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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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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小山睡在陆弼林的手臂里,她只是认出了他,但对她自己所做的事,以及他们眼下面临的危险一无所知。她的依赖,加深了陆弼林的责任与歉疚,他俯下来,安慰着她说:“睡吧,我们这就回家去。”
一系列亲昵地举动,两人关系已经昭然若揭。调查组所代表的的某种威严被挑衅,被沉重践踏。“陆弼林同志,你要考虑影响,影响!不为你自己,你父亲呢,他正要回来,但随时有可能因为你的关系被再次截留。”
天已经略微显得发白,这罪域之中凝结的戾气也将很快被驱散。魏鸣什揪住贾波的衣领,大骂道:“怎么还他妈没有消息,陆立煌那小子是要反水!”
贾波也急了,看着那些官家人虚与委蛇地拖延,究竟拿陆弼林怎么办,实则任何实质性的举动都没有。贾波颤抖着,连续给陆立煌打电话。“他走脱我们就完啦……不行,不行。”
陆弼林已经毫无顾忌地走向了门口,人群不自觉地追随着他。他回过身来,寻找金佩雯,但哪里还有她的身影。他站在原地沉默着,如今恶劣的影响已经铸成,好在彭方周三人未被牵连进来,今晚过后,他也不想将这影响扩散到任何人身上。
“好了,我要回我想要的。你们公务在身,我不会再为难你们,从今天开始,我自愿停职接受调查。钥匙就留在这里,我的办公室,你们随时进去。”
随后大门被人打开,刺眼的阳光汹涌而入,陆弼林低头查看董小山,发觉她脸色惨白,并不像入睡。
贾波的电话终于打通了,那头传来陆立煌平静到冷淡的声音。
“早。”
贾波急切到痛哭:“小叔,动手吧!再晚、再晚死的会是我们!”
陆立煌笑了一声,按部就班地发问:“方承瑾的人出动没有?”贾波答:“没有。”“彭裕来的呢?”贾波仍旧只管呆怔地摇头,听陆立煌继续道,“周正楠的势力不在这,但周家随便从九江发过来一个分号,足以将裕园填平。你,看明白没有?不是一个两个,一个陆弼林死,我们也都会跟着陪葬,除非是他们全部。”
贾波的电话直直掉在地上,他的精神已经崩溃,汗出如浆。魏鸣什窥出不妙,便开始四处周旋,企图鼓动陆弼林一贯的仇家代为下手。魏鸣什一经离去,贾波更失去了主心骨一般,内心的彷徨跟恐惧在迅速地加倍地膨胀,贾波疯了,冲出去,大喊着:“杀了他、杀了他……”
贾波端起了一把枪,枪口哆哆嗦嗦地瞄准了陆弼林。
砰地一声。
一切归于了沉寂,贾波在骤然倒塌的过程中,看见了董小山沉静的容颜。他觉得世间一定还有一样东西能够拯救自己。疼痛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他看见自己右腹慢慢渗出了一滩血迹,但他从没像现在这样清醒过,他抬起头,看见不知何时出现在陆弼林身边的彭裕来。彭裕来同样也举着一把枪,枪口仿佛正飘散一股青烟。
“二叔。”贾波知道自己不会死了。
彭裕来没有答应这一声,他出现的时间很短,短到同陆弼林一起离去后,人们从巨大的恐慌中恢复过来,仍旧对那个突如天降的粗猛大汉心有余悸——“刚才开枪的那个是谁?”“从没在溙城地面出现过。”……
陆弼林问彭裕来:“既然到门口了,她不走,你知道她等的是你。”彭裕来没有领情,他咕哝着,眼光望向了远处,完全不像刚才行事果敢的那个人。
从裕园出来之后,两人兵分两路。陆弼林带董小山回自己的公寓,彭裕来一方面要回去安稳住方承瑾跟周正楠。另外方承瑾的人暂时还没撤回来,一来虽然金佩雯的生意没问题,但怕有心之人趁乱闹事。二来这么大队人马的调动,最早也要再等天暗下来。
董小山醒醒睡睡,已经缠绵一天。陆弼林也有两昼夜没有合眼,那天回去就叫了大夫来检查,她不配合,倒是不闹,人一走近,睁开眼,眼圈立刻变红。人走远一点,又萎靡地歇一会,睡一会。
