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9、情怨两重天(2) ...
-
芷若换上睡衣,坐在靠在窗边的单人床上,拿着那本已经看过了的《张爱玲传》放在弯曲的腿上,随便的翻弄着,定不下想看哪页,胡乱的听着翻页声,眼睛便不自觉的透过窗帘的缝隙向外看去。
什么时候生走下楼,她竟完全不知,若不是她不经意的向外一瞥,她竟不晓得此时的生拿着喷水壶兴致盎然的在浇花,壶里的水随着生长长的手臂淋漓尽致的在空中飘洒,一会儿生低下腰放下水壶把将要卷曲的芍药的花叶铺平,一会儿又挺起身拿起水壶特意的对着玫瑰的花瓣冲洗,她看得呆了,忽然感觉他的姿势挺别扭的,再一看原来他用的始终都是右手,左手就像放假了一样,毫无用处的垂在那里,芷若瞪眼一想,他左手一定是在拿着点着的烟呢。
芷若看他专注端详着那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的样子好是欢喜,就冲着他喊了一声:嗨--
生这才回过神朝她的方向抬头看,芷若的脑袋已经探出窗外,生招招手示意下来。芷若雀跃的甩开书,跑下楼。
我打赌,你左手在拿烟。芷若跑到跟前,不等生扔掉烟便先抓住他的手,说。
生根本没有想要耍赖任由她抓着,高兴的说:你在干嘛?
看书,看不进去,便看你,跟假肢似的--芷若俏皮的说。
生才仔细的看她,白色带碎花的睡衣连裙盖在脚面,一袭过肩的长发慵懒的披散在上面,还有两根由于颠颠的急着跑下来迎着风贴在嘴角边,嘴微微的吐息着,生的眼亮了一下,随即笑意浓浓。
你笑什么啊?芷若问。
笑你傻呗。生装作不经意的打趣说。
这会儿我怎么就傻了呢。芷若不解的急急问。
我想起聊斋志异了,你说蒲松龄是不是和我一样,浇着浇着就浇出一位奇世的花仙女了。生说,带着一副侥幸。
哦--原来是傻到这里了。芷若明白似的点着头,我这就叫不请自来,都不用别人设局的,别人那叫请君入瓮,我这就是自投罗网,那还得看人家待不待见---说着转身就走,被生一把拽住。
生从后面搂住她的肩,双手交叉,那么芷若整个后身就贴在生的前胸上了。
生惬意的指着空中的明月说:知道么,我曾经就在这样一个月圆之夜许过这样一个愿望--
什么愿望?芷若背对着他问。
感觉到生慢慢的摇摇头,说:不可说,一说怕破。那一次是在我爷爷家的后院,后院那里现在还有那个用石灰砌成的圆桌和矮凳,你记得吧。就是这样一个夜晚,爷爷坐在矮凳上,喝着二锅头,就着花生米,冲着我说:来,你也喝点,都过十八岁了,我十八岁的时候都娶亲了。然后我为了显示自己已经是大人了,喝了好大一口酒,呛得我,酒都从鼻子里窜了出来。我爷爷笑得好大声,骂我没出息。然后我们爷俩一起慢慢喝,你一盅我一盅,我是已经喝不行了,只记得爷爷说,今儿个十五,月儿圆,你许个愿吧,喝多的时候许的愿都是真心最想得到的,傻孩子,你诚心诚意的说出你想要的,然后自己拼了命的去努力,去争取,你的人生才有奔头,老天也会帮助你的,莫等到白了头,空悲切。岳王爷的诗我爷爷只会背这一句,但是是他最敬佩的人。然后,我喝多了嘛,爷爷叫做我就做。我居然跪在了地上,双手合十,那么虔诚的许了一个愿望,至死我都忘不掉,我是说我忘不掉那一幕,太众志成城了。那一年,我十九岁,那一年,我认识你四年了,我以为我好早就认识你了,殊不知----
殊不知什么?
