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kemon〗冷暖自知》雕骨刻花

11、拾壹

　　绿从寻找赤的那一天就突然发现了他非常自我的一面。
　　虽然一直觉得自己是为了赤考虑的，不想让他踏入那麼黑暗的地方，但是实际上他却真正的忽略了赤。

　　在旅行的途中他的眼裡只有胜利，他根本不知道赤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随著年龄的增长赤会在哪些地方停留。
　　绿一度坐在比雕上看著远处那些走过的路途感到茫然，他总是走在赤的前面，他甚至理所当然的认為赤会追上了，所以当立场对换的时候他突然不知道应该去哪裡寻找那个一直走在他身后的人。

　　就像是那天也一样。
　　明明是打算去救赤的却很蠢的被火箭队抓起来，甚至连累了赤。绿想过或许他不在的话赤会处理的更好，连伤都不会受。就算最后联盟冠军的位置被赤拿走他也不会像是现在这麼失落。
　　被爷爷骂的事情也好，输给赤的事情也好，被火箭队弄得很狼狈的事情也好，绿总觉得自己一直在失败，越是这样越是挫败越是无法正确的看待自己和赤的关系，是因為自己太弱了么？

　　绿无法弄明白。
　　他回到紫苑镇，回到拉达的墓前。

　　绿将洁白的花束放在拉达的墓前，天空下著雨将他的髮丝打湿。柔软的棕髪贴合在他的脸颊，绿的表情有一点似哭非哭的无奈，脸上留下的雨水沾湿了衣襟，黑色的衣领软趴趴的贴在脖子上。

　　“拉达……”
　　“我成功了哦。”
　　“啊，不过啊，接下来就被赤那家伙赶下来了呢。”

　　绿蹲下身子，眼睫上掛著雨水，顺著眼睛的轮廓慢慢的滑下来。

　　“他果然很强对吧？”绿苦笑了一下，用指尖扫过那些被淋湿的花瓣，沾上一些香气“我早就有预感我不会很长时间的能保有那个位置，只是没想到那麼快就会被他夺走而已。”

　　他低下头，雨水从脸颊轮廓滑下从他的下巴滴落模糊了石碑上的字跡“……赤。”

　　无法说出更多关於他的话，率先切断联繫的人是他，他根本没有更多的理由要求赤还对他一如既往，他有预见性的看到赤被他推得越来越远。
　　但是赤却似乎一直是一样的表情，他根本也弄不清楚赤对他到底抱著什麼样的想法，同伴、劲敌，还是个觉得碍眼的家伙每每遇见每每失败於他，然后希望他消失再也不见？

　　〖一起去旅行吧，赤。〗

　　绿还记得那句话，心口慢慢发烫。到真的去旅行的那一天完全无法说出这样的话，相处的越久就越是会眷恋这样的生活，明明早就是孤儿的自己应该学会如何独立，却还是想要依赖著赤。

　　难怪赤会让这样的自己消失。

　　绿想起来从小的时候自己就和别人不一样，没有爸爸、没有妈妈，只有爷爷会宠著自己，镇长送自己去临镇读书的时候还会请人专门接送自己。虽然没有爸爸妈妈，但自己的生活并不算是糟糕。

　　虽然在学校裡常常因為这个被攻击，但是绿也并不在乎。
　　绿总是笑著，因為娜娜美告诉过他，总有一天有某个人会爱上他的笑容，他深信只要开朗一点的话一定可以慢慢好转起来。

　　被骂的事情，被嫌弃的事情，他全部可以承受。
　　因為还有爱著他的家人，他并不是孤独的存在。

　　的确事情如他所想的一样开始慢慢好转，他的身边开始围绕著不同的人。虽然这一点是在他们知道他的爷爷是大木博士后才开始的，但是绿会当做不知道，因為比起被欺负的话要好的多不是么……？“朋友”这种东西，说到底还是要靠自己才行。

　　直到绿遇到赤，他的世界才变得不一样。

　　绿从爷爷那边听说过赤的事情，虽然不是和他一样没有父母，但是赤也没有父亲，甚至除了母亲以外不再有其他的亲人。
　　绿曾经远远的看著赤，看著他被欺负，看著他反抗，看著他最后变成沉默不语的样子。绿一直没有上前，虽然他好几次上前，但是他都说服自己说，那是和你不相干的人，你上去做什么？他不会理你的。

　　因為身世接近所以本能的亲近。
　　绿在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赤了，但是总是阴差阳错的擦肩而过。

　　那一天，绿做好了準备。就算被讨厌也没关系，他会去救被欺负的赤，和他一起被打也没关系。
　　然而那一天，绿并没有看到赤，赤消失在了他的面前，不再出现。

　　绿以為他再也不会看到赤了。
　　虽然都在一个镇子里，但却有著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

