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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徘徊(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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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几天,赵景时几乎每天都会去医院看望老周,偶尔和顾嵩延一起,绝大部分时候单独去。
顾嵩延很忙,赵景时不便总是叫他,但是看得出来,老周喜欢他们俩一起过去。每当他们俩一起推开病房大门的时候,老周眼里的快乐总是一下翻了好几倍。
今天赵景时单独去的时候,老周跟她说:“景时,要是不想写东西的话,就去找份工作吧。”
赵景时听了,微微动容。
果然老周还是了解她的。
她已经将近半年没有创作的欲望了,大概是文思枯竭。
而老周也是觉得她性子太静了,希望她能跟同事多在一起,变得活泼点,毕竟一个人不可能一辈子不融入社会。
赵景时想了一圈,觉得周围的人好像都有事可做。
家里二老各有各的活动——赵妈每天去文化宫跳舞,赵爸一律是雷打不动的花鸟市场。
童优每天跟着剧组到处乱飞,忙的鸡飞狗跳。
顾嵩延则更不用说,即使不问,赵景时也常在一些法制频道上看见他忙碌的身影。
就连老周,也偶尔跟医院里的病友下下棋、打打牌。
好像只有她一直闲着。
看来确实该找份工作。
打定了主意,赵景时开始放手去做。
做档案、浏览招聘资料、出门应聘。
可是没想到现在找工作这么难。
她先是到一家杂志社应聘编辑,文字类的工作她比较熟悉。但是因为不想身份曝光,简历上丝毫没有提到她是个作家这回事,又因为一些问答上的小原因,结果委婉被拒。
后来又去了一家广告公司,想应聘文案策划,人家一听她是学动画的却要做文案,还是婉拒。
第二天,赵景时觉得实在不行的话还是去干老本行,于是又去了一家动画工作室想做多媒体设计,可还是被拒,理由是这个部门已经招满了。
正当赵景时扭头要走的时候,那个满身肥肉的经理突然叫住了她,用色迷迷的眼神打量着她问:“小姑娘条件不错,要不要干公关啊?薪水咱们好商量。”
赵景时当然头也不回的走了。
当天又试了两家外企,可能人家问了几句,觉得她本人不够活跃,难以与客户建立良好的沟通,胜任不了这份工作,很直白的拒绝了。
第三天,赵景时又把目光投向了国企,可人家一听说她是刚从国外回来,又没有在国内的工作经验,立刻就叫她回去了。
其实国内很多用人单位还是对海归有着一定排斥的,觉得他们不了解国内的行情和局势,会以过于偏西方化的眼光看待中式问题,适应不了中国市场,胜任不了本职工作等等。
赵景时最后咬了咬牙,觉得不如赌一回大的,索性去了一家中外合资的大公司。
赵景时心不在焉的站在写字楼的电梯口等电梯,电梯缓缓从二十二层下来。
“叮”的一声,打开了。
赵景时抬眼,愣了一下。
从里面出来的人居然是项勋,他身边站着一个穿黑色裙子的美女,美女打扮的非常妩媚,比许多杂志上的大明星还好看。
看见她,项勋也愣了一下。
赵景时对他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抬步要登电梯。
项勋一把拉住她,然后对旁边的人说:“小玥,你先到车上去等我。”
美女点了点头,踩着高跟鞋离去了。
赵景时被他拉到大堂的一侧。
“你在这干嘛?”项勋问。
“我找工作啊。”赵景时盯着远处已经关上门的电梯,看来她又得等电梯从二十二楼下来了。
“找工作?”项勋听的一愣,然后很感兴趣的样子。他把手往裤兜里一插,靠在大堂的大理石柱子上,很是潇洒的笑问着她,“你找什么工作?”
赵景时想了想,直白的回答:“薪水高的。”
项勋瞪大了眼,然后问:“你最近很缺钱?”
“不缺。”宫琰和KG给的版权费都挺合理的,所以她暂时不缺钱。
“那你出来找什么工作。”
“不缺钱就不能找工作了?你项大少爷不是也不缺钱,不是照样要工作。”赵景时被他问得急了,冷冷扫了一眼。
项勋点点头,表示认同,然后讨好般的凑近她:“我帮你?”
