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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神京变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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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帝突然间抱恙在身,国家大事几乎全落在了北凉王郑殷的身上,而一个月后北凉王将主持祭天仪式。据江湖日报宣称,到那时,太祖的正统玄孙,一直隐匿民间的怀璧王赵轩将登基成为新帝。
消息传出,九州震动。同时,皇朝里的硝烟已在蔓延。
凤来阁,桃花纷纷,北凉王正在抚琴。
阳光下,一个黑袍男子匆忙来至,“参见王爷。”
北凉王示意他起身,微微笑道:“薛驸马面色晴朗,必是带来好消息了。”
“回禀王爷,驻扎小义庄的风羽军已被皇朝大军剿灭,可惜贼首叶轻秋逃匿。”薛白不安地说道。
北凉王微叹:“薛驸马不必遗憾,此人不过蝼蚁之辈,无需在意。”说着,手中的琴弦一拔,突然,一道银电似的激光射出。。。
打落的桃花漫天飞舞,如粉色的精灵在空中起舞,阵阵芳香,沁人心脾,满目皆是一片粉色,如同浸在粉色的海洋。
一袭紫色衣衫,墨发如云般散落,挺拔修长的身躯在树下,远远望去,宛如画中仙。
北凉王一时失神,瞬间以为是当年那个女子。
“王爷,我去应付她。”薛白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杀机,立刻请命。
北凉王摆摆手,高声笑道:“是寒儿回来了?”
梅凌寒走出树影,“王爷一直在等我吧。”
北凉王放下五弦琴,眸光望向走近的她,声音幽幽:“刚才的你像极了一个人。”
“莫非王爷想起故人了。”梅凌寒的脚步停住了,冷笑着。
北凉王微微一怔,笑道:“小时候也像,却没有这般精致,看来寒儿的内伤完好了。”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条蓝色的缎带递给她,“这条发带是你娘送给我的,现在还给你。”
梅凌寒没有开口,伸手接过,手指在头发上几下穿梭,将墨发束起。
北凉王笑道:“知雨楼的事,本王并不知情。得知后,我派人一直在找你,没想你竟然自己回来了。”
“我必须回来,”梅凌寒嘴角僵硬着:“我要弄清楚三件事。”
“说吧。”北凉王笑了笑。
“我娘的死因,赵夜的下落。。。”梅凌寒脸色淡然,仿佛已经做好承担一切噩耗的准备。
北凉王笑了笑,转身走到湖边,一道风从身边飞过,擦过了树枝,愤怒的剑气指向他的咽喉。
薛白慢了一步,即便梅凌寒也惊在当场,杨吉轩的剑如此之快!
“轩公子来得正好,省去我们寻找的时间了。”北凉王看都不看他的剑,只是淡淡一笑。
杨吉轩迟疑了会,怒道:“京城传出的消息是真是假?”
“这不重要,”北凉王淡淡地开口,“难道你们还不明白我这样计划的目的?”
杨吉轩挺了挺剑,“请王爷赐教!”
“快避开!”突然地,梅凌寒飞身过来,猛地拉住杨吉轩纵跃丈外。
原来北凉王暗中蓄力于掌,忽然拍出一团火球卷着刚劲无比的气波笼罩四周,若非躲闪及时,后果不堪设想。看到周围焦黑的枯草,二人难免心惊。
北凉王看了梅凌寒一眼,嘴角冷冷的勾起:“寒儿的武功果然精进了,当世能避开气波功的人不会超出三人。”
梅凌寒踏着凌波步回到凤来阁。
“我想,王爷不会是真的要辅助吉轩当新皇帝吧?”
北凉王大笑起来,似乎这个问题无比可笑,震天的笑声惊恐了花枝蔓草,在风中瑟瑟发抖。
“还是从寒儿的疑问开始说起吧。。。”他仰头望着天空,高阳隐没云层,天地一片雾霾,“你们是不是无法确定:当年去甘渊古城的主人到底是赵夜还是本王?”
