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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巫族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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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的,像风吹在脸上的感觉。。。
无垠而黑暗的苍穹之中,有点滴星光静静闪动。
她拾起她脖子里的定魂镜,脸上露出一点微笑:“想来是它救了你。”
她看着这张柔情万千的脸近在咫尺,一滴清冷露珠滴了下来,落在她脸上。
忽地,她感到身上某个位置开始疼痛,立刻像一阵风脱身而去,睁大一双迷茫的眸子看着她,“你,为什么要找我?为什么阿母说你不好?为什么我们好像是在哪里见过,我却记不起来。。。”有太多的疑问纠缠她,期待她给她答案。
梅凌寒看着她,初见的那些激动和惊喜一点一点消失,“你,真的忘记我了?”
月魂一脸迷茫地看着她,“你是梦里的人,可我不知道你是谁。。。如果你曾经害了我,为什么还来找我?”
如一盆凉水从头浇下,她全身皆冷,从深心处透出来的寒冷转眼将她冻成寒冰。
苍白的脸上,有些僵硬的淡淡笑容,她转过身,慢慢离去,“是的,我不该来。。。”
“你要去哪里?”她追了两步。
梅凌寒缓缓转过身来,看向她,只见她苍白无血却比从前更美丽的脸上露出太多的困惑不安,脖子里一闪一闪的镜片散发着奇幻的色彩。
她看着她,眼中温柔之意又浓了些:“想我留下么?”
月魂凝视她不说话,眼里尽是不舍之意,似乎骨子里有一缕缠绵不去的魂魄提醒她,这个女子对她很重要很重要,不能失去。
“那你告诉我,阿母在哪里?”梅凌寒走了回来。
“你要找阿母么?可阿母不喜欢外面的人,又对你。。。”她微微低下了头,似乎很为难很无奈。
“你担心我么?”她笑了,拉起她的手,“没关系,和我一起来的朋友已经去拜见她了,你带我去看看。”
初升朝阳,从东边天际探出一个小小光晕,将第一缕阳光洒向人间。
晨雾将散未散,空气中有潮湿润气,沐浴在淡淡的山风里,随风吹动的,还有那若有若无的树叶芳香。
叮叮当当,衣摆旋动时,一个铃铛随着脚踝走动发出清脆的声音。
梅凌寒转头去看她,她只披了件宽大的外衣,中间并无其他衣物,走动间隙,隐隐约约显露出如雪肌肤,万种风情,千般温柔,尽在婉约身姿之中。
她眼中闪动,忽地微笑起来,“。。。你长大了。”
月魂也歪着头瞧她,从枝叶落下的几滴露珠落在她的脸上,如晶莹的珍珠轻轻扑在她的眉梢,再随着她的脸畔悄悄滑落,带着阳光气息的微风从远方轻轻吹来,拂过她的长发,晶莹的水滴,也在轻轻颤动。
她回望她。
她的脸红了一红,忽然转过头,指着前方。
朝阳之下,一座木屋就在前方,低矮的竹编栅栏,小小的院落,哪像传说中神秘莫测的巫族圣母居住之地?
“阿母就在那里了。”月魂指着木屋,身子慢慢后退,似乎想逃离。
梅凌寒皱了皱眉,转身看她,“怎么了?”
月魂有些紧张:“你去好了,别说是我带你来的。”
梅凌寒摇了摇头,笑道:“怕什么,有我。”
这句话令她怔了下,转身跑开了。
梅凌寒刚要喊她留下。
屋内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你终于还是来了,梅凌寒。”
她只有推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很是昏暗,前方深处燃烧着一堆火焰,火焰前头,背对她坐着一个佝偻的身影。
一阵轻微的咳嗽在老人身上响起,火光照耀下,她的背影剧烈的颤抖,重重的气喘打碎了这里的宁静。
“前辈受伤了?”梅凌寒看出端倪。
“我一直在想,你会不会来。。。”老人在咳嗽停止之后,用沙哑的声音慢慢地说道,“既然来了,就坐下吧。”
梅凌寒依言坐下,看到老人白发及地,脸上的褶皱像是树的年轮,刻画着几世的秘密。
“冒昧闯入圣山,请前辈原谅。”
阿母又咳嗽了两声,沉默了下来,没有再说话。
梅凌寒只得耐心等待。
不料这一等就是很久,凭日月更替,也无声息。看老人就快睡着的样子,她心中焦灼,忍不住开口:“前辈法术高强,能窥视破前尘后世,一定知道我的来意。。。”
阿母忽然睁开眼,截口打断她,道:“故事的前一半你经历了,可知后一半会发生什么?”