“不用。”她宁肯应聘失败也不要嗟来之食。
“真不用?”项勋不死心。
“当然。”赵景时最后扫他一眼,攥紧手里的包,朝电梯走去。
项勋抱胸靠回身后的柱子,笑着看她走进电梯。
赵景时走到相应的门牌号前,敲了敲门。
“请进。”
面试她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经理。
赵景时把手上的简历递给他,然后说明了应聘的岗位后,那个男经理看了她一眼就说:“这位小姐,实在不好意思,我们这个职位现在已经不缺人了。”
赵景时“哦”了一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这时,那个经理突然接了个电话,没说几句,但语气毕恭毕敬的。挂了电话后居然立刻改了主意,告诉她这件事敲定了,她随时都可以来上班。
赵景时惊讶:“你们不是不缺人么?”
可能是觉得赵景时和项勋关系不一般,想做个顺水人情,经理连忙陪着笑说:“项公子都亲自打电话来了,您就是要我这总经理的位子,我也得让啊。”何况只是个文职。
赵景时听了他的话,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忽然低下了头,眼睛里闪烁着苦涩的笑意。
她抬起手撩了撩耳边的头发,抿了抿因为奔波了一天而略有些干涩的嘴唇,看着那个经理,笑着轻声说:“谢谢,不过还是算了。”
然后拿起座椅上的包,轻轻的离去。
留下经理一脸莫名。
从电梯下来,赵景时看见项勋还站在那根柱子跟前等着她。
她远远冲他点头打了个招呼,然后径直往外走。
项勋一脸笑意的朝她缓缓走来。
他的手随意的插在裤兜里,上身只穿了一件紫色的礼服衬衫,没有打领带,最上面两颗纽扣散开,露出锁骨的轮廓,脸上扬起一丝笑,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
不是第一次知道项勋长得好看,可是今天,他的出色让赵景时心里很阴霾。
“怎么样?面试成功了么?对方给的薪水高么?”项勋走过来,装模作样的问,殊不知他少交代一句,对方早把他给供了出来。
赵景时一时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索性抬步往外走。
项勋脸色一变,跟上去,拉住她问:“你怎么了?应聘不顺利?”不应该啊,电话都打过了。
这几天赵景时本就自尊受挫,最后项勋还给了她致命一击,忍不住回头冷冷瞪他:“没有,太顺利了,就是太顺利了才让人心寒。”
项勋眉头一锁,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赵景时看着他:“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人,就是因为老有你们这些只手遮天的开后门的,才使的中国越来越落后于他人,任人唯亲,亲佞远贤,有靠山的才有好工作,真正有才华的人却被挤出合适的岗位,白白被埋没,浪费人才是最可耻的行为!你们简直就是国家的蛀虫!简直就是叛国!”
她越说越激动,眼圈也越来越红。
凭什么他们这些中国学子到了国外就要受尽外国人的冷眼和歧视?被指责华人素质低下、贪污腐败、没有创造力。以前的中国在世界上可是数一数二的强国,孔子提倡的仁义礼智信都是被他们这些人埋没的,中国几千年来的好东西都是被他们这些人败坏了!
项勋虽然被骂的心里很不爽,但更看不得她哭,立即心疼的把她拥进怀里:“好了好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别哭啊。”
心里立即把刚才那个不会办事的经理骂了个底朝天。
赵景时一把推开他,言辞锋利:“我没哭,我只是惋惜。”
她很快恢复平静,背过身去,跟他道别:“好了,我骂也骂过了,咱们扯平了,再见。”
她迈了大步子往外走,也没看路,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她走的太快,巨大的冲力让她几乎站立不稳,一只手适时的抱住了她的腰。
赵景时站稳后连忙抬头道歉:“对不……”
然而歉只道了一半,赵景时看到了与她相撞的人是谁,身体顿时有些僵硬。
“许久不见,赵小姐的走路水平倒是依旧。”冷冷的讽刺从许铭深嘴里吐出,宛如大提琴一样低沉的声线撞击着赵景时的耳膜。
这时项勋也追了过来,看见许铭深的脸感觉有几分面熟,然而这不重要。
他看到许铭深抱在赵景时腰上的那只手,微微蹙起了眉头。
他朝许铭深走过去,许铭深也看了他一眼,显然是认了出来,眉也蓦地蹙紧,然后扫了赵景时一眼,冷冷穿过二人。
他身后几个不明所以的下属见新上任的总监已经走远,连忙拔腿跟上。
赵景时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不明白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赵景时和项勋一起走出大门的时候,唐玥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她拉开车门,直接走到项勋面前问他:“项公子,你还去不去啊?”
