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Chapter ５（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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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云海和鸣
此时已是申时，将近日暮，太阳低低地悬在西方的山尖上。
百里屠苏与韩云溪并肩而行，两人之间虽是隔了些许距离，但被拖在身后拉了老长的影子却紧紧地靠在一起，状似极为亲密。
桃花谷本是百里屠苏之前在山下游历时与友人一同发现的，后来又在此建造房子，种植花树，把一个小小的桃花谷打造得俨然世外桃源，他自然对此处的一草一木均是了若指掌。而此刻韩云溪信步走在前面，看神情还颇有几分得意之色，与自己年幼时带着小蝉往红叶湖寻宝时的样子简直如出一辙。
想到此处，百里屠苏眼里闪过一丝复杂，两人本是出自同源，如此相像自是理所当然。瞥了眼前方的路，他心中对韩云溪想要带自己去看的地方已是了然于心，但眼看着对方如此兴味盎然，倒也不愿做个扫兴之人，便只作不知，随之缓步前行。
渐渐听得前方水声隆隆，再转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道瀑布白练般自山崖上冲泻而下，气势恢宏，在山脚下汇成一方清潭，溅起点点水珠如碎玉乱洒，煞是好看。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韩云溪贴近百里屠苏耳边喊，语声里尽是掩不住的兴奋。
百里屠苏循声回头，只见韩云溪兴高采烈的神情宛如小孩子捧出自己最心爱的宝贝，然后得意洋洋地等待夸奖。
耳边还残留着对方贴近说话的余温，百里屠苏稍稍愣了愣神，仅是片刻，就又恢复成古井无波的样子。与此同时，他眼角余光捕捉到韩云溪身后一抹冰色毛球飞窜而过的踪影，看着很是蹊跷。
百里屠苏有些纳闷地暗暗凝聚火灵入掌，却觉右腕一麻，劲力顿失，对方指尖微寒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布料渗入肌肤。眼前韩云溪的身影却是愈来愈蒙眬模糊，渐渐的连身形轮廓也难以瞧清，周身泛起漫天水雾，好似来到高山之巅远眺大地，举目望去尽是雾里看花，忒不真切。
状况突变，百里屠苏警惕地盯着韩云溪所在之处，此间异变极不寻常，若非搭在腕上的凉意犹在，他几乎以为自己又失足闯入幻境之中。片刻前才吃了闷亏的百里屠苏登时心头火起，反手一转，紧紧扣住韩云溪的左腕。
感受到腕间倏然扣上的力度，韩云溪眼中笑意更盛，目光穿过浓雾间隙直直盯着百里屠苏略显不快的侧脸，隐于袖中的右手轻轻一弹，指尖窜出一道莹蓝色冰芒飞速射向了地面上早先布好的法阵阵眼，正北坎位骤亮，冉冉升起的水幕很快罩住两人，继而徐徐幻化出韩云溪以记忆为底所勾勒的云海奇景。
手臂上被握住的力道又紧了紧，韩云溪似乎能感受到那人不安而又有些焦灼的内心，唇角不由泛上一丝得意的微笑。
＂别紧张。＂韩云溪的声音似是从遥远的彼方传来，微不可辩，下一瞬就似近在咫尺，彷佛他此刻就凑在百里屠苏耳边轻声呢喃，＂好戏这才开始呢～＂
话音方歇，本是驱散不开的浓雾竟似是听懂了号令，纷纷向四方席卷开来。
当视野渐渐恢复清明，百里屠苏就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浩瀚无垠的云海之中，放眼望去，霞光斜透天幕，在云层上折射出五彩斑斓的颜色，镶着金边的蓬松云朵或簇或散，时而急如孩童般欢快地追逐嬉戏，滚作一团，时而缓似情人间的缱绻缠绵，轻拢慢涌，景象变化多姿，目不暇给，教人好生心醉。
＂这才是——＂韩云溪炫耀似地拉长了尾音，慢悠悠地晃到已然看得入迷的百里屠苏面前，指着云海道：＂我说的好地方～＂
