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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大虎的愿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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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县是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小县,青山绿水滋润着一方水土,百姓安居乐业,性情倒热情而憨厚。
梅县有一个严厉的县令,一副慈眉善目的好相貌,但是向来令行禁止,在他一手糖果一手皮鞭的管理下,梅县倒是安虞无忧,常常夜不闭户,安家乐业。
身为县里唯一的捕头——大虎,人如其名身壮如虎,粗犷蛮横,倒有着一身令人惊骇的蛮力,让不少土匪盗贼闻风丧胆。大虎手下有两个牢头——匹勇和大琥,对他更是毕恭毕敬,将他当做崇拜的偶像来敬仰,每逢初一十五,都向他进贡不少美食。大琥的名字恰好和大虎的名字同音,周围人为了较好区分,干脆都将大虎直称为捕头。只是没人懂得大虎内心的烦恼……
大虎又一次沮丧地耸耷着肩膀,看着蹲在自己脚边哭得歇斯底里的小娃儿,粗茧的大掌始终不敢伸出去。
好小的娃儿啊,好像冰雪砌成的雪娃娃一般,看起来是那么脆弱,感觉一只小手指就会把他戳碎!
“我家小崽子就爱哭,没麻烦到你吧!”直至小娃儿的娘亲匆匆赶来,一边教训不识好歹的儿子,一边向着大虎道歉给他添了麻烦。
大虎憨厚地摸摸脑袋傻笑出声,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缩在那女人怀里的小娃儿。
小娃儿立即仿佛看到怪物一般,惊恐地直往自己娘亲的怀里钻,泛红的眼睛立即又泛起泪光,嘴巴一扁,泪水一簌一簌地往下掉,看起来好不让人心疼。
大虎吓得赶紧扭开头,生怕自己的样子吓坏了小娃儿,直至那个女人抱着小娃儿慢慢地走远,方敢悄悄地回过头,痴痴地望着远处已经笑颜大开的小娃儿。
多么可爱的小东西,仿佛一个手掌就能抱住他,会发出比黄莺还好听的笑声,一连串一连串地延伸开来,连哭时皱成一团的小脸蛋也那么惹人怜爱!
不要误会,大虎不是一个恋童癖!
只是一出生便比其他同龄小孩子中大上一圈,大虎就像一个出生在小人国的巨人,总是与周围格格不入,那些脆弱如玻璃的小生物却总是对自己怕得退避三舍。这不由得让爱心膨胀的大虎总是黯然神伤,天生有种保护弱小者的使命感,却无从着手。
粗鲁的他也曾在树下无数次地挂上自己的愿望纸,虔诚地对着那棵有着几千年的老树祈求着:希望仁慈的老天能赐给他一个不怕自己的弱小人类,能让自己一生一世保护她。
有一天他终于明白为何那多年老树都没有实现自己的愿望,原来冥冥中有注定,适合的人会出现在适合的时机。
梅县的百姓一如既往地昼出夜伏,耕作憩息,其乐融融。近日不知为何,开始有些莫名其妙的陌生人进出在梅县里,半夜总是隐约传来血腥的打斗声,随即归于平静,只是平静如波的梅县隐藏着深晦的波涛,不再宁静……
万籁俱寂的深夜,几声狗吠声凄厉地在远处响起,瞬间戛然而止,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唰唰地在漆黑间游弋。
月光黯淡的古街,不知何时一群夜行服的人凶神恶煞地举着刀光闪闪的武器,肌肉紧绷,气势汹汹地看着对面一袭白衣倜傥的少年。
“你们来得真快,只是我亲爱的弟弟怎么会不在呢?”白衣少年镇定自若地浅笑道,丝毫没把这群来势汹汹的人群放在眼里。
“对付你,凭我们就行了,用不着教主出面。”为首的一个熊背虎腰的男子低沉着嗓音,恶狠狠地挥起剑指向白衣少年。如果你现在投降的话,教主吩咐可饶你一命。
“你以为凭你们这些人就能拦得住我吗?”白衣少年付诸一笑,云淡风轻道。