赵景时冲唐玥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低头就走了。
项勋看见她走,心里烦躁,但仍是耐心的回了唐玥一句:“你先跟司机走,我一会儿自己过去。”
唐玥看了他一眼,转身回车上。
透过车窗,果然,项勋又朝远处追了出去。
唐玥吩咐司机开车,经过两个人的时候向外扫了赵景时一眼,心中暗下结论:原来不是个男的啊。
而这边赵景时被项勋缠的是哭笑不得。
她都说了没生气了他还想怎样!
赵景时忍无可忍的站住,回头看着项勋,求饶:“项勋、项师兄、项大哥、项公子、项爷,我求你大慈大悲放过我吧,我真的没生你的气。”
“真的没有?”项勋一边问,一边去摸手机——从刚才起他的手机就一直在响,催命一样,而他只是看了一眼就按掉,专心与她交涉。
赵景时停下,重重的叹了口气:“真的。”
没想到项勋听了这句马上就笑了起来,凑近她问:“那让我送你回去?”
赵景时刚想说不,就看到他笑眯眯的眼睛里藏着的坚定,显然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两个人一起打车,把赵景时送到楼下后,项勋就匆匆走了。
看来那边真的催的很急,刚才他的手机就一直在响,而且挂断后每隔五秒就会再打过来。
赵景时回到家,一进门就筋疲力竭的倒在沙发上——找工作真的比打仗还累。
淮海路上的星级酒店里正在操办着一场盛大的生日宴。
项勋匆匆赶来,穿过一路笑脸相迎的宾客们,与他们略点头寒暄,然后径直上楼,走向走廊尽头的包间。
他推门进去,一屋子人闹哄哄的。
“项勋你怎么才来!”有人冲他喊,这人是TN中国区的总经理严冬,他舅舅严明朝是TN中国区的当家人,赵景时今天最后应聘的那家中外合资企业就是TN旗下的一个分公司。
“抱歉抱歉,有点急事耽搁了。”项勋一边笑着解释一边往里进。
“什么急事让你把咱们唐大美女一个人扔在车上着急奔过去啊?这可不像是你的一贯作风啊。”郑荆蕃笑得不怀好意。
这时还有人附和:“就是,我们等就算了,让唐美人儿也坐在这等可就是你项少天大的罪过,罪无可赦,该罚,该罚。”
这帮人里,唯恐天下不乱的大有人在。
项勋坐到唐玥身边,坦然的笑道:“你们不就是想找个机会灌我么,我承认今天有愧,所以认罚,我自罚三杯总行了吧。”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一会儿哭了可别说兄弟我们不讲义气。”饶光站起来,去身后拿杯子。
他们显然是早就串通好的,知道项勋会甘心领罚,早就准备好了烈酒和专门为他准备的酒杯。
项勋千算万算算不到这帮人会这么狠,苦笑的看着眼前倒酒的饶光:“你们是准备让我混个开场就滚人?”
面前三只白兰地杯,被倒的险些溢出来。
大家只笑不解释。
饶光是只倒酒不说话,手很稳,该收的时候就收,三杯酒倒得全是刚过杯口,一滴也没有洒出来。
在座的既然都是熟人,那就是知根知底的,项勋有多少酒量他们肚子里清楚明白,今天的目标就是绝对要灌得他连亲妈都不认识。
饶光放下空了的酒瓶,笑的格外的阴险:“项公子,请吧。”
项勋看着他这神色,知道今天自己甭想直着走出去了。
说起残害手足,他饶光下手一向比谁都快,自打上学那会儿项勋就没少被他陷害。
微微苦笑了一下,项勋端起酒杯,认罚。
一杯下肚,周围人拍着手叫好。
唐玥在旁边冷眼看着他们起哄。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是她的一贯原则,更何况这是人家表现兄弟手足情的大好时候,所谓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一个外人,有什么好插嘴的。
饶是酒量不错,三杯烈酒下肚,项勋也是很不好受,胃里有些烧,但也不是不能忍。
可这群爱兴风作浪少爷们哪会这么容易就放过他。
这时候不知道有谁突然喊:“呦,咱们的寿星公来了。”
众人纷纷扭头往门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