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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停泊(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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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景时再回B市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
晚上八点钟,一进门就迎面嗅到了一股浓重的烟味,像是有人在室内放了催泪瓦斯,让她几乎后退了两步。
室内一片漆黑,强忍住被熏得想要流泪的冲动,赵景时摸索着按亮了玄关的吊灯。
“杨溪么?”房间里面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这是许铭深的声音没错,但是他似乎从不在家里抽这么多烟。
被呛的有些说不出话,赵景时没有答应,把钥匙放在玄关的台阶上,走进去开窗。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以为是杨溪,许铭深从卧室里出来。
他还穿着白天上班时的西装,好像下班回来后就一直没换,指间夹着一支没有燃尽的烟,在黑暗的空间里若有若无的闪烁。
“是我。”赵景时回头答了一句。
高大的身躯陡然僵在路中央,看着客厅里的人。
“怎么抽这么多烟?”虽然窗户打开后好了一点,赵景时还是有些喘不上气。
没有回答,许铭深沉沉看住她,眼睛里渐渐凝聚起幽深的光芒。
赵景时也没有追问,把背后的包放下来,走过去倒水。
许铭深看着她没事人一样的在客厅里来来回回的走,觉得这有些不可思议,一切似乎是在做梦。
他聚了聚神,冷冰冰的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赵景时正喝水,被他莫名其妙的问题问的一愣,半晌才说:“我回家看我爸妈,看完当然要回来。”剧组的事还没完呢。
看爸妈?许铭深挑眉,在沙发上坐下来,“你没带手机?”
“带了。”赵景时好像才想起来,伸手去包里摸手机,结果按了一下,发现早就没电关机了。
然后不仅没注意到某人阴沉的脸,还很不自觉的说:“啊,昨天忘充电了。”
“你!”许铭深脸色铁青的瞪着她,快被她气疯了。
赵景时看着他包公一样的脸,微微一愣,后知后觉:“难道你打电话了?”
许铭深已经彻底不想理她了,起身走了。
赵景时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到阳台的储物柜里找个手机万能充,看到许铭深站在阳台上抽烟。
门被哗啦啦的拉开,许铭深望着窗外。
“和你男朋友和好了?”很淡然的口吻。
“男朋友?”赵景时站在阳台上又是一愣,潜意识里以为他说的是顾嵩延,可是许铭深怎么会认识顾嵩延的?而且她觉得许铭深今天很奇怪,问题好像出奇的多。
“我没男朋友。”赵景时如实回答。
许铭深不可思议的回头,烟还夹在指缝间,冒出红热的一点火光。
赵景时被他强烈的目光看的有些莫名,突然想起什么来:“难道你说项勋?”她不以为意的蹲下来,一边在储物柜里找充电器一边说,“那是我大学前辈。”
许铭深看着她,表情突然变的有点凝重。
“你怎么了?”察觉他久久不说话,赵景时抬起头,视线正撞上他深邃的瞳孔,深不见底。
就是那样深沉的目光一直纠结住她的视线,她也忘了动作。
良久,耳边传来他低沉的声音,恶狠狠地:“赵景时,你真是太可恶了。”
可恶到了让人恨都恨不起来的地步。
KG公司的案例分析会上,林晖看着刚刚从主讲台上走下来、赢了满堂掌声的许铭深,心里只有四个字形容:意气风发。
会议结束后,林晖走过去撞撞他的肩膀。
许铭深抬眼扫了他一眼,意思是有什么事儿就快说。
“陈经理那边的意思,中午跟投资方有个饭局,让咱们一起过去。”只是试试看的语气。
没想到许铭深竟然看了他一眼,欣然回应:“有何不可?”
“你答应了?!”林晖吃了一惊,没想到一向最不喜欢应酬的许大监制竟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简直要六月飘雪啊。
“不对,有情况。”林晖敏锐的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眯起眼睛认认真真来来回回的打量着他。
许铭深懒得理他,一边审着手里最后一份案子一边任他扫描。
沉着、冷静、理智、深刻、锐气逼人。
三个字:没异常。鉴定完毕。
可林晖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你前几天还老心不在焉的,怎么今天一下子就跟回光返照了似的?”
