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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执着(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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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童优赶了最早的一班飞机,去和剧组汇合。
隔天是礼拜天,赵景时却起的很早,洗漱后蹲在沙发前面找手机,发现上面有一个未接来电,是个陌生号码,却又看着几分眼熟。
赵景时选择无视,有事的话总会再打过来的。
她打开电话薄,看着其中的一个号码,犹豫了很久,还是拨了出去。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喂。”迷人的嗓音伴着一丝慵懒,从听筒里传出。
“喂,我是赵景时。”
在听到这个声音的一刹那,电话那头的顾嵩延,愣住了。
和顾嵩延约在离医院不远的茶馆里见面。
赵景时自问没有迟到,甚至还早到了十五分钟,然而顾嵩延已经早早的等在那里了。
因为是去看病人,他没有穿很沉闷的正装,而是穿了一件棉制带帽的灰色套头衫,看起来年轻不少,像是周围哪个大学里溜出来玩儿的校草。
看见赵景时进门,顾嵩延站起身来微微的对她笑。
赵景时一路朝他走过去,就像是当年他在白杨树下等她一起上学的那些个早晨。
“早啊。”赵景时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
“早。”顾嵩延点头微笑,笑容很清新,像是被清水过滤后的阳光。
“你吃早饭了么?”赵景时问他。
顾嵩延摇了摇头,她打电话的时候他刚起床,然后就匆匆出门,哪里顾得上吃饭。
“那正好,我也没有。”赵景时伸手招呼服务员。
这个茶馆也顺带供应一些中式早餐,赵景时点了豆浆和油条,还有一叠小菜,然后抬起头来,问对面的顾嵩延要什么。
“一样就好。”顾嵩延说。
“那就双份,然后再来两个茶叶蛋。”赵景时合上菜谱,对着服务员笑。
早餐都是事先做好的,所以上的很快。
赵景时喝了口汤,拿起一个茶叶蛋开始剥蛋壳。
以前上学的时候赵景时剥鸡蛋的水平就很不高明,撕蛋壳里面的薄膜的时候总是连蛋清也抠下一些,剥完了之后跟月球表面没什么两样。如今在美国过了五年,水平更是不比当年。
顾嵩延看她抠的辛苦,笑了一下,把手里已经剥好的鸡蛋递过去。
顾嵩延剥的鸡蛋表面总是滑溜溜的,让人看起来很有食欲。
赵景时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但是没有放进嘴里,而是看着他把自己手上那个“残次品”拿过去,修长的手指一块块撕着蛋壳。
一颗鸡蛋上,他剥的地方光滑洁净,而她剥的地方就像狗啃一样,显得很滑稽。
赵景时把手里那个长得帅的鸡蛋递过去,要跟他换回来。
谁知顾嵩延微微一笑,已经把“丑八怪”送进了嘴里。
赵景时有点不高兴的看他,感觉像是被抢了东西,然后用力的咬手里的“帅哥”。
顾嵩延看着她,笑的很温柔。
两个人吃过早点,又到水果摊去买了些水果,才奔赴老周的病房。
老周看见这回是他们两个一块儿来了,高兴的说不出话来。
顾嵩延坐在床前跟老周聊天,赵景时就出去打热水帮他们泡茶,然后坐在旁边的空座上一边听他们两个唠嗑一边帮老周剥桔子。
老周接过她剥好的橘子,吃了一瓣,笑眯眯的说:“真甜。”
赵景时一高兴,连剥了好几个给他,剥到第四个的时候,老周实在吃不下了,连忙打住:“景时,你这来一回就是想撑死我啊?”