梅凌寒一怔,恭敬拜道:“请前辈赐教。”
阿母带着沙哑的声音在黑暗深处幽幽响起,放佛过了千百年的时光,在此刻又悄悄回转。。。
走进狭窄的山道,弯弯曲曲,两侧僵硬的石壁之上不时有突兀的岩石刺出,一不小心,只怕撞得脑浆喷出。石壁周围许多地方还有水珠不断滴下,阴暗地方生了不少青绿苔藓,让空气弥漫着一股湿冷的味道。
云衣七折八弯好不容易拐出这条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的山道,重见天日。
阳光照下,她只能感觉眼前灰蒙蒙一片,仔细辨听一会,向最左边一座木桥走去。
“你要去祭坛吗?”突兀的,一个好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一惊之下,手按在琴弦机括上。
“真奇怪,今天来了这么多客人。。。噢,莫非你是和她一起来的朋友?”
铃铛清脆,来的分明是个妙龄少女。
云衣仔细辨别,大吸了口气,急迫地问:“月魂姑娘?”
“咦,你也认得我?”
云衣微微叹道:“看来你已经转世了。”
月魂咬着唇角笑:“每一个人看到我都是好熟悉的样子,可我没一点印象啊。”
云衣问:“你没有见到她吗?”
月魂看着她,似乎很踌躇,缓缓问道:“如果你就是她的朋友,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我不认识她,却总是梦到她?过去,我和她是什么关系?”
云衣皱了皱眉,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过身子向那座半山祭坛缓缓走去。
“喂,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月魂生气地追了上去。
走过木桥,又是一条蜿蜒山道,月魂跟在她后面,有些好奇,道:“姐姐要去祭坛见阿母吗?”
云衣没有停步,“真聪明。”
“你怎么知道本族的祭坛呢?”月魂心里一动,跑到她前面伸手晃了晃,越发好奇,“可惜阿母不在那里,你见不到的。”
云衣蹙眉,身子闪动避开她的拦阻:“圣母去了哪里?”
月魂眨着灵动的眼,笑道:“那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这时,从山里传来一阵锣鼓嘈杂,有很多人叽里咕噜的念着咒语,似乎是在祭祀。
云衣忍不住惊呼:“是不是天羲在这里?”
月魂脸色不安,咬唇道:“阿母叫她离开,怎么没走啊?”
说着,人如一阵轻风走入祭坛的方向。
一座旋转的祭坛,全部由巨大石块筑成,雄伟高大中带着一丝粗犷古拙。
祭坛前面是个平台,平整的用长方形石头铺砌而出,两根巨大石柱高高竖立在祭坛前面,有十丈多高,而且石柱周身看不到一丝裂痕,竟然是完整的一整块巨石雕刻而成,刻画着飞禽走兽的图腾。
四周站着蒙面黑衣人,一身红衣的天羲盘膝而坐,头顶升起一枚金珠,仿若太阳一般照耀十方空间,洒下的金光浩大而璀璨,几乎要将天地笼罩。
云衣紧紧捏着琴弦,压低声音:“她在干什么?”
而月魂看到祭坛后面的那颗巨大的树,惊呆了。
这颗大树似乎是飞禽族的传承,每一个树枝上都有飞禽的羽毛,这是飞禽涅槃以后留下的精华,是否神兽灵子就是在这颗大树下接受相应的传承,涅槃重生?
突然,大树动荡,枝叶哗啦啦作响,一条金色大道就像是一条桥梁从某个莫名空间传输过来,直达她头顶——
她脸上忽明忽暗,露出绚丽的图腾,似乎又感受到当时被羽毛包裹,涅槃出世的疼痛,惊呼一声,将四周的无数鸟儿惊醒,展翅飞去了。
天羲双目一睁,“原来是你!”
