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春》anwar

30、第三十章

　　陆弼林倒还是有很多事情在忙，一天电话频响，不能近她的身，往往上书房里待到很晚。她也从不问他外头的事。一天夜里洗了澡出来，裹得雪球一样的，抱出来，赶紧又用被子围好。他以前不碰这些东西，现在好像一切都理所当然，取了按摩乳液，手伸进被子里替她揉着，
　　本就滑嫩嫩的，滴溜溜的一对黑眼珠儿，半长的头发乱飞着。一会痒的嗳呀嗳呀笑，一会又错了地方，羞呆呆，空气也静止。

　　吹着头发，他告诉她最近两天应该会回溙城一趟。她还在腿上侧歪着，呼呼的热风，也不说话。他低下去亲亲肚皮说：“宝儿，你好好替爸爸陪着妈妈，不准欺负她，不许闹，她最容易哭鼻子。”

　　她知道这意思是不能一道回去，只合着眼，嗔道：“你瞎说！”

　　到了那一天早上，陈姨要舂一些新米，她也一早到楼下去了。灶上在煮着粥，娟儿一边往火膛里添柴，一边跟她讲怎么熬出来的小米最香，又告诉她小孩子生下来要没奶水，光吃小米粥也能长的白白胖胖的。

　　没多一会陆弼林也下来了，陈姨很吃惊，说今天这么早，饭还没好呐！她坐在火台边，抬头往外看，天还黑呢，只有他一个身影。陆弼林在外头对陈姨交代了一些事情，完了探进来叫她，娟儿还在讲着关于小米的学问，她也不出去，听见他说“我走了啊”，仍不动，又说“真走了啊”，两个人僵持着，好像她听娟儿的布道很入迷，待了会，陆弼林转身去了。

　　饭端上来，按娟儿的方法做出来的确很香，娟儿也很得意，一会功夫已经又盛了一碗。“我说的是不是，没骗你吧？”董小山突然搁下碗筷，一气上了楼。娟儿不明所以：“妈，她还不服气！瞧这些城里人傲的！”

　　上去了打电话又打不成，才出门，是叫他回来怎样？就是去了，一路上七上八下，她也不愿意。只好忍着。秋祭会也正到如火如荼的时候，下午陈姨要过去给村里做大席帮手，嘱咐了娟儿在家里盯着，有什么事立刻过去叫她。娟儿人直心大，饭后犯困，自己上沙发上卷着睡去了。

　　她想，说过的，一睁眼就回来了。倒在床上，朝天花板看着，心里只是泛酸。又跟孩子说话，不能张嘴，委屈的什么似的。还是打过去，一听到声音，呜一声就哭开。陆弼林连问她出了什么事。哭不够她又不说，陆弼林叫她把电话给陈姨。她呜呜地说：“陆弼林对不起。”

　　陆弼林叹了一口气，说：“傻瓜。”

　　她哭着说：“我知道我总是发脾气不对，早上也没有见你，没有跟你说话，也没有吃到我煮的饭就走了，你饿不饿啊？我一天都想给你打电话，我不敢，你也不理我，你不挂念我么？你是不是生我的气？我都想你了，就我一个人，我害怕，你是不是走了不回来，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简直的问了一车话，又是哭，又是跟他撒脾气的，他听了心也揉成一团，哄着她说：“我不是为早点办完这边的事，早点回去陪你？是不是？你们在那里听不听话，有没有好好吃饭？”

　　她胡乱答应着，心里又总是放不下，东一句西一句，又叫他把小漱领了来。想一想，他也怪费心的，连忙说：“不了不了，别带它。你几时回来啊？”

　　他只能说尽快。其实明天老爷子就到家了，一家人难得团聚，他也有很多事跟他父亲商量。尤其再见了秦怡跟董燕笙，又要去裕园看看金佩雯跟贾波。彭裕来他们上路以后，听说遇见了童家的人，彭裕来好说，姚千娣为她家里的事又怎么会罢手，她又惯于使毒，童鑫便找了他，要他跟彭裕来那边通通气，不要为难他们。这事答应下来，童鑫又说：“我最近准备回溙城一趟，把那边的房子处理掉。”陆弼林没有说话。

　　接到董小山电话的时候，他才联系过姚千娣，姚千娣说：“我就是知道你们之前的关系，才没动真格的，不然你以为他们怎么这会还喘着气儿呢！”

　　陆弼林：“说到底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们这次回去是为从头来过，童家这些年在关外还有些班底，你退一步，他们退两步，没必要横生枝节。”

　　姚千娣听的不痛快：“你怎么跟彭裕来一个口气啊，老腔老调的！反正你记得就好了，我饶他们是看你，你又欠我一回。这么着，你叫我一声二嫂，咱们两清！”

　　陆弼林笑道：“你倒找我的便宜！”

　　姚千娣道：“不叫反正你就攒着呗，总有你叫的一天。”

　　他对金佩雯也没正经叫过两回，这次上裕园去看她，人已经明显显老了，生意也不经心，仍旧成日价抽烟，好在有个叶唯真还糊涂一天明白一天的，勉强撑着，又敷补枪伤致残的贾波。他去了坐在烟床一侧的单椅上，金佩雯虚应了一声，不冷不淡地说起话来。

　　“想起来你就上这晃晃，别再给我钱，也别给他们……你瞧见了，我这地儿就是个无底洞，早晚一天赔在里头，我就打定了往那奔去的。就是那傻孩子，糟践自个，唉，破家出身，挣出头呢，有什么用？我不想叫她走我的老路。倒是你，心太狠，你知道她给你是干干净净的，是你经了手的人，如今给人万八千的……”

　　“她这会人呢？”

　　金佩雯慢慢吐了口烟，说：“我告诉你，你也别多想。现今儿，乔中野是这的常客，挺捧她，来了几回露露面，就等于私包了，那么个野豹子乔疯子，谁还敢问津啊。唯真一天不是钻屋里画画，就是俩人出去。她疯他也疯，他倒蛮对味儿。”

　　说罢金佩雯叫人去瞧叶唯真在不在，回来说没有，金佩雯说：“你瞧是不是。”

　　陆弼林说：“承瑾最近都忙什么去了？”

　　金佩雯磕磕烟灰：“这事你也别怪他，来了两回，要抓了去，还是我说，乔中野不比他老子，用他的一天，闻着味自己就来了，不急。倒是你这会四面楚歌，没必要惹这一身骚。承瑾自个又跟景家那边有一大摊子事，景家孤儿寡母的，奈何不住娘家人多，姨娘姨舅的能答应淳姑娘托给一个活阎王？眼下正说人家呢，见了一个，他过去就把人场子挑了。”摇头笑叹。“再者，说白了是叶唯真要揽生意，有人乐意捧场，又不砸呀摔的，我何苦再找腻味！”

　　金佩雯又问董小山的事，知道陆家老爷子回来，叫他回去替她带个好。其他不再多言。陆弼林想告诉她彭裕来已经离开溙城，她只是一脸漠漠。外头通报说“魏老板来”，陆弼林听见是魏鸣什，看着金佩雯。金佩雯笑道：“走吧，我先送你，一时半会你见了肯定不高兴。他还是说盘我这店，老话重提，要早知道今天我就给他，月月儿吃分红，我闲的自在！不管他啦，都不管啦……”

　　出了裕园，陆弼林回头看台阶上的招牌，以往心头上的字，搁久了蒙尘漫漶，是她自个往出扔，不要了，随他去。她是知道彭裕来已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