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盲》林南旅

2、1.未曾遇见你的人,却先看见你的名.

　　1.
　　苏小苍一直认为唱日文歌必须要缓慢深情，但是却遭到了顾青涯的强烈反对。顾青涯叉着腰对她谆谆教导说：老娘我告诉你，唱日文歌必须要扯着喉咙，必须要无比癫狂！
　　当时苏小苍正在排练毕业晚会要唱的歌，而顾青涯是毕业晚会的主持人。
　　“你不去和男主持人排练么？”苏小苍深知和顾青涯去探讨一个唱歌技巧是多么愚蠢的事情。
　　当初在她还不够清楚顾青涯的真面目的时候，她曾很认真的问过顾青涯知不知道五线谱和高低音，顾青涯说她知道，而且还大言不惭的告诉苏小苍说：五线谱就是五条永远平行的线，高低音就是你妈打你时你发出的声音和你背着你妈和男朋友打电话时发出的声音。当时顾青涯还生动的为苏小苍做了形象表演。那个被顾青涯当做儿子一样痛打的男生是她们班的文艺委员，也是后来成为乐队键盘手的秦宝西。而那个和顾青涯扮演背着自己的妈打电话的男朋友的人是后来乐队的贝司手李牧。
　　“男主持人的名字没听过，不知道几班。”顾青涯笑嘻嘻的夺过苏小苍手里的乐谱，苏小苍报上去的节目是一首独唱，是陈小春的《独家记忆》。
　　“一共也就五个班，不去找人家还等人家来找你么？你好歹也是个老主持人了。”苏小苍抿着嘴看向讲台，他们班一共有两个节目，一个是她的独唱，还有一个是秦宝西和李牧的合唱。
　　“一个小毛头还想让我这个元老级别的人物去请么？要找也是他来找我。”顾青涯从桌子里拿出音乐老师发给她的节目单，苏小苍的节目排在第五，秦宝西和李牧的节目在她后面不远。
　　“那这样耗来耗去我看你们还有没有时间去写稿子。”苏小苍乐的自在，她可没有余力去劝顾青涯好心去找那个不知底细的男主持人。得罪全校人也别得罪顾青涯，这是她在和顾青涯从小到大从幼儿园到现在初三即将毕业所吃的所有亏中所总结出来的经验。
　　“即便他没来找我，难道我就傻到不会临场发挥吗？”顾青涯把苏小苍的乐谱还给她，节目单上有一个节目也是独唱，名字和那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男主持人的名字一样。
　　“随你的便，到时候要是出丑了别来找我哭。”苏小苍把乐谱叠好放进桌子里，她还没想好晚会那天穿什么衣服登台。
　　“你看看这两个名字是不是一样。”顾青涯皱着眉头把节目单递给苏小苍，白皙的手指按在纸上浓如墨的两个名字上面。
　　苏小苍接过节目单大概的扫了一遍，自己的节目排在第五。再回过头仔细的看，第一行是主持人的名字，五个端端正正的小字。
　　后来的这个画面经常在苏小苍的眼前忽闪而过：顾青涯将节目单递给她，她伸手接过。低头仔细的看，不经意间就恍了神，后来才知道，即便没有以后的缠绵细语，即便最后她们都伤痕累累，但只那一眼，虽未见其人，可苏小苍已经将他放在了心上。
　　“嗯，一样。”苏小苍突然间就握紧了节目单，薄薄的纸被她的力量几近摧毁。
　　2.
