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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美人如花隔云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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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嫁给尹墨已经三年有余,转眼又到了夏至,那是我在青湖边遇上他的时节。一日尹墨都未归,似乎不是他的作风。晚间他归来,就连晚饭也顾不上吃,眉眼含笑的看着我道,“青衣,我终于找到她了,她接了我的下一句,就在青湖边上。”
我斜着眼看他,不语,只等着他下面的话,踟蹰了许久终于说出了他的来意。
“青衣,你不是她,当初是我认错了人,对不起。”
自从他说了认错人之后,已经有七八日没有回来了。这些日子我总是做梦,那梦太过美好,让我心生羡慕。
在梦中那对男女青梅竹马,婚礼那日漫天都是喜庆的红,就连我这个作为看客的心都不由的欢喜起来,看着他们举案齐眉,诗词唱和,那生活幸福的让人猝然泪下。
或许在我心中期盼的也是这样的生活,同尹墨一起。
当尹墨说要娶那接了他下一句词的女子之时我没有惊讶,只是静静的听着,直到晚间躺在床榻上,那锥心刺骨的疼痛才在身体中蔓延开来。
疼痛总比现实来的迟一些,我多么想这疼痛是在尹墨告诉我要娶另一个女子之时袭来。
那女子是尹墨花了两百两从青楼中赎出来的,据说是个清官,那模样很讨人喜欢,只是她同尹墨一样,让我隐隐觉得熟悉。
我想我是病了,总也想不起这一世究竟遇到过什么人,发生过什么事。突然就想念起离修来,那个一直陪着我的九尾狐,他已经消失很久了,久的让我害怕。
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悲伤的日子却又那么长,长的让人看不到尽头。
那名唤媚儿的女子眉眼含笑,温婉的唤我姐姐。我只垂首轻笑,虽为修道之人,终究是动了七情六欲,嫉妒啃噬着我,让我几乎发了疯。
《六》
自媚儿进了府,尹墨再也没有来我的院落,煮的清茶已经没有人再与我同品。他的眉间眼底的笑意再也不属于我一个人,那些耳鬓厮磨的时光似乎是已经过了很久,久到我几乎快忘记了。
离修曾道:青衣你的劫数快到了。也许,尹墨便是我这一世的劫数吧。
梦中的人越来越清晰,即便是梦醒我仍是能记起梦中所有的细节。那青衣女子同我携手而行,看到那一幕幕总要抬起她执着的那把青剑,眼却看着我。
在梦中的女子与尹墨如今的妻有相同的名字,而那男子也叫尹墨,心下诧异,却不知为何。
梦中的媚儿与尹墨是人人钦羡的神仙眷侣,每日他回了家总是同她携手在林中漫步,踏雪赏梅,花开赏花。偶尔她抚琴他以箫应,他饮酒,她便以舞和。
那日桃花盛开,灿若云锦,他与她携手在桃花林中许诺,“媚儿若是有来世,我若遇见你便会言 ‘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你便知那是我。”
媚儿轻笑,伏在他的怀中细细柔柔的道,“那我便念‘忆君迢迢隔青天,昔日横波目,今为流泪泉。’如此你便能寻到我了。”
“媚儿,勿忘今日之约。”
他二人眼中灼灼的笑意让我觉得透不过来气,梦醒后才发现汗湿了亵衣。
梦醒后突然记起,府中媚儿的模样同当初在桃花林中所见的桃花妖的模样是相同的。
《七》
桃花盛开,我去了尹墨的书房,远远的便见园中的凉亭里坐着两个人,那是尹墨与媚儿。媚儿抚琴,尹墨以箫喝,那情景在梦中我见过,只是那女子的脸不对……不对……
一曲终了,媚儿娇笑着道:“相公,妾身为你泡了茶,你喝一些吧。”
“为夫最爱喝媚儿泡的茶,有家的味道。”
许久才猛然想起此次前来究竟是为何,不过是烹了茶水,想要告诉他已经很久没有去喝茶了。曾经他总爱喝我泡的茶,说是有家的味道,每到这时我总是掩嘴轻笑。
刹那间,没有嫉妒,没有恨意,只剩下蚀心彻骨的疼。
压下胸口那翻滚的血腥味,跌跌撞撞的回到我自己的院落。自那日起我便病下了,侍婢去请尹墨,他来了一次。临走之时我抓着他的手道,“媚儿是妖,桃花林中的桃花妖。”
他冷冷的看着我,仿佛从未认识过我,许久才长叹一声道,“青衣,你病了。”
晚间我又开始做梦,梦中的尹墨与媚儿依旧过的幸福安乐,闲时尹墨带着媚儿在城外放风筝,回到家中媚儿便为他烹茶做点心。
病愈后府中上下的人见到我神色都很怪异,只有我进府之时跟在我身边的红缨踟蹰着道,“将军那日来看过夫人便说夫人是得了失心疯。”
失心疯?尹墨,在你的心里,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疯言疯语么?