　　直到五岁那年，爷爷问他要不要去赤家玩。难得这一次的绿留在了真新镇过暑假，因此他不假思索的同意了爷爷的这个提议，直到这时候绿才真正和赤有了第一次正面的交谈。

　　他带著蛋糕和早就习惯的笑容对著面无表情却明显有些不知所措的赤，说了第一句话。

　　“生日快乐，我是大木绿，住在你家隔壁的长年在其他镇子上学的同龄人。”

　　虽然现在想起来是有点蠢的感觉，但是还好没有继续说出未婚没有女朋友之类的话。
　　然后他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以前都隔的比较远，而且赤打架的时候也不发出声音，无论是疼痛还是其他的什么。

　　“你好，我是赤。”

　　和他想像中一样好听的声音，绿想。
　　“以后请多多指教咯，赤。”

　　赤算得上是第一个绿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和那些欺负他的家伙不同，讨好他的家伙不同。
　　赤是没有任何目的性的，会和他一起笑，一起闹。虽然大部份的时候都是他自己被赤一脸嫌弃的推开，但是绿还是篤定著赤对他的感情。

　　因為是朋友。
　　绿比谁都还要在意赤。
　　会叮嘱他吃饭，会叮嘱他加衣服，有的时候还会想著要不要送些什么东西给他。
　　赤开心的时候，绿会比赤更开心。所以越来越深的交往，越来越让绿患得患失，赤总是冷冷淡淡，也不像是小时候那样的笑了，加上得知的关於精灵联盟的事情，绿不得不首先推开赤。

　　绿觉得自己病了，明明只是朋友而已。
　　不想看到赤受伤，不想看到赤对著自己以外的人友好，不想看到赤拒绝自己的表情。

　　所以看不到就好了。
　　因為不想输，所以先斩断自己和对方的羈绊。
　　打著保护对方的名义，但是先缩进壳裡的人却是自己。

　　〖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劲敌了赤！〗
　　（一起去旅行吧，赤。）

　　明明那时候想说的并不是那一句话。

　　“对不起……”
　　绿说著不知道是对拉达还是对赤的话，表情整个的被刘海遮住。

　　雨从浙浙沥沥变成倾盆而下，绿不记得他淋了多久的雨，只记得第二天睁开眼睛的时候在PC中心。
　　大概是昏倒了被人送过来的，他想。

　　绿谢过了乔伊小姐，然后询问了下昨晚究竟是谁送他来的。
　　乔伊小姐形容了一下那个人的样子，然后绿突然有些心臟被压迫的感觉。

　　“啊，你说送你来PC中心休息的那个啊。唔…好像有戴著禁止标誌的帽子，穿著白短袖的外套，啊，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肩膀上的那隻皮卡丘，特别的可爱哦。”

　　“你问他什么时候走的？好像有蛮久的了…不过是向著那个方向走的，听说那边有个火箭队的据点呢，不过他不像是坏人。虽然没什麼表情。”

　　是他！
　　绿的脑袋裡一下子呈现出赤的样子。

　　“比雕——！”
　　绿放出精灵球里的比雕然后乘了上去，向著乔伊所指点的方向快速的追逐了过去。
　　绿不知道见到赤的第一句话要说些什么，但是他现在只有想要见到赤这一个念头。

　　硝烟瀰漫在空气中散发出一层薄薄的灰色雾气。
　　伴随著火焰漫天的灼烧将浅色的云层染上一片片朝霞的色泽。

　　绿甚至可以听到皮卡丘打雷时带起的雷电气息，那双满是渴望的绿瞳里印出那人衣袂翻飞的样子，仅仅从背影就足以让人分辨出独属於他的那一份气质。

　　“赤！”
　　绿喊著他的名字，看著赤转身而来，冷静的红瞳里却丧失了那一份以往会看到他时不经意的动摇。
　　虽然绿一直认為那是他的错觉，但是这一次没有看到的时候却分外的难受。
　　因為他对他做了那样的事情，所以彼此之间的关系，已经切断了吗？

　　已经…太迟了？

　　“你是…谁？”赤小幅度的侧过脑袋，风从他的脸颊滑过带起一丝丝的刘海。耀眼的红瞳里带著一丝显而易见的疑惑，却又很快消失在巍然不动的冷静之中。

　　赤站在废墟的顶上，一如起先获得的王座，这样的他似乎才符合站在顶点的姿态。
　　赤俯视著因為自己的问题而呆愣住的绿，再一次开口，顺便抬手收回妙蛙花和水箭龟。

　　整个场面过分的安静而奇异，天空中飘荡的橘色云彩将白日铺垫上一层黄昏的色调。
　　仿佛整个空间中只剩下赤和绿，仿佛整个天地间只剩下赤的声音。

　　迴荡著，简单却刺痛人心的问题。

　　“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