“不要敬酒不喝喝罚酒,给我动手!”为首男子粗手一挥,怒吼道。
下一刹那,刀光剑影,宛若电闪雷鸣,白衣少年如行云流水般在黑衣间穿梭,弹指间,一小拨的黑衣人已经倒在一地。
少年一袭白色衣衫依旧不沾血腥,孑然而立在空中的身姿好像天鹅般,高贵而圣洁,面不改色地看着前仆后继上来的一拨又一拨的黑衣人。
“不要动,马上放下刀束手就擒。”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从黑暗中跳出一个一身捕头装束的男子,声如洪钟地说道。
“大虎,你怎么来了?”白衣少年错愕地转过身,神色异常的紧张,一阵风地来到了他的身边。殊不知,他的反常,顿时让黑衣人将目光投在突然跳出来张牙舞爪的大虎。
最近梅县不太平静,果然经过我明察暗访,真的有人在扰乱梅县的安宁,我定不会放过他们。大虎作势将少年揽在背后,正义凛然地挥起大刀,朝向那群黑衣人。
不行,对方人多势众,我们寡不敌众,我们先撤退。白衣少年特别关心大虎的样子,生怕大虎受到伤害。
"我是梅县的捕头,我要维护这里的治安,岂能放过这些作恶的人?"大虎作状已经挥起刀来。
然后,漆黑间又开始混战起来,白衣少年显然想速战速决,下手凶狠毒辣,精致的面容多了几分暴虐。只是黑衣人越来愈多,武艺不精仅靠力大无穷的大虎渐落下风,益发力不从心。白衣少年一边对付汹涌而上的黑衣人,一边分身照顾起明显落入下风的大虎,生怕大虎一不小心受伤。
倏忽!毫无预兆的一道黑影,仿佛如风一般钻了进来,避开了白衣少年,在大虎完全没有惊醒之际,袭昏了他,并迅速地掳走大虎。
大虎!白衣少年惊呼道,立即一个飞身,却只能看见大虎像一个黑点消失得无尽,黑衣人苦苦纠缠,让他根本无暇抽身去救下被劫的大虎。
撤退!黑衣人一声令下,突然毫无预兆地全部散开,融进了黑夜间。
打斗的黑夜骤然恢复宁静,白衣少年凌然地站在角落处,静静地望着四处逃窜的黑衣人,在无人察觉时扬起一抹一切尽在把握中的笑容。
大虎,牺牲小我,完成大我!
当大虎迷迷糊糊地从昏迷中醒过来时,率先闯入眼帘的竟是一个可爱的少年,一看到少年那张未褪青涩的脸蛋,所有警惕包括反抗顿时烟消云散。
少年竟然还冲着自己笑了,前半生阴霾的天空被那一道如彩虹般美丽的笑容净化得无暇,从来没有人看到自己如熊般粗犷的样貌还能对着自己笑出声。
“你醒了?”
大虎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把软绵绵的嗓音,仿佛能酥软自己强硬的心,呆呆地点了点头。
“你就是大琥,没错吧?”
脑袋空空的大虎已经完全陶醉在少年那如天籁般的嗓音里,再一次傻傻地点了点头。虽然和少年素未谋面,亦未曾和少年有过任何交集,对方怎么会知道自己名字的呢?这一切一切的疑问铺天盖地地涌来,身为捕头的本能泯灭在少年的笑容中。只是他太高兴,高兴到忘了上天怎么愿意这么厚待自己。
“那就没错了,我是这里的主人—珀拾介。“少年冲着大虎绽开一抹笑靥,上扬的丹凤眼扬起一丝阴暗的邪笑。“很高兴邀请你在舍下住上一段日子!“
头脑发热的大虎再次被少年的笑容迷得七荤八素,想都不想地又一次重重地点头。
大虎很高兴,高兴得连做梦都会笑醒,原来美梦成真的感觉真是轻飘飘的,仿佛整个人都着不了地。
现在他每一天做着自己梦寐以求的事情,将少年当成手掌上的珍宝,无时无刻不抱着少年软软香香的身体,亲昵地喂少年吃饭,帮少年擦拭嘴角的油渍,笨手笨脚地为少年穿上复杂而华丽的衣裳,圈抱着少年同进美梦。
日子每天都是阳光明媚,少年耀眼的笑容常常为他一个人绽放,大虎甚至有点害怕他是不是享受尽一辈子的笑容。
他不是一个贪心的人,他并不渴求少年能一辈子愿意为自己绽开笑容,只要少年不讨厌自己,不嫌弃自己是一个粗人就好了。少年很美好,美好到他唯恐自己的粗鲁会损害少年一丝一毫的纯洁,自己只要能一直地站在少年的身旁,默默地保护他不受到伤害便已满足了。
“真是恶心,他竟然用手指碰我的嘴唇!他的手指真是脏死了,我的嘴唇不知道要洗上多少次才能擦去那恶心的味道?”