《八》
白日我在府中忍受尹墨与媚儿的恩爱,晚间我却要同那执剑的青衣女子去梦中观赏那一对男女的幸福。我曾以为在梦中媚儿与尹墨这样的日子便能过一生,岂料终因无子嗣成了他与她之间的嫌隙。那曾让我心生钦慕梦也渐渐的压抑起来,让我透不过来气。
抵不过世俗,他终究还是纳妾了,那女子是她的挚友,名唤林巧。
林巧的善解人意让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情谊,待媚儿倒是日渐冷淡。可媚儿却如没事的人儿,因丈夫的不纠缠,她靠着母家独自在城中开了一家胭脂水粉铺子,与那唤她姐姐的林巧也没了往日的情谊。
而媚儿的隐忍与坚强吸引了往日与丈夫一起饮酒作诗的公子哥萧齐,萧齐每日都会去胭脂水粉铺子转上一转,只为了看一看她。
恨不相逢未嫁时。
城中风言风语四起,媚儿心中无愧,坦然相对,可终究还是着了道。
在铺子中突觉头晕,身子晃了晃便不知人事,醒来之时身边躺着的不是丈夫,而是她铺子里的常客——萧齐。惊慌失措之时,屋门被打开,涌进来好些人,怒目相对的便是她的丈夫。
终因通奸罪被定了刑,当媚儿被那些人拖着去游街的时候尹墨的眼中除了悲痛却没有再做其他的事情来挽留。即便是浸猪笼之时,她的丈夫也没有去看一眼。
我浮在半空伸手想去拉一把眼中满是绝望的媚儿,却被青衣女子一把拉住往后推了我一把,一下子醒了过来,突觉脸上一片冰凉,伸手摸了摸,都是泪。
现实中的媚儿与尹墨也是如梦中一般,每日他回了家总是同她携手在林中漫步,踏雪赏梅,花开赏花。偶尔媚儿抚琴他以箫应,他饮酒,媚儿便以舞和。
而我却成了多余的存在,站在远处看着那熟悉的一幕幕,心却不再疼了。我只是在想那名唤萧齐的男子究竟何时会出现,媚儿何时会被浸猪笼。
《九》
听府中的下人说二夫人有了身孕,少爷对其宝贝的很,终日跟在身后问寒问暖。我垂首轻笑,不知这桃花妖生下来的孩子会不会是个桃子。
晚间睡得朦朦胧胧间总觉得有东西在屋中,心中一惊,手一挥,桌上的油灯猝然亮了。盈盈的火光中,我看到一团白色的物体蜷缩在我的床尾,抖着手去摸了一下,直到感觉到温度才安下心来。
离修,离修,你终究还是放不下我。
将枕头移到离修身旁,安心躺了下来,指在离修蓬松的尾巴轻抚着,躁动许久的心又安定下来。睡梦中,身子一轻,又悠悠的飘了起来,想到昨日媚儿死的模样,心里很抵触。即便恨不能马上醒来,可却身不由己。
飘到了尹墨的书房,在那里看到了萧齐。
媚儿死的当夜,萧齐告诉他,媚儿的腹中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那骨肉是他的。那戏也是萧齐的独角戏,加上林巧的设计,自始至终媚儿的心中只有她的丈夫。
临死那日媚儿看着漠然的尹墨,眼中不是悲伤而是绝望,那是媚儿对他的绝望。媚儿死后的第二日,有人在淹死媚儿的那条河中看到了萧齐的尸体。
只是一直没有表情的青衣女子却笑了,眼中丝毫不见情绪的起伏,我曾同她说过话,她只是悲悯的看着我,眼中满是悲伤。
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梦中的结局清晰可见,那种浸在水中的窒息感让我无力的伏在床上,似乎被浸猪笼的那个人是我。
不知是因为有离修陪着,还是因为梦中的故事已经到了结局,自看到萧齐的尸体后,我便再也没有做那个让人压抑的梦,那梦似乎也不曾存在过,只是这些日子闷久了胡乱想出来的。
也许我真的是病了,失心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