赵景时瞥他一眼,继续剥:“你少自作多情了,谁说这个是给你剥的。”
她把刚剥好的橘子递给顾嵩延,说:“我剥桔子的水平比剥鸡蛋好。”
原来她还在记恨那个鸡蛋,顾嵩延无奈的笑。
老周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俩,眼睛里闪着慈爱的光芒,但仔细看,又略微有着一丝遗憾。
两人一直待到了午饭时间才走。
一出病房门赵景时的笑脸就垮了下来,顾嵩延也差不多。
老周的病也是他们俩的心病,然而事在人为,他们只能尽量老周在最后的日子里过的高兴一点。
“嵩延。”走着走着,她突然叫他。
这是她回来后第一次这么叫他,顾嵩延微微惊讶,但更多的是欣喜。
“你说老周的病还能好么?”赵景时突然抬头看住他,眼圈红红的。
这是她第一次跟别人打听老周的病情,明知希望很小,却还是想问。
顾嵩延沉默了。
他很少在她问问题的时候沉默。
当年为了给她讲解不会的习题,他甚至在奋斗双学位的基础上额外预习了很多动画专业的课程,因为他实在不想看她去问别的人,尽管想给她讲解习题的男生大有人在。
但是现在他不得不沉默了,因为他只有一个比沉默更加糟糕的答案。
赵景时看着他凝重的神色,心一点点冷下去。
既然连顾嵩延都觉得没希望,那么应该是真的没希望了吧。
因为她始终觉得,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对老周怀揣有和她同样的感情的话,那么这个人一定是顾嵩延。
顾嵩延看着她苍白的脸和红肿的眼眶,胸口钝钝的疼。
淮海路的高级私人会所里。
保龄球室里聚集着一群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一边玩儿球一边谈笑风生。
然而聚会的主角项勋却坐在休息席的沙发上闷闷不乐。
“谁惹咱们项公子不高兴了?”红衣美女眼尖,朝着沙发上的项勋倚过去,丹唇飘香。
项勋浑然不觉。
这时,旁边不知有谁出腔,调笑:“谁敢招惹他项大公子啊,那项公还不得劈了那人。”
“那他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失恋了?”红衣美女玉指一挑,指着沙发上确实闷闷不乐的项大公子。
“失恋?就他?拉倒吧,他不揉碎一地美人心就不错了。”旁边有知根知底的,摆摆手,打消她可笑的念头。
“那就奇怪了。”红衣美女站起来,袅娜的身姿原地旋了半圈,歪着头看着项勋。
刚才说话那人也奇怪,走过去问:“就是,项勋,这两天你怎么了?老魂不守舍的。”
项勋抬了抬头,看他一眼,无语。
项勋这几天确实很郁闷。
原因在他,也不在他。
距离他把赵景时从B市接回来已经是大前天的事儿了,大前天是个什么概念?
那就是夹着前天、昨天和今天。
项大少也算是个情场老手,知道越是喜欢越是不能逼得太紧的道理,否则会把人吓跑了。
他自知前些时候联系的确实有些过密,而且还是自己单方面的,所以回去以后做了深刻的检讨,这几天就放松了点,狠了狠心一次也没联系她。
可现在,都快三天了,她也没联系他。
电话短信一个没有,销声匿迹的。
饶是早就知道赵景时是个冷僻慢热的性子,项勋也不由想哭。
他怎么就喜欢上了这么个榆木疙瘩!
气死人不偿命!
气着气着,好不容易聚拢的神儿就又跑远了。
旁边的人跟着叹气。
这时候不知是谁指着窗户外头惊讶的喊了一句:“那不是顾大律师么?”
众人往外头去看。
“怎么大周末的顾大律师不在家陪女朋友?反倒跟别的女人一块儿压马路?”刚才说项勋魂不守舍的男人又发话了。
他算是项勋的发小,俩人一个军区大院儿里长大的,平时虽然嘴贫,但私底下感情很好,叫饶光。
“顾律师身边那美女是谁?怎么都没见过。”有人指着外头问,兴趣盎然。
红衣美人在旁边冷眼看着,心里止不住的冷笑:这帮纨绔子弟,聚在一起就知道谈论女人。
不屑的扭头,正撞见项勋探究的目光,不温不火的——那是君子的目光。
她对项勋印象颇好,感觉这个人尽管风流,但是绝不下流。
风月之事他只做其面,不闻其详,而且还很绅士,和那些一心只想着拐女人上床的有钱少爷们很不一样。
“你还别说,顾律师身边那妞还真挺漂亮,清水芙蓉,是我的菜。”这时有人笑起来,是□□家的公子,郑荆蕃。
项勋潜意识里觉得不对,起身走到窗边。
她怎么和顾嵩延在一起?
看见赵景时的身影,心里止不住的拧了好几圈,酸的不像样。
他说怎么过了这么多天也不联系他,原来是在陪老情人。
“失陪一下。”项勋留下这句话,大步往外走,连外套也没来得及穿。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项大少突然这是怎么了。
只有饶光抿嘴不语,饶有兴趣的盯着窗外的马路。
果然,项勋很快又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只见他大步跨过马路,竟是径直走向了顾嵩延和他身边的女伴。
这下有得瞧了。
顾嵩延送赵景时沿路往公交站走——因为赵景时不让他开车送,避嫌。
然而走着走着,突然从马路对面过来一个熟人。
顾嵩延目光一变,打了个招呼:“项师兄。”
项勋点点头,目光盯着赵景时。
赵景时转了个头,也打招呼:“项师兄。”
项勋皱了皱眉,潜意识里觉得她和顾嵩延叫他的称谓一样,很别扭,就好像他俩是一家人一样。
殊不记得人家六七年前就已经这么叫了。
项勋难得冷着脸看着二人:“一起逛街?”
赵景时觉得他口气有点怪,倒是顾嵩延开口:“一起去医院看了高中老师,我送景时去公交车站。”
“哦。”项勋答了一声,面色稍有缓和,但仍不苟言笑,他看着顾嵩延,“今天是周末,想必许禾已经在家里久等了,嵩延你还是赶紧回去陪女朋友吧,公交站我送景时去就行。”
顾嵩延脸色一变,眼中浮上一抹苦楚之色,却正中项勋下怀。
项勋心里冷笑:早不知珍惜,现在后悔又有何用?