顿时,袖底两道冷光激射而出,云衣一把推开陷入万状惊愕的月魂,情知自己避不开她的暗器,便也不避。
铛!不知从何处袭来一道剑气,打飞两片竹叶。
紫影人似乎从天而降,站在她们身旁,手中幽幽紫剑发出一阵霸气的龙吟。
黑衣人迅速聚拢过来,将三人包围。
月魂转过头,对她笑了一笑,“你这么快就赶来了。”
梅凌寒神色冷峻,朝她点点头,上前一步说道:“事到如今,羲公主还是罢手吧!”
“梅凌寒!”天羲高高在上,瞟了眼月魂,笑道,“你不远万里追寻到此,就是为了她吗?”
梅凌寒拉着月魂站在自己身旁,对天羲说道:“你想利用巫咒唤醒古兽元神,不过是痴心妄想!”
“‘痴心妄想’么,何以见得?”天羲冷笑道,“实话告诉你罢,巫咒本是禁锢神凰的法咒,其实司马逊已经窥破天机,却欺骗神凰,将它的元神封锁在神镜里带入七星洞里藏起来了。他自以为道法高超,无人窥破天机呢,可是他瞒不了我!哼,神京之变真是个败笔。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孤注一掷了。我想阿寒姑娘也该明白一件事,那个神出鬼没的老东西活了这么久,就是在等一个人终结此事,我真想知道,这个人是不是你?”
梅凌寒低眉叹道:“你迁移古城的目的就是要毁掉大宋龙脉,搅乱天下,呼唤古兽醒来?”
“甘渊城和神凰的生死存亡系于一体,古城不存在了,它当然要从千年沉睡中惊醒了,哈哈。。。你很快就知道我是怎么迁徙神凰的元神了。”大笑后,她挥舞袍袖,带着黑衣使者消失在洒满金光的空间里。
月魂似乎吓到了,忍不住发出呀的一声,向后退去,足踝那个精巧的小铃铛在轻轻震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回荡在山林每寸空间。
梅凌寒听到铃铛的声音,放佛突然惊醒一般,脸色也渐渐平静下来,取而代之的却是困惑和茫然。
“昊天铃是第一代巫族圣母之物,月魂能够重生全依赖它和定魂镜的作用。你要记住,现在的月魂只有一丝魂魄,不能再失去。。。”
圣婆婆沧桑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她看着月魂不言不语。
而月魂看着那颗苍天大树,肩膀耸动,发出低低的哽咽声。
她竟然哭了。
梅凌寒一时不解,迟疑地问:“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月魂抬起头,泪光背后的眼睛柔情无限,水汪汪的如欲滴出来一般,忍不住叫人心头一跳,她带着几分凄楚的声音:“这棵树好像我娘。。。”
白皙的脸庞更是白了,清丽的容颜梨花带雨,伤心处的风情也是动人心魄。
梅凌寒心里明白,便道:“嗯,圣婆婆就是在这颗神树下,用最古老神奇的法术救活你,所以你看到它便觉得十分亲切。”
云衣道:“你见过灵山圣母?”
梅凌寒点点头,看着祭坛后面的那颗神树,道:“天羲一意孤行,逼迫圣婆婆说出巫咒,婆婆不与,受其伤害。。。”
月魂叫道:“你说什么?阿母受伤了?”似从梦中惊醒,转身朝山下跑去。
梅凌寒没有立即跟过去,看着那个白衣飘渺的身影消失在树林深处,山风吹来,树枝梢头轻轻晃动,发出沙沙之音,她安静地看着天空云朵悄悄流过。
云衣心念一动,说道:“原来,解开兽凰封印的咒语还是在你身上,所以天羲始终对你手下留情。”
有谁知道梅凌寒此刻是一片悲伤的心境。
一轮闪烁着诡异光辉的幽月挂在天际,令人迷茫。
良久,她抬头望月:“圣婆婆说,只有我能解开封印兽凰的符咒,如果我一直安分守己做捕快,那么兽凰就永远没有苏醒的一天。可惜今天我已经得到火灵珠的真元,看得懂无字玉壁。一旦天羲真的将那些玉璧拿来,我就不得不替她解开封印。。。”
云衣心中一阵惊疑,道:“无字玉璧。。。是什么?”