　　周末顾青涯和苏小苍一起去商场买晚会要穿的衣服。照顾青涯的话来说就是：明明是穷苦人家的命，却偏偏被逼着过上了富家小姐的生活。
　　苏小苍牵着她的手在琳琅满目的商品中穿梭，顾青涯的话她自然是无力反驳。她和顾青涯两个人谁都不富裕，街上的乞丐衣服里的钱都可能比她们俩多。但是顾青涯家里却是比她家有钱的多的，只不过顾青涯一直自贬自己是穷人。
　　“这件衣服怎么样？”顾青涯拿起一件风衣扭头对苏小苍说。
　　“你只是喜欢了这件衣服的颜色吧。”苏小苍没有停下步伐，她刚刚瞟了那件风衣一眼，是浅蓝色，两边绘有白色的云，下面是一片深蓝色的海，海上飞着很多只海鸥。
　　“嗯，不好看吗？”顾青涯拿着那件风衣在自己的身上来回比划。
　　“好看。”就是太过好看才不想要你买这套衣服，太过耀眼的你让身边的人如何抬头。
　　“那就要这套了。”顾青涯丝毫没有察觉到苏小苍的心思，她满心欢喜，却不知道身边的人心心念念间都希望她不要那么耀眼，不要那么高高在上，不要那么，遥不可及。
　　“一百八。谢谢。”女导购将衣服包好递给了顾青涯。
　　苏小苍帮顾青涯拿着袋子，再往前走已经没有多少卖衣服的柜台了。但是苏小苍却一直没有停下脚步。
　　“小苍？”顾青涯拽了一下苏小苍的衣服，她们已经走到尽头了。
　　“青涯，这里没有我喜欢的，我们出去买吧。”苏小苍拉着顾青涯的手往回走，这里衣服的价格都不是苏小苍所能承受的起的，也不是她那当小学老师的父母一个月总共才三千几的工资所能承受的起的。
　　“好啊。”顾青涯没有过多的问过苏小苍家里的情况，她们几年好友的默契不是假装出来的，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心里早已了然。
　　走到商场出口的时候，苏小苍回过头不经意的问。
　　“你不和男主持人商量就买了风衣，到时候如果不相配怎么办？”
　　“哦，那个啊。我去找过他了，已经商量好了。”
　　苏小苍回头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突然间有些恍惚。身边顾青涯的声音听得有些不太真切，心脏像是被一根钢丝紧紧的栓了起来，呼吸间都有些急促，身旁的空气带着绵延的刺痛一直向前飞，飞向了她和顾青涯的未来。
　　“哦，是吗，那你口中的那个毛头小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苏小苍向前略跨了一小步，顾青涯在她的后面很认真的思索。
　　“想不起来了。”顾青涯不是在说谎，她是真的想不起来了。只知道当时她站在他的班门前望着他，座位上的他抬头轻笑。只记得这一幕。
　　“嗯。”苏小苍难过的把头埋入围巾中，明明还只是秋天，可她的心却像是被置于冰雪九重天之内，
　　顾青涯拉着苏小苍在街上散步，苏小苍选的是一件很宽大的浅绿色外衣，前面坠有很多的星星。她还选了一件黑色的打底裤，全部加起来不过六十块。
　　那天苏小苍和顾青涯牵着手站在公交车站牌边上。顾青涯回家的车来的比较早。
　　她临上车的时候对苏小苍说了一句颇有诗意的话。
　　“我只当形容一个人给自己的感觉除了温暖之外就只剩下了冷漠，却不知道原来还可以是，四海潮声。”
　　顾青涯坐车回到家的时候，苏小苍还站在公交车站牌边上不知所措。
　　3
　　晚会被定在星期四的晚上举行，星期一至星期二考试，星期三休息。
　　李牧和秦宝西两个人抱着书死命的啃，苏小苍和顾青涯倒是没有特别紧张。也不是说两个人对这次的考试有很多的把握，而是说她们俩纯粹是死磕。苏小苍还记得初二升初三的时候顾青涯临时抱佛脚。当时苏小苍说要不要帮忙，顾青涯还很有自信的说不用。完了第一场考试结束后，苏小苍问顾青涯填古诗那题：“故园东望路漫漫，双袖龙钟泪不干。”后面该填什么，顾青涯很大声的说：“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那时候的顾青涯很喜欢情诗，现在的她也很喜欢。她可以把自己喜欢的东西融入到一起，就像她既喜欢苏小苍也喜欢《原来是美男》中的歌一样，她可以让苏小苍把歌唱给她听，也如她既喜欢情诗又喜欢南瑾一样，她可以把诗抄在笔记本上，然后把南瑾的名字端端正正的写在诗的下面，和她的名字并排。
　　南瑾是要和她一起主持毕业晚会的男生，也是让她领悟到一个人可以让另一个人的心情如四海潮声般的男生，也是节目单上和苏小苍一样，有一首独唱的男生。
　　南瑾要独唱的歌，是《何必要在一起》。
　　苏小苍趴在顾青涯的身边轻轻的唱歌给她听。歌里有很多的哭音，苏小苍唱的鼻子都酸了，可是顾青涯还是没有听出她的难过。
　　后来苏小苍偷偷的去看了那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男生，她没能等到他站在舞台上的那一刻。课间的南瑾一直坐在教室，苏小苍站在远处眺望。
