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江山一梦》秦王云襄

31、初为人母（一）

　　转眼八月，天已经渐渐变凉。中秋在即，阖宫上下都在忙着准备赏月家宴。各府女眷都冥思苦想为自己裁剪新的朝服礼衣，都想在家宴上一搏头彩。暗殇和暗思俩也按着宫中旧习替未央准备了一整套新装。倒是未央，淡淡的，不甚关心，一听说还要试衣服，便躲得远远的，不叫她们找到，一个人清静。愁得暗殇暗思姐俩一天到晚支着下巴，唉声叹气。
　　八月十三的早上，未央照例进宫请早安。正在徐淑妃宫中的时候，听闻太监来报，在远岚寺礼佛的太皇太后携秦王府的两位小郡主回宫，銮驾已近东华门，皇帝命满朝文武，后宫女眷齐往东华门，恭迎銮驾。
　　未央皱皱眉。秦王府的小郡主？怎么从没听说过？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徐淑妃看着左眼瞪右眼的未央，一阵好笑，便笑道：“难怪你不知道。这俩小郡主是先秦王妃留下的，一对双胞胎姐妹，姐姐叫云璃，妹妹叫云漓。因其先天不足，体弱多病，需静养，太皇太后便将她们带至远岚寺，远避人烟。素常也只是秦王和先秦王妃去看，也不回来。今年先秦王妃没了的时候回来过，但因病不能服孝，便又被太皇太后带回了。这次回宫，怕是因为秦王续娶，回宫拜认父母的吧。”
　　徐淑妃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未央并没有听进去，只是装模作样的嗯嗯啊啊，以示应和。留在她脑子里的，只有一句“这俩小郡主”。未央凄凄惨惨的想着，俩孩子？这下惨了。
　　正当未央和徐淑妃搭伴乘肩與向东华门行去时，秦王已然一匹快马迎面而来。一见未央，不由分说，一把将未央拉上马，紧抱在怀中，便绝尘而去，看得徐淑妃一阵眼花缭乱，连吃惊都没顾上。
　　抱着未央，秦王心里满是期待却没底。即便是在皇帝面前，他云襄依旧是为所欲为，但是，在自己多有亏欠的女儿面前，他这个父亲却无法毫无顾忌。他和父亲的隔阂，从小便种下了，也因此使得父子二人都很痛苦。他不想让自己的孩子重蹈覆辙。他要想尽办法，让孩子留在他的身边，让她们接受继母。更重要的是，他要让她们的这个孩子气的继母学会当母亲，尤其是，一个继母。
　　似乎是洞悉了云襄的想法，未央无奈的闭上眼睛，长叹一声。这声叹息落下，云襄却不知为何，勒马而立。半晌，似是有些胆怯的问：“怎么了？”
　　未央淡淡一笑，靠在了云襄的胸膛上：“没什么。我只是羡慕你的女儿，有一个爱她们到如此地步的父亲。”
　　“你是在怪我？”
　　“不，我只是在想，如果我也有一个和你一样的父亲，那么，就不会有今天的我了。”
　　云襄没说话。她的过去，他想尽办法也无从查清，所以，他无从插话。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身体渐渐变凉的她，紧紧拥在怀里，等待她，有一天告诉他全部真相。
　　东华门，人头攒动，却鸦雀无声。皇帝焦急的等着那个倔强的儿子的出现。突然间，一阵马蹄声隔空传来。皇帝朝声音的方向看去，秦王和秦王妃同乘而来。挥袖勒马，俯身拜见。看着携手而立的儿子儿媳，皇帝突然想起，十二年前，他拉着那个女子的手从东华门而来时，也是这般情景。只是，眼前的小夫妻是相亲相爱，举案齐眉，而他们，却是横眉冷目，相逢陌路，偏偏，他又奈何不了她，只能听之任之。突然，皇帝心底泛起一阵苦涩。
　　远远的锣鼓开道之声响起。太皇太后銮驾已到。金舍人一声跪，只见一阵人仰马翻，一晃间，已是黑压压的跪了满地的人。只有太后，皇帝，皇后，还有未央，依旧站在人群中间。秦王单膝跪着，满眼疑惑的看着未央。未央则是出神的看着从銮驾上走下来的人，手微微颤抖，泪在眼眶中打转，却强自忍着。
　　太皇太后颤颤巍巍的从銮驾上走下，并没有马上降阶，而是俯身在两位小郡主耳边说着什么。抬头的瞬间，余光瞥见紧咬着嘴唇的未央。霍然起身，惊讶的看着未央，苍老而宁静的脸上满是不忍。许久，才拉着两个玄孙女慢慢走来。
　　扶起跪安的太后，皇帝和皇后，转向始终没有跪拜的未央。轻轻抬手，将未央被风吹乱的长发拢起。两人相视无言，只有西风，吹得衣襟猎猎作响。云襄傲然起身，安静的站在未央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