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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置之死地而后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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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国公子凌中毒命在旦夕,吴王彻查投毒事件未果,朝野上下要处死投毒犯贾澜等人的声音一波盖过一波。痴情女赵荷长跪于王后寝宫外望姑母能够施救,不料一昼夜后昏厥当场,一病不起。
适时北方齐国有南下攻关之势,吴王命赵氏兄弟火速赶赴边关,赵天龙称病不行,并再次上书请求赐死贾澜。赵贾之争中,哪怕贾家泼金洒银,动用广阔的人脉打通关系,也不敌赵家因手握吴国三分之二兵权的强势逼旨。
不日吴王亦称病卧于宫中,不理朝事,任谁来帮劝,都被拒之门外。前朝动荡,后宫更是人心惶惶,王后多日不曾安睡,每每夜半梦中惊醒,无心管顾宫闱。值此多事之秋,吴地怪事频发,更有宫内厌胜邪术死灰复燃,多名宫人暴毙,秘而不发。
六月二十日,小波乱党流匪窜入吴宫烧杀施暴,一路挟持劫杀宫人数十,素有“戏闻天下”的南苑戏楼一带烧焚一空,乱党若十分熟悉宫内情况长驱直入,直逼当夜吴王宿夜的妩颜宫,王上王后险些被擒,其后部分恶徒被当场击杀,部分恶徒激战后退得宫外。残垣焦土绵亘三里,浓烟五日未曾散尽。监国、肃法二省合查疑齐国刺客又或境内反帝势力所为,史称焚南之乱。
同夜王城牢所走水,火势汹涌,烧的半壁夜幕通红。人俱闻那场可怕的火灾中守卫、囚犯无人幸免于难。次日火势渐灭,断壁残垣中仅有焦黑难辨人形的尸首若干,至于火源查无可查,整起火灾起因扑朔迷离。天牢亦是沉浸在一片诡异气氛之中,守卫悉称夜半豢养猎犬、山鹰尽数暴毙,更有血月高悬,鬼哭狼嚎。谣传牢所大火、天牢异象不似宫内人祸,更像天灾。
内忧外患,流言四起,赵家军百般事由拖延行军两日后,吴王下令处死贾澜,当日午时三刻于菜市口行刑。
日头高悬,吴地初夏燥热,刑场静寂一片。
好事的平民伸着长长的脖子往刑场里瞧,生怕漏下一幕谈资,豪门贵子的死刑,该是能说道三日。法场被王城高手里三层外三层地重重守卫,放不进一只苍蝇。
暗处更是隐匿了朝野多方人马,焦灼地等待犯人从地牢押解出来,各有打算。只见一小女伏在刑场不远的大树后冷瞧着这静默的刑场。她内里如火焚心,指甲深深地扣进了手掌,留下深深红痕。仔细打量,她唇色泛白,似乎重伤未愈,虚汗打湿了后背,闷闷的眼睛发晕,一时天旋地转,昏睡过去。
午时二刻,赵曦带着祭司风风火火地赶往哥哥赵天龙府邸,几乎是把祭司提起脚不沾地,运着轻功一路狂驰,祭司残喘得像一只脱了水的老狗,汗流满身。
赵天龙正对着爱子赵天赐的灵位发呆,喃喃颓废状,毫无大将风范可言。赵曦急匆匆跨进门里,一眼瞧见了歪在供桌旁的赵天龙,几步近前伏下身来,对他沉声道:“哥哥,且去求道旨意赦了那贾澜的死罪!”
赵天龙横眼看了赵曦,内心一股气血涌了上来,生气咳了几声,唾沫中见了血丝:“免死?我巴不得亲手处死。弟弟,再说这样的话,你我兄弟一场算是到了尽头了。”
赵曦眉色一凝,却提高了声音说:“你可知有让天赐还魂的法子,借尸还魂!头不能断!”
赵天龙复看一旁被赵曦压进来的大祭司风云子,不耐之色中迸出些精神气来:“妖人之法真有此效?”
风云子闻言满面惊慌之色,拼命点头,唯诺有余,然而矫作的假面下他并不曾忘记誓言,那个寒风刺骨的黑夜跪在悬崖上,誓要赵家世代男人为奴,女人为娼,永世不得翻身。
于此事,他自觉得泄露了贾澜资质特殊,得以修习双魂术法,赵天赐借身还魂的提议可留得他徒儿一命。也知缓兵之计不能长久,日后当然少不得再作打算,免不了的与那狐妖斗上一斗,眼下并无旁计可施。
赵曦越发急迫道:“不能等了,这借尸还魂之术还非得贾澜那犊子的身子,晚了他死了,天赐也活不过来。”
赵天龙一怔,对弟弟赵曦说:“拦下监斩,说是王的旨意!”
赵曦点头速去,赵天龙运着高绝的轻功飞奔往王的寝宫。
妩颜宫,春梁阁内,丝竹幽幽,然而一众婢子都悬着一颗心,时不时递个眉眼互通风吹草动。赵贾之争中,妥协权臣赐死了贾澜,吴王因此与王后闹白了脸,数日有余,哪怕贼寇入宫殃及性命,二人被逼聚于三尺之地,也不曾与他缓和颜色。
外有大国压境,内有权臣制主,唯一能自我迷醉的王图盛景也因一场大火几可焚毁殆尽,终于明白政权的松懈、吴宫的奢靡也不足以保全虚名,困兽之斗,也只得先纵后擒。
妩颜宫外,守门的掌事宫人见赵将军飞速而来,惊吓有余,因着那赵将军气头上打死宫人跟玩儿一样,这个时候有眼力见的都不愿意碰上这个火星。
眼看赵天龙飞身到了面前,怒道:“王可在此,我要见王。”
掌事宫人一个哆嗦跪在了地上,伏身道:“将军,王说——说——谁也不见……”
赵天龙一手提起了那宫人,喝道:“你速去传话,说我求道圣旨,免贾澜一死!”
那宫人哆嗦颤抖,生怕一个不对的眼神更加激怒了赵将军,怯怯的嗓音咳出了几个字:“将——军——放——放——奴才下——下来。”
赵天龙一把将宫人朝门上扔去,那宫人啪地扑在门上,推开了朱红宫门,踉跄了几步往里面赶去,在宫道上一路狂奔,两旁一些阶品低微的宫人紧紧贴着墙壁,不敢直视这个在妩颜宫可谓只手遮天的掌事狼狈狂奔的模样,一面也在心里思忖着发生了何事。
窗户里一明襟紫面的袍子进入了魏喜的眼中,他这一路狂奔而来就是怕误了那赵天龙的事情,将来身首异处。
“王上!王上!”
魏喜冲进了春梁阁,趴在地上,极具惊慌之色说:“王上,赵将军说求您免贾澜一死,如今正在宫外候着呢!”
吴王一听这话,一个转身下了贵妃榻,尚未着靴,踩着白袜走近魏喜,只是追问道:“赵将军说求免死贾澜!?”
魏喜连连点头,嘴里说着:“正是正是……将军正在宫外,样子急切得很,王上请宽恕奴才唐突闯入之罪。”
吴王压根都没想到唐突这个事情上,只是喜道:“准了准了,你速去传我口谕,赦免贾澜死罪!”
魏喜闻言,忙不迭地冲了出去,于宫道上死命地奔跑。吴王收敛了笑意,转身落至榻上,侧身取出暗格里的剑,于身前缓缓地掂了掂,单手划出剑鞘一寸,寒光入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