梅杨二人同时屏住呼吸,等待答案。
北凉王笑道:“其实当年去古城的除了赵夜,还有我,也可以这么说,我即赵夜,赵夜即我。”见二人惊惑,又大笑两声,道:“还不明白吗?我是借赵夜皇族后裔的身份率领部下去古城与神凰使者天羲达成了契约。而赵夜嘛,身为守护大宋神器的忠实臣子,和我成为知己当然是为了破坏我的千秋大计了。可惜啊,赵公子如此英伟,也抵不过魔性侵蚀,灰飞烟灭了。”像是在说一个离奇的故事,北凉王有种渐入剧情的动容,“当天羲告诉我那件事,真的不可思议啊。”
“到底发生什么事?”杨吉轩惊怒交加。
只听一声低沉的叹息,北凉王鬓角的银丝随风飘起,瘦削的脸上一片苍白,透着深沉的惧色。
“天羲识破赵夜的身份,竟然用巫术蛊惑他进了炼化池。。。据说天神为了惩罚凶残的兽凰,利用炼化池削磨它的兽性和戾气。所以,赵夜公子当时就化为血水了吧。”
“无稽之谈!”杨吉轩怒火攻心,长剑几乎脱手,倒地的瞬间,梅凌寒冲了过去一手扶住他,“吉轩!”
北凉王一笑,继续说道:“轩公子不必动怒,本王一直觉得当年之事有些蹊跷,却苦于无证可查。所以事实如何,只有等到祭天大典那一天,我们有幸进入太祖陵墓才能窥破真相。”
“难道,你宣布登基大典就是为了有机会进入太庙?”梅杨一同惊呼。
北凉王赞道:“说的不错!太祖留下遗命:非社稷之难,任何人不得擅入太庙。即便是当今少帝,也无法进入太祖之墓。所以,推翻少帝改立怀璧王,天下风云骤变,也算社稷之难了。那么,身为太祖玄孙的轩公子当然能够开启太祖陵墓寻求守护社稷之法了。”
杨吉轩忽然大悟:“如此,当年你和我父亲结为金兰知己,也是蓄谋已久!”
北凉王深不可测地笑了声,叹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也许赵夜至死也不明白吧。后来发生的事情,天羲的弟子都应该告诉你们了。慕青体质特异,天羲想利用她来炼化火灵珠,也就是神凰的心脏。我拒绝了天羲,而龙天襄得知此事后,立刻带她逃离古城,在暗河,天羲带人阻截了他们。。。”
北凉王顿住不言,眸光隐隐悲伤,似乎当年一幕在眼前重演:抱着慕青,感觉到她的生命在一点点的流逝,
他自认为坚韧冷酷的心被无形的利刃刺入,一阵抽痛。那一刻,他只想用千秋万载的功业换回她的命。
“天羲截杀我娘,可我娘是中了你的气波功伤重而亡。”从没想过自己一直恐惧的事情,有一天,可以直面。
“如果,后来君子剑肯救你娘,也许你娘不会死。”
一个冷漠的声音突然响起,北凉王回头看了来人,笑道:“苏柔也回来了?”
苏柔戴着黑色面纱走了进来,除了薛白,其他人都不觉得惊讶。
梅凌寒一手捂住心脏的部位,额头上冷汗淋淋。
“是王爷追杀我娘,与君子剑何干?”