她摇摇头,无奈一笑:“当年离开长安之时,月魂被人劫持,后来在叹天崖找到了她。当时觉得她对那个地方很好奇,我却没有在意。现在才知道,原来那座大山就是传说的飞来峰,而所谓的叹天崖是和雪山形成一个天阵禁锢兽凰。月魂对那里熟悉,是因为火灵珠感应到天阵的桎梏,非常不适。”
一切都是命里注定。
“无字玉璧就是雪山古城里那几块移动的墙壁么?”云衣也想起了往事,大为吃惊。
月光冰冷,天地黯淡,仿佛有股凄凉之意在悄悄弥漫。
她盯着手中的诛邪剑,神色有些痛楚。
“神京之变是个插曲,天羲真正的阴谋才开始。”
“她颇有信心,是不是有十足的把握相信你会帮她做这件事?”云衣猜到一些。
她没有说话,所有的坚持放佛就要随风散去,那个仙灵般的身影在脑海闪现,似嫣然巧笑,又凄楚可怜。
“看来,她是利用月魂威胁你了。”云衣微微叹了口气。
圣婆婆能收回她的一缕魂魄,作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天羲自然也能利用巫术打散她那一缕魂。
如果神树是她的生命的传承,神树若死,失去依存之所的她又会怎样?
“如果这是命数,我不信命。”她缓缓说。
木屋里,巫圣婆婆发出压抑的低沉的喘息声。
月魂跪在这个极度衰老的老者面前,紧紧盯着她苍老的脸庞,此刻,老人残存的生命是她仅有的希望。
“是那个姑姑伤你吗?我去找她!”
“不用了。”巫婆婆喘息稍定,对着她露出一丝笑意,道:“你不是说阿母太老了嘛,是啊,太老的人早就不该活在世上了。。。”
“不,不是的,阿母不老,不老,我要阿母活着,永远活着。。。”月魂拉着阿母枯树一般的手,像个伤心的孩子哭着。
阿母闭上了眼睛,深深呼吸一口,又睁开眼看着站在一旁的梅凌寒,“你过来。。。”
梅凌寒走近几步,单膝跪倒:“前辈请说。”
沧桑与悲凉刻在老人的脸上,看透世事沧桑的目光盯着她,再一次的深深呼吸,道:“千年伤心事,一夕在心头!我一直不忍心伤害她,没想她为了她的大计。。。。唉,因为你,那个孩子受尽磨难,本来我对你充满敌意,真的不想看到她和你再有纠葛。。。可惜命里注定。。。罢了,看得出你对她很好,我也放心了。她是神兽之子。。。是神兽幻化的精魂。。。没有因就没有果,明白吗?”说出这些,已经气喘得不行,剧烈咳嗽。
月魂哭道:“别说了,别说了,阿母!”
梅凌寒望着老人一头白发,苍老的脸上露出期待和信任,俯首一拜:“前辈相信我。”
巫圣婆婆缓缓的,缓缓的伸出手,“来。”
梅凌寒不解其意,便伸出手给她,只见老人摊开她的手掌,长长的指甲在掌心画着什么,瞬间,鲜血淋漓,她没有动,耐心地等待老人刻画。
满手鲜血,一滴滴掉在地上,触目惊心,月魂也忘了哭泣,睁着美丽的眼睛,十分惊异。
沾满鲜血的指甲画下了最后一笔,完成了。
噗!低沉的声音,枯瘦的手垂落下来,月魂臂弯的重量陡然沉重,阿母的身体就这么软了下来。
梅凌寒心头一跳,脑海嗡的响了一声,这才感觉手掌针扎入骨的疼痛。
“阿母。。。”月魂伤心之极,抱着老人哭泣。
梅凌寒举起手掌,看着怪异的字体,并不知道这些字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