然后旁若无人的牵起赵景时,抬腿就走。
赵景时不明白项勋今天为何脾气这么冲,一个笑脸都不给顾嵩延。
记得上学那会儿他们俩关系还挺好的,经常在食堂,一个占座一个打饭,偶尔赵景时还会友情参与一下,那就变成了她占座,他们俩并肩打饭了。
那时候他们俩往那一站,都是高高大大一表人才,加上住在一个寝室,那就是同人女们的天堂啊。
年上和年下一直是大家争论不休的问题。
但是看看现在?
果然男人心,海底针。
“项师兄,你松开,我自己能走。”赵景时被他拉的别扭,冷着脸开口。
项勋根本头也不回,拉住他就闷头往前走。
“项师兄。”
他也不理,她连叫好几声,他才停下脚步,回头。
“你方向走反了。”赵景时看着他阴霾的脸色,指着越走越远的公交站台。
项勋脸上一窘,又拉着她闷头往回走。
这其实不能怨他。
想他项大公子何时坐过公交车啊,从小到大,最次也是打个出租,记不清站牌在哪很正常。
再次经过顾嵩延身边的时候赵景时还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毕竟今天是自己把人家叫出来的,什么都不说一句就走是挺不对的。
于是赵景时拉住项勋,在顾嵩延身边停住:“嵩延,你先回去吧,改天再来看老周。”
嵩延?她叫的到亲!忘了以前了?
项勋气的磨牙。
顾嵩延冲她温柔的笑了一下,然后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嗯,你也早点儿回家。”
赵景时点点头。
项勋立刻不再停留,拉起她就走。
他走的很快,马上就到了公交站前。
“项师兄,你回去吧,我到这儿就可以了。”赵景时去脱他的手。
项勋虽然松了手,但是人却没走。
赵景时奇怪的看着他。
“我要跟你一块儿坐公交。”项勋突然闷闷的说,像个任性的小孩儿。
“可是……”赵景时还想说什么。
“我没带钱。”
他的钱包和外套都落在私人会所里了。
其实回去拿也没什么不可,东西就在马路对面,可他不想回去,他就是想找个理由跟着她。
“那你家在哪?我帮你看看坐几路车。”赵景时往站牌的方向走。
“我也没带钥匙。”他没撒谎,钥匙和钱夹确实在一起。
“那你爸妈……”
“我爸昨晚飞温哥华了,明天早上才回,我妈和朋友打牌,在哪个俱乐部不知道,但不输完不会回家,保姆阿姨家的孙子病了,今天请假回去,其他亲戚家都忙,去不了。”项勋一口气答的非常流利,像是早就背好了台词。
赵景时一动不动的盯着他:“那现在怎么办?”
“我不知道。”项勋看着她,可怜巴巴的目光像只被抛弃的大狗。
赵景时看了他一会儿,松口:“那先去我家吧。”
项勋在心里乐了,但表面上还是面不改色:“不会打扰吧?”
“不会。”赵景时轻轻摇头,语气淡淡的,“我爸妈有事。”
赵爸跟朋友到花鸟市场下棋去了,不到晚饭不回来,赵妈在文化宫跟人学跳舞,午饭也不回来吃。
那岂不是二人世界,项勋心里更高兴了,这几天的苦修日子果然没白熬。
车很快就来了,赵景时投了币,两人上车,一路上项勋也不多话,而是一直盯着她看,偶尔赵景时奇怪的看他一眼,项勋立即把头别开。
过了几站,上来个老太太,赵景时起身让座,项勋却抢先站起来,然后扶着赵景时身边的扶手站着。
赵景时即使坐着也能感受到头顶那道强烈的目光。
被让座的老太太看着他们俩,笑着说:“年轻人出来约会啊?真好。”
公交车又停了一站,上来一位老大爷,赵景时起来让了个座,然后领着项勋往后门走。
后面一站可能是有个高中,周末高三补课,现在正是放学高峰,乌压压上来一大片学生,车厢里顿时拥挤起来。
项勋怕她被挤着,小心翼翼将她拉到胸前,然后隔空环住她,右手拉着后门旁边的扶手。
尽管隔着有些距离,但她身上淡淡的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味道还是轻轻的飘进鼻腔,项勋闻着那样的味道,低头又看到马尾下面那一截雪白的脖颈,心突然咚咚乱跳起来。
汽车又行了几站才到站,两人下了车一前一后的走着,看着自己和赵景时之间突然被拉远的距离,项勋觉得刚才的公交车要是开得再慢一点就好了。
车站对面是一家超市,想起家里冰箱好像没剩多少菜了,赵景时提议先去一趟超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