　　前些天学校的贴吧上出现了一个帖子，要进来的人形容一下自己爱上的男生。苏小苍看了第一页，有人形容自己爱着的人高大挺拔，有人说体贴温柔。苏小苍匿了名，她说自己爱着的人，眉眼干净。年少时的苏小苍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那个让自己心潮澎湃的人，思来想去也只有眉眼干净这个词语最合适。
　　翻过第二页，有一个ID是“青色天涯”的人和苏小苍的形容一模一样，都是眉眼干净。
　　但是她的形容下面还加了一张图。一张写满南瑾的名字的图。
　　苏小苍在看见那张图的时候全身瞬间变得瘫软无力。人都是不知好歹的生物，一定要看见让自己觉得锥心刺骨的痛的证据之后才开始决定忘记本不该有的感觉。
　　晚会那天，苏小苍和顾青涯牵手去学校。街上有很多的小男生冲着她们吹口哨，顾青涯趴在苏小苍的耳边说：“此生吾非他不嫁。”
　　苏小苍拉着顾青涯的手在来来往往飞驰的车辆中穿梭。车灯闪的人眼睛疼，苏小苍就在那样的灯光照耀下突然的湿了眼眶。
　　到了学校之后苏小苍跟着顾青涯去后台化妆。两个人都是学校的风头人物，一到后台就有很多的人来打招呼。苏小苍疲于应付，所以就偷偷的跑到操场上去吹风。初中三年，她和顾青涯参加了很多个晚会，就连上届的毕业晚会都是顾青涯去主持的，苏小苍自然不担心她不够机灵。
　　操场上的人不多，初一和初二的学生都还在上晚自习。只有少数的初三学生还在练习需要表演的曲目。就连秦宝西和李牧也在其中，只是旁边还有几个陌生人。
　　“喂，苏小苍！”秦宝西看到苏小苍就跟狐狸看到了肉一样，两只眼睛在夜里发出的光堪比两个小型的太阳。
　　“嗯，什么事？”苏小苍迈着小碎步小心翼翼的走到秦宝西的面前。对于秦宝西，苏小苍一直觉得很心虚。主要原因是在初三上学期，秦宝西在午睡的时候被顾青涯和苏小苍两个人合伙在脸上画了胡子，而秦宝西毫不知情，并且还带着胡子去向喜欢的女生表了白。
　　虽然最后那个女生夸奖秦宝西的装扮很可爱，但是她自己对秦宝西却没有一丁点可爱的表现。在秦宝西还没有说出那句：“哦Baby，我会爱你一万年的时候。”那个女生就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他。这件事情也间接导致了秦宝西对苏小苍的狐狸心理，最后他把自己随后所发生的一系列倒霉事件都归咎在了苏小苍的身上。
　　“没什么事啊。就是叫叫你不行么？”秦宝西颇为享受捉弄苏小苍的过程，这让旁边的几个人大为不耻。尤其是李牧，每次秦宝西捉弄苏小苍的时候，李牧都会在旁边为苏小苍解围。
　　“你还是赶快背你的歌词吧！别到时候正在唱呢，突然喊出了小苍的名字。”李牧伸手把苏小苍拉到自己身后，以防秦宝西因为嘴上逞一时之快没有得逞，而改为突然袭击身体。
　　“你们不去化妆么？”苏小苍倒是没有对秦宝西太为设防。虽然心里很心虚，但她还是知道的，秦宝西不会真的拿自己怎么样。
　　“我们还需要化什么妆？几个大男生就不用了吧。”李牧笑嘻嘻的看着素颜的苏小苍，他觉得苏小苍倒是应该去抹些腮红，因为她的脸色看起来太过苍白。
　　“说的也是啊。”苏小苍笑着看向李牧。这时候的男生已经比女生高出有一头了，她站在李牧的身边显得有些小鸟依人，宽大的衣服包裹着极为纤细的身体在风中微微摇曳。
　　“你怎么也不去化妆？”李牧不敢太过认真的去看苏小苍，他深知，现在的他如果太为认真的去看一个人，会把她看进自己的心里，会经过千山万水也无法把她舍弃。
　　“我觉得这样的她挺好看的。”穆世筠站在秦宝西的后面小心的摆弄着自己的电子琴。刚刚苏小苍来的时候，他抬头瞟了一眼。他认为她不化妆也挺好看的。
　　“我也这样觉得。”穆世筠的后面还有一个人，他正在拨弄自己的吉他。
　　“我也同意。”苏小苍被吓了一跳，回过头才发现自己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你们这么一说，我觉得也是呢。要不苏小苍你就这样登台吧。”秦宝西搂着苏小苍身后的人很认真的对她说。
　　苏小苍还来不及表态，身旁的空气中就已经出现了顾青涯颇为热情的声音。苏小苍站在操场上远远的望向舞台，观众席上已经聚起了一片黑压压的人头。苏小苍和秦宝西他们站的离舞台比较远，李牧一直吵吵着说看不清。可即便苏小苍有些近视，她仍是清清楚楚的看见了台上的那一男一女。
　　顾青涯化了淡淡的妆，晶莹的唇彩在灯光的照耀下不断的闪光。风衣上的海鸥像是飞了起来，她身旁的男生穿的是一件洁白的衬衫，下身是一条黑色的西裤。苏小苍知道自己形容的没有错，那个“青色天涯”自然也没有形容错，南瑾就是一个眉眼干净的男生。
　　身旁有人不断的唤着自己的名字，苏小苍虽然泪眼朦胧，但她的意识还是清醒的。
　　“苏小苍，音乐老师找你。”
　　“嗯，我现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