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颖瑶，李颖瑶》王十斤

19、第二章第八节

　　哒啷啷啷啷，电铃声响起时厉亭桐正在对着刚拿到的信用卡发呆。
　　早上给他做了一碗面浮韭黄、底藏生菜的云吞面，附一小碟蒜蓉辣椒酱。他吃的时候没说什么，临出门时给了她一张信用卡。本来到嘴边的“不”字，可他理所应当的神态，还有考虑到他家在高尚住宅区，附近物价普遍比市内平均高五元，她又噎回肚子里了。
　　自从一起去见过邝医生，他俨然一副廿四孝男友的模样。就拿吃的来说吧。几乎天天都买一大堆只需要翻叮或蒸熟的快食食品做早餐，回来吃饭的话要不是他买外卖，要不是一起出去吃饭——由于他是公众人物，后者机会甚微，不回来吃饭就玩“我猜我猜我猜猜”，谜面是他给她叫了什么外卖。
　　于是她收集了大量资料向他说明，哪怕是一个正常人，经常吃外卖都是不健康的。他还不服气，她便拨了邝医生的电话询问，心肌症是不是不能买菜，不能做饭。他才无话好说。
　　借此，她表明了自己是想歇会儿的意愿。事实证明，白领像丧尸一样的生活不适合心肌炎患者。独自漂泊了两年多，入职之前去体检心脏状况尚属良好，两个月前的公司例行体检她被郑重要求做一次详细的心脏检查。结果，连医生都建议她辞职，好好休养一阵。
　　容争没有对她要休息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重合得凑巧有任何疑虑，举双脚赞同医嘱。
　　然后忽然有一天她发觉，自己像个婚后专心家务琐事的黄脸婆。只不过，比起婚姻义务、夫妻分工，她的情况是男友生怕她惊着摔着，恨不得拿绸缎把她裹起来悉心藏着。
　　搬入以来无人造访，是以也无人按过门铃，所以她不知道门铃居然是电话铃声。
　　厉亭桐看了看猫眼，把门打开。
　　仍然戴着鸭嘴帽。
　　今日要拍新专辑主打歌的MV，这次为了迎合MV剧情，潘达自携了好些私家珍藏。其中有一样道具之前马克瞅着有趣，借回家玩。昨天千叮万嘱让他带过来，毫无疑问这位仁兄最近心情好到爆灯，说话老说冷笑话、不说话老是冷笑的结果是注意力下降，记忆力衰退，做啥忘啥。菠萝是马克钦点到他公寓拿那个被遗忘的道具，问他拿钥匙，还被笑吟吟地回了一句会有人给他开门。
　　菠萝瞪着眼前这女人，如果可以念对白，他一定是在大吼：“怎么会是你？”虽然头发放了下来，感觉年轻一点，但无疑是《这歌》录制之后马克吩咐他带去休息室、携带牛皮大信封的厉小姐。他非常敬业地扫向她的腰腹，纤瘦，平坦。阿弥陀佛。
　　“你好。”厉亭桐不知该怎么称呼他，叫“菠萝”太搞笑，叫“波多黎各”又很奇怪。
　　“哦哦，你好你好你好，”菠萝反应有点过，边哦边点头，每一个你好跟着一个哈腰，只差没去握手，“马克叫我过来拿点东西。”他迈进门口，明显手足无措地挠挠头。
　　厉亭桐把门掩上，跟菠萝互觑了好一会儿：“呃，你知道要拿的东西在哪儿吧？”
　　“哦，知道知道。”菠萝的头点得像捣蒜。
　　“那你自便吧。”
　　菠萝一壁唯唯诺诺地上楼梯，一壁在心里骂自己奴颜婢膝，活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下等人。
　　厉亭桐洗了碗，听见背后喀啪喀啪的撞击声。只见菠萝从楼上抬下来一张笨重的管制椅子。那张铁椅她在容争的房间见过，质材有点像芝士，有很多不规则的镂空气洞，看上去坚如磐石的感觉。可菠萝是把它折叠起来抬下来，见他颊边有豆大的汗珠，椅子确实很重。
　　“他们让你一个人把这椅子搬过去啊，”她同情地说，“你们做助手的真是辛苦啊。”
　　菠萝好不容易把这件据说是某位芬兰设计师生平得意之作的古董从楼梯挪到地上，呼哧呼哧地抹一把汗，听到厉小姐的话，真想驳她一句“不是他们，是‘他’”。不过考虑到他这么一说，接下来的问题势必是哪个他，到时轻则颇费唇舌去圆谎，重则穿帮，完蛋。
　　严格来说，自己也没做什么，顶多就是一开始有眼无珠，非议过他的——那时还不是他的——女人一两句而已。也不算非议，只是在公言公地给了一个助手应该给的忠告。之后马克就常叫他来跑腿。没错，在公，这确实让他在歪哥面前多了很多表现机会，令人眼馋，可是在私，跑腿不好当啊，尤其是在九英寸这班少爷们习惯了拿他当粗使使唤之后。虽然马克没有明说，但菠萝分明能看到藏在他的温和信任背后是一个冷笑：这么敬业上进，就多给你机会，好好把握，别叫我失望。
　　“那我先走了。打扰了。”菠萝警醒过自己后，对厉亭桐就更是诚惶诚恐，临走还捧着个大笑脸，谢幕式脱帽鞠躬，特别有喜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