站在房间外,大虎捧着一碗晶莹剔透的桃花酒,脸色渐渐地惨白。
曾经无比悦耳的嗓音为何今天听在耳里是那么的难受,堵塞住他的胸腔,始终难以舒畅。这不是第一次听过这种话,却比任何一次都残忍,仿佛无数把匕首同时插入他的胸腔。
“啪!”碗被摔碎在地上,他仓皇而逃,逃得远远的。没关系的,这又不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说,可是不一样,他说不清楚到底哪里不一样。大虎长这么大,第一次掉下他的男子汉泪水,眼角泛红地陌生的树林地穿梭。
他要离开这里,他要离开这里!
“他听到了,怎么办?”一把清亮的女声幸灾乐祸地笑道。
“可笑的人,除非他对我没价值了,他以为能离开这里吗?”少年对着大虎离去的悲戚背影轻笑道,双目间并没有过多的温情,剩下的只是冰冷。
大虎不记得自己在树林里穿梭了多久,没日没夜地拖着沉重如铅的双腿走着,傻傻地走,一刻也不想停下来,生怕停下来,痛苦如斯会让自己落入愁城,难以喘过气来。
可是为什么即使眼眶忍不住泛红,胸腔难受得喘不过气来,还是甩不掉少年的影子,满脑子想的都是少年,想着他软绵绵的声音,他软软的身躯,他香香的味道,他如春日般烂漫的笑容,连自己的衣服都还充斥着少年的味道。
越想头越疼,大虎发疯般地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对着身旁的一棵大树发起猛烈的攻击,森林里回荡着凄厉如斯的怒吼声。瘫软地倒在草甸上,如此倔强的汉子,大虎还是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
“我终于找到你了!”
忽然一道黑影闻声而来,毫无预兆地扑进了大虎的怀里,软绵绵的嗓音间夹杂浓重的鼻音,仿佛大哭过了一场。
大虎难以置信地揽紧怀中的少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只见少年只是简单地披上了一件披风,里面还只着单薄的衣服,脚下的裤脚一高一低,花色繁杂的鞋子已经弄得脏兮兮,配上红通通的鼻头,显得异常的狼狈而且滑稽。
“你坏!你是坏蛋!”依偎在怀间的少年好半响才喘过气来,突然爆发性地抡起拳头打在大虎坚实的胸膛上,一张脸哭得像个小花猫似的。
大虎顿时错愕,乖乖地任由少年捶打。虽然满心的不解,但是看到少年待自己一如往常,痛苦难堪的心情不由得变好了。
“谁让你离开的?”
“我在这里只会给你添麻烦而已。”大虎终于明白少年在生气什么,笨笨的脑袋开始有点转不过来。明明是少年很讨厌自己,自己现在离开不是遂了他的心愿吗?
“你陪在我身边,我已经很开心了。”少年眼中闪烁一道亮光,忽而深情地捧起大虎的面孔,作势要吻上去。
“不要!”大虎反应特别敏锐,想都不想地避开了少年的示好,涨红了一张脸地拼命地摇头。
“你讨厌我了吗?”顿时,少年脸色不善,难以置信的神色。他竟然躲开了自己的吻,他以为他是谁,自己主动示好已经是破天荒的大事,真是个不知好歹的粗人。
大虎急急地低下头,忐忑不安地揉搓着十指,踌躇了好半晌,才囔囔地说了一句话。“不要弄脏了你的嘴唇!”
瞬间,少年的神情如六月的孩童,从黑云密布转到了阳光明媚,勾起一抹不符合他年龄的轻笑。
“是不是有人跟你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我不奢望能一直和你一起,只要你不讨厌我就好了。”闻言,大虎匆匆地在少年认真的脸上掠过,欲言又止后,期期艾艾地嘟囔道。
“谁说的?到底是谁在造谣?”少年反应很激烈,忿忿不平地质问着,随即恍然大悟:“所以你才要离开吗?”
“是你说的。”大虎瞬间低下头,难受地紧握住坚厚的拳头,一字一句都是那么艰难。
“我怎么会说这种话?”少年激愤地辩驳道,翦水明眸泛起了一层隐约水雾,拼命地重锤在大虎坚硬如铁的胸膛上。“你不相信我?”