殊不知只是我以为罢了。
好好的你干嘛总弄得这么伤情。芷若想转过身,被生狠狠地拽住。
芷若不能转身,但感到生的头一点一点的靠在她的发上,芷若的身子软了下来。她把手放在生紧扣的手上,柔软的说:我知道,我都知道,傻瓜。
生淡淡的舒了一口气,说:我想念那个时候的美好,我想念那个时候追你的忐忑不安。就连我去你家找你,你明明在屋,居然还大言不惭的和你妈妈说:告诉他,说我不在。你那么明目张胆的小觑我,不在乎我的自尊,你真狂妄,让我不知所措,然后我看到你从屋里看我,然后你随手拿起一件外衣,走出来,跟在我的旁边,看我掏出烟,说:别抽了,成烟鬼了。当时我想即便我因你成烟鬼你也是毫不在乎的。然后我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你发怒的说:再不说话,再死抽烟我就再也不见你了。我的心当时被你割得成碎片,我想死就死吧,也得硬气一回,于是就是不说话,就是拼命地抽烟。然后你把我剩余的几颗烟撕成粉碎,你满手都是烟草味道,还嚷嚷着:抽吧抽吧,没有了吧。和念儿歌似的。然后我说:你回去吧,我不找你就是了。我开始走,先是慢走,想等你喊我,你没有,继而我开始小跑,你仍没有喊我,我的眼泪开始下流,我变成快跑,离你已经好远,你再喊我我也是听不到了,我泪流满面,开始疯了一样的狂跑,就摔了,裤子破成好大的一个口子,我嚎啕大哭,买菜的一位大婶好心的过来,拽起我,说:小伙子,磕得太疼了吧。我咬咬牙,走回家,眼泪就是止不住,到了家,仍是不停地掉泪,我妈吓坏了,不停地问:这是怎么了。我也不说话,那一天,我成了哑巴。我只要想起你,就是掉泪,也不恨你,也不怨你,就是想忘了你,想怎样才能忘了你,便是哭。其实那一天找你,是想告诉你我要去盘锦打工,眷恋和你在一起,所以本是犹豫,想你若是有阻拦我去的意思,哪怕一点点,我也是不要去了,没想到你是见也不想见我的,打我入谷底。另一日,我拿着一把吉他就走了。伤心欲绝就是从那时体会到的,至于以后的种种,就已经不能再用伤心欲绝这个词了吧。到了盘锦,我是那个队里最能吃苦耐劳的一个,酷暑,我去的时候正好是最热的时候,又是卯电焊的活,有的人呆上一天就走了,我也想回来,可一想到你,我就觉得身体上的苦根本算不上什么,如果回来,我肯定会诞着脸又去找你,那么我就又会被你打入十八层地狱,我面对不了我自己,所以我还不如在这里挺着,为了不让闲暇的时间有空想你,我就找活干,别人不干的我都干,实在没活的时候我都帮着做饭,师傅旁眼相看,说:成子,将来你一定会有出息的。他后来可喜欢我了。发工钱的时候当着大家面多给我伍佰元,背后又给我伍佰元,我头一次打工赚钱一个月挣了三千元。我爸当时的月工资也不过几百元吧。我当时拿着工资欣喜若狂,我想原来我可以挣到平常人好几倍的钱,如果我能找到这样的活儿,如果我能吃苦,那我就能养得起你了。我当时居然忘了我在你心中的位置,只是一厢情愿的想也可以养得起你,便高兴的又想赶快见你了。回到家,给了我妈贰仟元,说剩余的自己犒赏自己,我妈抽回五百,说给我攒着,娶一个媳妇是最大的犒赏。我想也是。当时我家的家境你也是知道,不如你家的十分之一。就算你愿意嫁我我都不知如何能娶,更不用说你是万般没有这种想法。可是我想娶你的心确如磐石,从没有第二个人选。我想也好。便揣着伍佰元钱,厚着脸皮再去找你。现在想来,我想见你的心至始至终的急切,只要能见到你,我心便安稳。我都怀疑我的心是不是从来都是长在你身上的,为什么,只要见到你,才能心安呢。话说我去找你,你没在家,阿姨说你去一家广告公司下属的书店做临时工还没有下班,我便去那个地方找你。那一片的广告公司好几家,我挨家去问,都说没有你这个人,眼看就要到五点下班的时间了,我仍没有找到你,我想算了,失望的往回骑,没想到就居然透过那个大玻璃看到了你,你低头正在结账,我坐在车座上看你,真是好看,你恬静认真的写着什么,没有注意到外边的我那个喜悦的看着你,我便不急了,我等着你,想你将看到我的神情。过了好一会儿,你和同事们才走出来,也没往我这儿看上一眼,就要离开了,我喊了你:喂。我故意没有喊你的名字,看你是否记得我的声音,你迟疑了一下下,接着走,我又喊你:喂。你顺着声音环视,最后才定格在我身上,你先是定住了脚,然后看果真是我,便笑了,开心的跑过来,说:怎么是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点头。这么久不来找我,你去哪儿了呀?你问我。我心花怒放,你这么问我我还是觉得你是惦记我的,想让我来找你的。于是我就不那么觉得自找没趣了。我说我挣到钱了,我要请你去吃好吃的。那天我给你买了一枚戒指,用剩下的钱带你去吃了豆兰花包子,那天我居然发现我犒赏自己的就是能够给你的--所以,我是多害怕,多害怕,有一天我即使能给,你却也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