百里屠苏闻声回神，望进韩云溪闪烁着狡黠光芒的眼瞳里，对方澄澈的黑眸映出自己微微柔和了几分的神色，此间云海奇景与少时放草扎意外发现的美景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彼时正值日落时分，悬于苍穹的云彩染上残晖之色的那抹炫丽永驻心头，难以抹灭……未想今日有幸得见，彷佛回到了过往灵谷繁荣兴盛之时——
＂哈！就知道你会喜欢～＂韩云溪望见屠苏眸底深处流露出的些许笑意，心知自己这回没白忙一场，不禁灿然笑道：＂以前在乌蒙——呃，家乡的时候，我可喜欢这样的景色了。＂他嘴上说的随意，心里却为了下意识蹦出的两字打起了鼓，差点没了大巫祝的自觉说溜了嘴，想来是睹景思乡使然……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自己又岂是懦弱怕事之人！何况族中秘术法术都给他学了个七七八八，如今正可派上用场。
百里屠苏见韩云溪竟说出自己心中所想，有些意外地看向对方，却见那祭袍少年也正望过来，看到自己脸上神色，当即展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百里屠苏心中一暖，眉目舒展，唇角也轻轻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
想了个透彻，韩云溪顿时干劲十足，手捏法诀，那静寂舒卷的云海竟似煮沸般骤然急促翻滚，彷佛穿岸拍空的洪涛挟着磅礴气势奔腾而来，激起数尺高的雪沫烟雾，滚滚云烟如排山倒海之势涌向四面八方，剎时雪浪飞溅，气象万千，场面蔚为壮观。
百里屠苏静静地欣赏着眼前的壮阔奇景，心中又是一阵感动。
眼下这般阵仗若非亲眼所见，真叫人难以相信竟是出自一个少年巫祝的手笔。
只见层层叠叠的云浪在韩云溪的手下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初时宛转低徊如情人低语，令百里屠苏不禁回想起幼时夕阳下的乌蒙灵谷，整个村落被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宁静安详宛如沉睡于群山间的一块温润璞玉；如今又汹涌奔腾似江河万里，耳边似乎都能听到那波澜壮阔的水浪拍击之声。
美景当前，反倒挑起了百里屠苏深埋心中的缅怀之情，今昔重叠，恍惚间似是回到了过去，他看着云海微微出神了一会儿，方回头望向身边之人，却见韩云溪嘴角噙着一丝自信的笑容，眼神明亮坚定如雏鹰，总有一天要振翅击破长空，翔于九天。
面前的云海也似感染了韩云溪的心绪，层叠翻卷愈烈，有千军万马奔腾之势。
百里屠苏心头那股怅惘滋味剎那一扫而空，平添了几分壮志豪情，直想一抒胸臆，然他幼时学得的苗谣小曲已忘得七零八落，不若以叶曲相和，但凭心意？
心随意动，百里屠苏摸出一片来时路上所摘的绿叶置于唇间，对着眼前云海来势汹汹的翻滚起伏，随性地吹起了小调。
清亮的乐声自百里屠苏唇间流出，在云层之间缓缓漾了开去。声音虽纤细却清晰，平稳的曲调之中却隐隐然有辽阔悠远之意。韩云溪似乎看到有意气风发的少年于山巅临风而立，眉若点墨，剑气如虹。
祭袍少年心中一动，手中法诀随之变化，波涛汹涌的云浪陡然跌落，缓缓退至地平线之后，复又细细密密地涌了上来，一层又一层，渐渐漫至两人脚边。
立足的石头在云层的遮掩下若隐若现，丝丝白云流过，两人顿时如同置身九天之上，踏云而行，飘然若仙。
彷佛心有灵犀，叶笛曲调转而纯净悠扬，徐徐流淌于此间幻境，不绝于耳。
如此这般你来我往，均是乐此不疲。只要韩云溪起了个头，百里屠苏总能机巧应变紧随其上，无论是激昂铿锵，倏而温和柔雅，亦或轻灵跳脱，下一刻沉厚酣畅，皆是不在话下。
一曲终了，余韵犹存，彼此携手相视而笑。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Chapter ５（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