“有么?”许铭深意兴阑珊,顺便用笔在不合适的地方圈了一下。
“怎么没有!”林晖急了。
虽然前几天他也提了两个完美的案子,乐的上级领导合不上嘴,但是林晖就是觉得他有问题,绝对有!
突然想起什么:“噢,对了,你前两天抽烟抽的特别凶!”
“那又怎样?”许铭深头也懒得抬。
那又怎样?!林晖急的差点跳起来,那就证明有猫腻啊!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来回走了两步又坐下,不死心,“不对,我还是觉得这里头肯定有事儿,头儿,你就跟我老实招了吧。”
许铭深镇定的合上文件,抬眼看着他,“你究竟想问什么?”
林晖想了想,眉飞色舞的说了三个字:“赵景时。”然后不说了,坐等许铭深的反应。
许铭深挑了下眉,不以为意:“她怎么了?”
居然没异常?切,没意思,林晖沮丧的打住。
“你还走不走?”许铭深懒得跟他说那么多,站起来催促。
“走,走。”生怕他半路改了注意,林晖连忙拿了外套往外走。
饭局上,许铭深自然成了众人之中的焦点,撇开他现在工作上风头正劲不说,就是他那张脸往那儿一摆,就够投资方那几个女员工心猿意马了。
酒过三巡,林晖也喝得差不多了,扭头,看到许铭深正客套有礼的应对着众美女们的雷霆攻势,所谓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显然游刃有余。
旁边喝的眼冒金星的陈经理勾上林晖的肩膀,带着点儿醉意说:“咱们许大监制可真是艳福不浅,到哪儿都有佳人献意啊,不过话说回来,你说每天这么多美女围着他转,他就没一个看得上的?”
林晖会心一笑,跟他装糊涂:“谁不知道咱们许大监制是出了名的正人君子啊,不近女色,美女、才女,无论什么女,到了他面前都只能是红颜薄命。”
“铁石心肠,真是铁石心肠……”陈经理喃喃的说着醉话,放开林晖,朝众美女晃晃悠悠的凑了过去。
陈经理一过来,许铭深连忙借口上洗手间暂时脱身,谁知刚一走出包间门,手机就响了起来。
低头看了一眼,接起来。
“喂,许铭深,我是赵景时。”
她总喜欢在接电话的时候第一句加上自己的名字,好像从不认为对方可以听出自己的声音或是自己有让对方才储存号码的价值,这种绝不自作多情的行事作风算是她的优点么?
许铭深几不可闻的笑了一下,对电话里说:“嗯,什么事?”
电话那头顿了顿才问:“你下班了么?”
“已经离开公司了,但是现在在外面,怎么了?”
“……我忘带钥匙了。”有些犹豫的口吻,随即又立刻说,“你不方便的话就算了,我可以……”
许铭深皱眉,打断:“你现在在哪?”
电话里报上了一个地址。
“待在原地等我。”许铭深挂断电话,走回包间去跟他们打了个招呼,说是临时有点急事,就拿起外套走了。
他走到门外叫车,径直报了赵景时在电话里说的地址,十分钟后司机开到,付钱,下车,找人,一气呵成。
找到赵景时的时候她正站在一家卖游戏周边的商店门前,看到他走路过来有些惊讶:“你就这么走过来的?”
“打车过来的。”硬邦邦的语气。
赵景时点了点头,正好奇他怎么不开车,低头时嗅到一股淡淡的酒气,于是问:“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儿,公司的应酬。”他一边淡淡的解释,一边左右看着路况,考虑这里能不能叫到车。
赵景时有点儿过意不去:“不好意思,把你从饭局上叫出来。”
许铭深微微皱眉,似乎对她如此的客套有些不耐烦,但仍是很耐心的回了话:“无妨,正愁不知道怎么脱身。”
赵景时太意外了,今天许铭深看起来心情好像特别的好。
许铭深正好低头,看到她探究的脸,皱眉问:“怎么了?”
清晨赶紧摇头,果然是错觉。
许铭深左右看了一下,很自然的拉起她:“那边。”
两个人坐上出租车,却都一言不发,各自看着各自的窗外。
长路无聊,司机大叔一边开车一边冲他们两个搭讪,可能是没见过一上车就不说话的朋友或者情侣,于是笑眯眯的问:“两位是兄妹吧?”