苏柔走近她,摇头道:“可你娘当时并没有死,在君子剑赶来之前,她居然托孤龙天襄,请求龙大侠不必管她,立刻将你护送到你外公家。龙大侠当然不肯,你娘就以死相逼。。。”
风在呼啸,血液翻腾,嘴角一滴滴殷红滑落,而梅凌寒丝毫感觉不到心的疼痛,痛到极致,就是麻木。
苏柔压抑万般愤慨,继续说:“当君子剑找到重伤的慕青,假意安顿后立即暴露阴险的一面,开始追问暗河的秘密,我想,慕青表姐一定早就认清君子剑的虚伪,才没有说明真相。”
“苏柔错了,”北凉王噙着淡淡的笑,“慕青太了解她的师兄了,她保守暗河的秘密,是为了保护她的夫君不去送死呢。喔,梅君修领着一群乌合之众即便能渡过千里暗河闯入古城,对阵天羲或者我的同盟大军也无异于以卵击石,死无全尸。”
“可惜,君子剑并不领情,见妻子宁死不说出那个秘密便大为震怒,没有立即医治慕青表姐,只差人将她送回京师了事。”苏柔恨声说道,“他自己千方百计寻找暗河的入口,无果后才折返京师,而那时的慕青表姐已经不治而亡。”
北凉王摇了摇头,“其实,是慕青自我了断的。”
脸上的哀伤一闪即逝,他笑着说,“只要她死,天羲再也无法逼迫,火灵珠得不到炼化,神凰也无法苏醒,那么,天下暂时就太平了吧。”
“但是,”苏柔苦笑道,“不幸的是,阿寒也拥有慕青表姐一样的特异体质,成为天羲觊觎的新目标。所以,长安古道的计划当然是早就设计好的。”
北凉王笑了起来,看着冰岩一般的梅凌寒,“计划就是这样,让你在长安古道救下贡品,然后,就可以让贡品利用你来炼化火灵珠了。而君子剑居然同意了我的建议,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呢。”几分嘲讽,几分悲凉化在笑里,北凉王长叹一声,“看来他早就怀疑寒儿的身份,这一点是我的疏忽。”
在他望向梅凌寒的眼神里,有一个大家都惊心动魄的秘密呼之欲出。每个人都胆颤心惊,除了冰雕般的梅凌寒不言不动。
“不过,”北凉王恢复了常态,笑着摇头,“绝没有人想到的是,身为神兽之子的月魂姑娘居然对阿寒产生了人类的情感,对你依恋过深,甚至无法自拔了。即便是擅长巫术的苏安堂也无法操纵她去伤你半分。月魂姑娘几次以火灵珠相救于你,自身却是受到极大的损伤,当天羲得知此事,愤怒之极。若非你有大用,她绝不会容忍的。”
人在颤抖,墨眸布满伤痛,嘴角却冰冷的扬起:“苏安堂在哪里?”
北凉王侧身看她一眼,脸上的笑容凝结:“这是你的第三个问题?”
剑已出鞘,发出愤怒的吟啸,“说!”梅凌寒控制着内心的惶恐,潜意识在提醒她,月魂一定很危险。
北凉王直视着她,“如果神兽之子真的破解了凌驾在你头上的符咒,何必再卷进去?”
剑一顿,紫芒隐没,梅凌寒惊问:“王爷说什么‘破解’?”
北凉王打量着她,“寒儿过来,让本王诊治一下再说明吧。”
杨吉轩立刻阻止:“小心有诈!”
梅凌寒冷冷一笑:“王爷要杀我不需要这么麻烦。”言罢,大步来到北凉王跟前,“请赐教。”
北凉王淡漠的眸子露出些微的神采,伸出两指搭在她的脉搏上,闭目诊查。
夜,漆黑至极,无一丝光。月魂穿梭于黑夜间,不断的飞行着,呼呼的阴风拂过,仅是划过衣角。不知过了多久,于一所朴素简朴的庄院里,落下飘渺的身影。
青竹满园的院子里,一袭白袍的男子站在月光下,微风轻轻吹拂,带来无尽的寒意。
“魂儿,你终于来见爹爹了。”他转过身看着飘进来的月白之影。
月魂微微蹙眉:“我已无心,对你们亦无用,又何必召唤?”
苏安堂看到她心口浸染一片血迹,大为慌张:“魂儿做了什么啊?!是谁伤得你?”想拉着她查验,却触不到她。
月魂面无表情地走到一颗苍天青竹前,幽幽道:“念在一场父女,劝你及早逃命吧。”
苏安堂忽然顿悟:“莫非,莫非是你自己伤得自己?”