“我……!”大虎一脸错愕,轻拥着少年身躯,只是激荡起伏的心情由于怀中的人儿渐渐地平静下来。
“我想你见到的那个人应该是我的双胞胎哥哥!”可爱地咬紧下唇,少年忽然有点不安道,“我们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哥哥自小跟在娘亲生活,可能是生活不好,个性孤僻,愤世嫉俗,才故意假扮我去疏离我们的关系!”
“你会相信我的吧。”少年一把握紧大虎宽大的手掌,一脸不安地紧盯着大虎。
大虎虽然没有怎么听懂少年的意思,但是他很开心,因为原来一切都是误会,原来少年并没有讨厌自己。
终于误会弥除,大虎乐得嘴巴都合不拢,粗犷的面孔一脸横肉,笑时倒没有令人惊恐的粗糙,似珠般平添他的柔和。如获至宝般地紧握住少年的手掌,一刻也舍不得放开,凝望着少年时总是柔情似水,化钢铁为绕指柔。
“你过来!”瞥了一眼兀自乐呵的大虎,眼神一魅,少年轻勾手指,示意比自己高上一个头的大虎主动凑过来。愣头愣脑的大虎傻傻地弯下头颅,拉近两人的距离,面对面得几乎紧贴在一起。
“这是对你擅自离开我的惩罚。”突然,少年猝不及防地一口狠咬住他脆弱的耳垂,直至齿间嗅到了生锈的血腥味时,才不慌不忙地松开。
“这是对你不相信我的惩罚。”少年恶意地揉捏起大虎已冒血珠的耳垂,轻睨着额际冒汗却始终不哼一声的大虎,放松了力度。“若有下次,我定扒了你的皮。”
那一刻,大虎忘了身上的疼痛,仿佛立誓般认真地点点头,无比怜爱地将少年拥紧在怀中,充满男性的嘴唇温柔地贴在少年的额际,心中暗暗地诺道。我愿用生命来守护你,哪怕你有一天从我的身体上践踏而过,我也心甘情愿。
乖巧地偎紧宽厚如山的肩膀,少年静静地感受大虎的难得的柔情,野性难驯的丹凤眼温顺地颔闭起来,多了一分沉静。
茂密的林间响起了野狼的嚎叫声,温存的时光过得白马过隙,不知不觉已经日落西斜。
“我们回去吧。”大虎不解风情地打破两人的甜蜜,提醒道。
难得迷恋起萦绕在鼻翼间的味道,被打扰到的少年不悦地发出冷哼声,一手轻拂过空气。
随即,蓊郁的树丛间迷雾渐散,一条如蛇的小径毫无预兆地出现在眼前,小径旁落英缤纷,美不可言。
“怎么会有一条小路?”大虎惊愕地亲眼目睹如此奇妙的一幕,一脸疑问。
“沿着小路回去!”敏感的腰间忽然被重重地掐了一下,莫名受袭的大虎差点手一滑,没有抱住怀中的人儿,整颗心悬空,布满粗茧的手掌颤栗不已。
“还愣着干嘛!?”少年恶狠狠地冲着一脸呆滞的大虎怒吼道,修长的手指狠戳着他坚厚的胸脯,无形中分散了大虎内心的自责。
察觉天色渐暗,小路开始若隐若现,大牛立即揽紧少年马不停蹄地赶回去。
好可爱!无意中看到脸蛋皱成一团的少年,大虎顿时眼冒粉红色的泡泡,好像看到一只可爱精致的包子般,有种想一口咬在他脸上的欲望。如石柱般的手指温柔地戳了戳少年微鼓起的脸颊,每一下都是那么的温柔似水。
其实分不清自己对少年到底是什么感觉,是为人父对于视为珍宝的孩子的慈爱,抑或是强者对于弱者自然流露的保护欲,还是自己对少年有了异于常人的情爱和欲望呢?那种感觉捉不着,摸不透,又仿佛踩在没有底的浮云上,深一脚浅一脚,随时幻梦破灭。忽然,他抓紧了那个少年,没有承诺,没有誓言,幸福却似蜜般流淌在心底。少年掀开了他生命的新篇,那一双青涩而成熟的眼睛有一天看到了自己,也敞开了世界容纳起孤独无助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