陆弼林没有问她发生过什么事,毕竟原因都在他身上。他靠近过来,似乎脚步声也不一样,她醒着,闭着眼,但是没有戒防。他把她抱在身上,小声问她:“董儿,你告诉我,是哪里不舒服。”她流下泪,沉默着。他们相对无声,他拿手握着暖着,向他脸上抚摩。粗涩的触感也似乎倾诉着他的日日夜夜。她小小的泣了一声,很快止住。他只得向手心里亲着,叫她的名字。
她说:“你睡。”拿手环住他的腰,在背后轻轻地拍着,“睡吧。”
陆弼林停职审查的消息很快在溙州传开,秦怡震惊之余,又听闻他在金佩雯那的一番作为,本来打算叫陆弼林回家,但怕董燕笙知道多想,殃及简孙,便对陆弼林说:“你既然不愿意回来,那我上你那里去。”
陆弼林也不讳言,对秦怡说:“我这里不方便。或者晚两日父亲回来,我家里去自然都交代清楚。”
秦怡心知他那里有人,恨道:“你呀你!”又说,“那好,你爸爸回来我原本预备着人齐齐整整的了,我下厨,我们自己家里吃。现在可好,给你一闹,我也没心思,就上裘茵那吧,订一个位,我下午去选选菜,趁这档,你出来跟我坐坐,把事情说清楚。等你爸回来,再看听了能不能过关。”
陆弼林思量片刻,说好。跟秦怡约定了下午三点钟上裘茵那里见面。他自然要比他母亲早出来一会,中午预备了饭,哄董小山吃一口,她现在万事都不愿意应付,每天倦懒非常,只是昏睡。
陆弼林当日没与金佩雯一起出来,很多话没有问清楚。尤其裕园门道很深,不明不暗的东西,只怕她染上。趁着这个下午,见过秦怡自然还要往裕园去一趟。临走,安排了人贴身照管,有事随时联系他。小漱还是个疯丫头,今日打了这个明日敲碎那个,怕扰她,也叫人带出去远远地玩去。
路上往家里打一通电话,问及她,还睡呢。他听了皱起眉头,随即又想,也好,没有后顾之忧。当时才下午两点半钟,到了裘茵那,他也不说找她,直接去了后楼他一贯要的一个雅间,等待秦怡。
这地方虽然大隐于市,远离尘嚣,不过认出陆弼林的还是不在少数。裘茵听得消息,不一会便从她的办公室过来。她一向不是多事的人,取了他们这里常备的茶,沏好斟上。对他前两日的新闻,概不探听。
她小时候也是如此,对人对事没有偏好,裘家一家也是团圆和睦。不过听说她生下来,命书上批的是“孤”。也就是对世间的一切感情都没有缘分。小时候她跟保姆在城里住,立煌还总拿这个典故欺负她。谁知一语成谶,裘茵十六岁一年内至亲接连凋零,如今这间饭庄是唯一遗留的祖产,她现在也快三十岁了,没有明说,但大概是抱了独自终老的决心。这几年看着,更形寡默。生意也是因为老字号招牌,细水涓流地维持着。她倒志不在此。
坐了一会,陆弼林看看时间,快三点一刻钟了,秦怡还没到。院子里有了些动静,是管理花木的师傅送了两筐莲蓬进来。裘茵上去打量了一会,拣两支静直匀称的出来,到桌上,用一块不大的素麻布扎了,递给他:“秋天了,也就是这样东西,摆着玩也好。”
秦怡一向守时,这会晚了半个多小时了,陆弼林已觉得奇怪,打她的手机,秦怡接起来说:“正好,我刚要打过去呢。刚才田宝军上家里来,带的你爸爸口信。”陆弼林担心有变,秦怡马上说:“没事,一路上都挺好。这会我叫小庄陪他们洗澡去了,你知道那些人平常喝人血还嫌不够腥,晚上少不得再请他们一顿。”
陆弼林说:“那我过去看看。”
秦怡说:“你现在最好别露面,待两天他们又得上去,我叫人探探你这件事上头的反应,你在,话就不好说了。”
裘茵披了件披肩出来,跟在身后,将陆弼林送到山道上,瘦的好似一把风。
陆弼林说:“他们出去带回来一点香料,平常谁也不会用,回头我叫人给你送过来。”裘茵点着头。陆弼林即将上车,走到半路,又说:“秋拍马上该上了,你拣两样平时不玩的,散出去,只怕将来用的上。”
裘茵满怀心事,抬头看着他。
陆弼林笑着说:“没事。另外要见了立煌,对他说,在家不讲外面的事,叫他一起回来吃个团圆饭。他一向听你的。”沉默的裘茵脸上始透出一点光彩,微微笑着答应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