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留香劫》惜花祭司

34、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四月秦淮雨水不少，十九这天辰时就开始下雨，一直下。
　　楚留香来秦淮住的不是客栈，那夜之后就算他想住也不敢了，此刻住的地方从外面看就是个卖茶叶的，只不过铺子稍稍大了点带了个后院，楚留香二人就住在这后院的房间里，他先被这里的老板伙计修理了一通才得以住进来，忍气吞声的好处就是从住进来到现在没有任何人打扰过他们，安静难得。
　　楚留香在看雨，天没亮他就醒了坐着一直看。
　　李寻欢睡在软榻上，楚留香时不时回头看一眼，他知道李寻欢睡得不安稳，偶尔有几声咳嗽微微蹙眉，多半是在做梦还不是什么好梦，这情况似乎在这一月变得严重，楚留香不敢靠的太近也不能时刻盯着看，他怕自己如此对待让李寻欢想起什么，想起什么倒是无所谓，他只怕适得其反会让李寻欢有什么念头，现在他已经片刻离不开李寻欢，如果这个人有分毫离开或是跟离开有关的想法他都受不了，绝受不了。
　　“楚兄”
　　“可是难受？”
　　李寻欢眼睛完全睁开的时候楚留香已经坐到床边，带着笑意一点都不像发呆几个时辰的样子。
　　“昨夜没有等你，抱歉”
　　李寻欢坐起来轻道，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细雨倦怠未去，昨晚他没等楚留香，不是因为他不想是因为有人不让他等，有意指引追出来却只剩薄笺一张，红缎锦书上面还有淡淡香味，落款是魁仙楼，内容就是有人在魁仙阁侯他一天邀他前去赴会，停下的地方是间糕点铺子，已经出了秦府好远他就没回去，直接回了这里倒头就睡，此刻他看到那张邀请函就放在桌子上，楚留香显然已经看过。
　　“无需抱歉”楚留香拉过被子给李寻欢偎着笑意不减。
　　“楚兄还在等我说什么？”李寻欢露出一点笑意，楚留香的表情太有意思了看了叫人愉悦。
　　“没有”
　　“没有就不说了”
　　楚留香动了两下嘴角还是没说出声。
　　“寻欢”
　　“楚兄，你有时候真像个孩子”李寻欢笑笑道。
　　“就这点吗？，我觉得自己病了，还病的很严重，患得患失容易紧张，觉都睡不好”
　　楚留香说的一本正经，他没开玩笑，留香天下这两月寻欢却依旧像是偷来的片刻闲暇，人明明近在眼前触手可及他却还是觉得抓不到，就算抓在手上他还是觉得抓的不够紧，楚留香不止一次自问何德何能可以拥有这样倾世风华的人，他总是害怕李寻欢会像竹溪村里忽然出现一样突然消失，他从未说出什么承诺也未敢索要一个回答，这全是因为他怕，真的怕。
　　楚留香看着眼前的人，李寻欢会对他笑、跟他说想法，不拒绝他也会偶尔表现一点依赖，只是他知道那种对待跟他自己的绝不一样。
　　“楚兄”李寻欢看着楚留香眼底明灭轻声喊了一句。
　　楚留香没说什么，倾身上前将人压倒软榻，撑着双手仔仔细细的看，李寻欢微微一愣却没反抗反倒是有些不解的看着楚留香，现在他对楚留香这些举动已经开始习惯，都不知道是怎么习惯的。
　　“寻欢，我忽然想起那姓朱的一句话”
　　“什么？”
　　“那姓朱的总是说我楚留香凭什么这么命好，说了那么多遍我也没觉得哪次是真的命好，只有这次例外”
　　“楚兄你今日怎么了？”
　　“不是今日怎么了，我每日都会这么想，想我楚留香怎么这么命好可以遇上寻欢”
　　“楚兄这样的人怎么会命不好”
　　“寻欢，你有没有爱上我一点”
　　楚留香就这样半压在李寻欢身上轻声认真的问，目不转睛也不容身下的人有任何闪躲，问的低声却分明带着一点迫切，窗外细雨微风，屋子里熏香未散安静淡然，床上沙曼垂地揪扯着楚留香散下的衣带，正如他此刻的心情一样稍稍混乱，看着那一双深邃如水的眸子他都会心生颤动，长睫一闪都能带出他的喜怒，楚留香早知道自己无药可救了，知道病入膏肓却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李寻欢一个摇头他都可能窒息当场的，绝不是玩笑。
　　“楚兄”
　　“有没有？”
　　“楚留香怎会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李寻欢无奈一笑，时至今日、面前场景他已有些觉得有负楚留香，有负楚留香这一腔真情，
　　的确，该是一腔真情，尽管他依旧不明白楚留香为何会在他身上给出真心，给的明明白白、完完整整，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不敢说出楚留香一直在等的那句话，想他李寻欢探花之才、飞刀之名难道会是傻子、呆子吗？，不是不知道只是楚留香越是如此他就越说不出口，他怕自己对不起香帅这份情。
　　“寻欢，若是遇上的不是我你会如何？”
　　李寻欢又是一愣，他从没想过堂堂香帅会问如此笨的问题，就如在竹溪村地宫里那关于情劫的问题一样，遇上的不是楚留香，不是这多情盗帅、风雅留香，不是这个誉满江湖、人人侧目的楚留香，不会是对初见之人的出心相待，不会那么聪明像是早已认识那样知道他每时每刻的想法，不会陪他喝酒听他说心事，不会握着他的手比划那一道道纹路送来全身到下的温暖，不会想尽办法逗他笑、让他高兴，不会在他被人下药的时候拥着他不停的道歉、看着他落泪，不会在兄弟面前只看着他露出那样无助的表情，不会像现在这样毫无自信患得患失的看着他问有没有爱上他一点。