她疲倦地靠在青竹上,“我很累,睡了。”
这次她不是灵魂出窍,而是真人来到苏安堂的府中了。走了这么远的路,身心疲惫。
赶紧动用巫术查验昏睡的月魂,吓得苏安堂一下子瘫软在地,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天啦,月魂真的剖开了火灵珠,完了,一切都完了。。。”
不知过了多久,北凉王揣测着,清眸染上一丝不易觉察的欣喜:“真不知是该恭贺寒儿得到这无上的神力,还是替寒儿忧心从此陷入不可预知的命运里呢?”
介乎人魔之间的灵力,将带给寒儿怎样的未来?即便是只手遮天的我也无法估测啊。突然生出的心思,居然让北凉王一阵愕然,难道这是身为人父都会有的担忧吗?
“究竟。。。怎么回事?”苏柔不敢揣测。这也是杨吉轩,甚至冷酷无情的薛白都想知道的真相。
突然,梅凌寒抽回了手臂,转身就走。
而北凉王却说道:“神兽之子自剖灵珠,必遭报应!现在,你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了,何必再被命运牵着走?”
梅凌寒微微顿足,冷冷地说道:“也许月魂自剖心脏也在王爷的算计之中,所谓‘只有我能开启魔阵’就是指这件事了。”再不停步,朝门外走去。杨吉轩也紧随而出。
北凉王顿时变色,清雅的眸子掠过一丝深沉。
直到那抹紫色身影渐渐消失在桃花尽处,北凉王才摇了摇头,叹息道:“既然到了这一步,大家都没有退路。所以寒儿,你一定会履行你的使命。”
他的喃喃自语让伫立一旁的薛白苏柔更惶惑不安,犹如听天书。
王府外,依旧平静,并没有想象中的草木皆兵。
杨吉轩见她表情急切,便问:“去哪里?”
梅凌寒心急如焚,可是那匹天马来无影去无踪,又不知跑去哪儿了。
“苏安堂一直用巫术控制月魂,所以月魂失踪一定跟他有关。”梅凌寒寻不到紫焰,只好大步朝苏府走去,“苏府早被查封,经常闹鬼的话,就是有人故意装神弄鬼了。”
杨吉轩悟出一些,“不错,那个苏安堂是先帝恩宠的术士,受封五品。后来经不住大臣们弹劾,少帝登基后就将他贬为庶民,谁想到此人不过是北凉王的一枚棋子,故意隐匿身份在背地里做些见不得人的事了。”
梅凌寒沉声道:“他一定知道月魂的下落。”
高竹为风倾倒,片片竹叶落在身上,月魂靠着青竹入梦。
“月魂,你会永远的陪着我吧?”久久的,她的声音有些闷闷地响起。
“。。。我会一直在姐姐身边,直到死。”这是她的承诺。
“可是,月魂的命会很长很长,我却等不了那么久。”她笑着,用手去抚摸她的发。
她歪着头想了想,笑道:“有办法啦,我不要活那么长久,就和姐姐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同一刻,一起死啊。”
她转过头,看着月魂那张在阳光下更显得迷人的脸,做了一直想做的事,吻了她张开的樱唇。
突然,天际掀开一个巨大的窟窿,一阵狂风卷起她的身子拖入一张血盆大口,她用力抓住她的手,哭喊着,叫着她的名字,“阿寒,你不要死,不要离开我。。。”用尽全身力气,哭得声嘶力竭,最终还是失去了她,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那张血盆大口吞噬。
渐渐地,黎明来临,青竹之畔,染了白霜的青丝瀑布般垂落,精致的面容,浅玫瑰色的樱唇,清澈无物的眸子如同两颗璀璨的明珠,一不留神,世界也会深陷其内。
身上盖着毯子,月魂觉得冷,就将毯子裹在身上。
苏安堂小心地看着她:“魂儿可知自己一夜都在做梦?那个梦一定太可怕,魂儿哭得很凶啊。”
月魂站了起来,身子有些恍惚发颤。
苏安堂不敢靠前,忌惮身为神兽之子的她本质上的魔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