激烈处，我猛然睁开眼睛，却又见到一张陌生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