　　前路过往忽然涌现让李寻欢低声叹了一句，若遇上的不是楚留香会是什么样真的无从说起，他只知道这盗帅把自身整个江湖没见过的一面都给了他一人，通透无藏、直白坦率都不是轻而易举能做到的，他只得承认若遇上的不是楚留香至少他现在不会心乱，楚留香这个人若真是爱了，恐怕还不止一点。
　　李寻欢轻声一笑，楚留香心有所想他怎能看不出来，恐怕这人不知道其实他也是在想的，被这样对待终日面对如此盗帅令他如何还能不想，如何还能止水一片不为所动，此刻忽然觉得轻松了，半生活的辛苦难道还要继续，这里不是他的江湖、没有小李飞刀，如此，谁说他李寻欢就不能去喜欢一个人，不能去爱楚留香。
　　“寻欢，我……”
　　楚留香没说完就已说不出口，李寻欢竟然翻身而起将他压在身下，唇角那一点笑意让他思想停顿，一时张着两手竟是忘了反应。
　　“楚兄今日忽然感慨难道是因为那一张魁仙楼的请帖”李寻欢笑意沉醉。
　　“不止是”
　　“说来那该算楚兄自己的桃花债，你说那楼上花魁是不是要找我讨要香帅？”
　　李寻欢笑意更浓，楚留香无故吃醋、偶来感慨早已不是第一次，只不过今日是第一次说出来罢了，居高临下还离的很近，算来如此这般仔细的看这盗帅还真是第一次，楚留香一张脸当然不止好看可以形容，无论什么表情似乎都带着入骨的潇洒，何况那眼底肆意流淌的温柔引人沉沦，这个人，这个人身上的一切谁都不能忽视，李寻欢没忽视过，却是从今日开始、从此时楚留香被他压在身下的时候才开始想要去珍惜，楚留香要他去相信、去接受、去感觉那就照做吧，上苍待他不薄怎能辜负。
　　李寻欢如楚留香看着他一样看着这个从遇上开始就有些像是寸步不离他左右的人，正如他在竹溪村里的想法，如果是个玩笑都要继续开下去，不管是对是错、该或不该都要一直这样下去，别停。
　　“真有人要，你给不给？”楚留香拥着李寻欢脸上愁云渐去。
　　“这里是楚兄的江湖，我一人哪里看得住？”
　　“只要你不弃，我早已无处可逃”
　　“无处可逃还可往来处逃”
　　“义无反顾，天荒地老绝不回头”
　　“楚兄也会说这么俗套的句子”
　　“最俗套的承诺往往最难做到，寻欢，今日一诺我绝对做到”
　　“那楚兄要我说什么？”
　　“说不会离开我”
　　李寻欢一笑摇头，他今日才发现在香帅这么笨的，连爱不爱都不管了只要不离，风流香帅却是情字里头最笨的一个，不想浪子寻欢终是棋逢对手还能说什么，只得俯下身在楚留香耳边轻声说了几个字，楚留香目光湿润，拉过人什么也没说深深亲吻，将人抱在怀里久久不松手一吻缠绵。
　　魁仙楼在秦淮西岸、花巷深处，听名字就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秦淮香泽十里却只有一座魁仙楼，这楼不不单坐着年年花魁，就连端茶倒水的丫头都是秀丽容貌，三层高楼规矩苛刻却照旧招来万千追捧，万花之中早已一枝独秀领艳秦淮。
　　李寻欢白衣长带，一把折扇在手带着三分笑意，走进魁仙楼的时候小雨未停、灯火璀璨，引得里外失声他却未作多言，一小莞尔等着人招呼，想着的却还是分开之时楚留香的表情，因是昨夜秦府来人特别今夜必须去看看才老大不情愿的离开，还因他觉得这魁仙楼之邀定有用意执意要来不厌其烦的劝了他一个午后，那种亦步亦趋三步一回头的样子着实叫人心情好，李寻欢觉得自己快被楚留香打败了。
　　围上许多人的时候李寻欢已经后悔走前门了，想来该直接从小舟取道翻三楼窗户的，楚留香说用这种帖子的人一定在三楼。
　　“我家主子高楼相候，李公子请随我来”
　　“有劳姑娘”
　　李寻欢跟着带路的丫头上楼，大堂里歌舞升平、鱼龙混杂堪称举步维艰，顿觉心肺不舒服悔不该不听楚留香的话，只是他觉得这楼上的人不会平白无故邀请他，此来秦淮并未公开露面这人却好像已经很了解他了，上到二楼他已经觉得还是该这么走的，至少知道这楼里有多少人在等他，一圈下来竟然不少实在厚待。
　　楚留香不一般惹的风流债也不一般，像这样设计好场子等着的已不是第一次，每一次都花样别出精彩非常理由却都是一样的，李寻欢倒是希望今夜楼上等他的人能说出点有新意的话来，好歹不枉他好兴致一场。
　　不择客人只看银子的一层已算是装饰奢华，上了三楼才知道底下两层只算陪衬只是开始，全数金丝红毯铺地挂着银线沙曼，窗台楼栏尽皆雕刻细致灵动非凡，最重要的是这三楼安静离尘像是别去尘嚣甚远，明明脚下即是喧哗却不闻一点躁动，李寻欢上来之后被那五步一个的丫头看的不自在，刚好去的房间在最东边距离不短，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许久不曾经历这种场面了，或是他已经好长时间未入繁华一样有些陌生。
　　推门即有帖子上的香气飘来，李寻欢举步踏入，屋内一盏烛火稍显昏暗，华贵自不必说，纱屏一面坐着依稀人影，李寻欢看了一眼意外了一下。
　　李寻欢一点没想到等他的会是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