赵景时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听大叔自作聪明的补了一句:“两个人长得可真像。”
她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结果可想而知,旁边许铭深的脸色铁青铁青的,绝对可以上台演一出《包龙图打坐开封府》。
许铭深瞪着她,赵景时垂下头,今天她没有扎头发,长长的发丝从后颈上垂下来,盖住了半张脸,却仍在低低的笑。
许铭深看得心猿意马,他好像有点儿能理解林晖说的饭局上那些女人的感受了。
一进家门,赵景时就开始整理包包里的战利品。
她今天收获颇丰,许铭深出来倒水的时候看到客厅桌子上那一大滩,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又扭头看了一眼,赵景时还在房间里不知在翻箱倒柜的找些什么。
他在沙发上坐下来,随便拿起一个看了下,蹙眉,竟然是小孩子爱玩儿的那种拼图。
过了一会儿赵景时从里面出来,边走边问:“许铭深,你有没有看到上次我放在客厅桌子上的那盘游戏光碟?说什么都找不到了。”她揉揉长发,一脸的苦恼,“那个我还没通关呢。”
“光碟?”许铭深想了一下,走回自己的房间,很快又出来,手里拿着一张光碟,“是这个么?”
“对,就是它!”赵景时欢喜的跑过去,“怎么跑你那儿了?”
许铭深看了她一眼,无奈:“可能是杨溪收拾屋子的时候拿错了。”
言外之意就是:谁让你用完东西不收拾好。
赵景时点点头,简单把桌子收拾了一下后,坐在沙发上开始打游戏。
许铭深在她旁边看报纸版面,一直低着头,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打到第十一关的时候,许铭深蓦的开了口:“左后方漏了一只。”
赵景时低头一看,果然漏了一只怪。
消灭掉后,很是好奇的扭头看他。
许铭深翻着报纸,看也没看她,偶尔喝一口水,英俊面容一丝不苟的,带着铮然的锐气,却又很柔和。
赵景时愣了一下。
他突然抬起头,目光一偏,提醒了一句:“要死了。”
赵景时连忙回头,惨叫一声,手忙脚乱的补救。
大概三点多钟的时候许铭深接到公司的电话,说一个游戏在测试的时候遇到了一些问题,部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叫他说什么也要过去看一下。
许铭深离开家,赵景时玩了一会儿游戏就觉得不大有精神,以为是今天跑了一上午太累了,就回卧室歇着去了。
原本只是想休息一会儿,没想到一觉醒来已经晚上了,来不及看时间,只觉得肚子有一种熟悉的坠痛感,腰也很酸。
完了,大姨妈又提前了。
对待大姨妈她可谓是身经百战,但是奈何屡战屡败。
强忍着到卫生间去整理了一下,然后到厨房去充了一个热水袋,又回到房间躺下。
路过客厅的时候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已经快九点钟了,家里空荡荡的,许铭深还没有回来。
这次不知道为什么疼的格外厉害,她一个人躺在床上,疼的手脚发麻,想起来找止疼药吃,但是头也晕的厉害,还有些想吐。
她连忙躺下,不敢再动。
就这么脑子一直不是很清醒,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有只大手在她额头上轻轻的摸了一下,凉凉的,很舒服。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许铭深正站在床边,表情有点凝重。
“回来了?”她开口问,发现喉咙有些痒,发出的声音也哑哑的。
“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了……”她轻声拒绝,声音有点弱,“只是有点痛经而已。”
痛经?这个他显然始料未及,略有些尴尬的看了她一眼,很快又皱眉:“你发烧了。”
怪不得她嗓子这么难受。
“家里有药么?”一般的小发烧的话吃药应该就可以了吧,赵景时很为难,“我现在的状况有点不太方便去医院。”
许铭深没有回答,而是径直走到衣柜前,拿了件外套出来摆到她面前,挑眉:“你自己穿还是我帮你穿?”
不容拒绝的口吻。
赵景时只能胡乱拿起衣服来往身上套,整个人迷迷糊糊的,扣子系了好久也系不好。
许铭深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到床边坐下,扶她坐好,修长的手指接过来开始帮她系纽扣。
一个个扣好后,又是一言不发,直接把人抱起就走。
这人怎么能这么专横?赵景时晕乎乎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