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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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韦依都觉得这头一遭的碰面草率了。
以至于她后来也只是记得自己第一次去那家福利院的时候，有那么一个半大的小孩出现过，多想会记起来是个很秀气的。
韦依记起来自己还没问他叫什么名字。他多大了？这些的答案又是一片空白。
也许，这样一个孩子只不过是她世界里一个墨点，根本无关紧要。
关于这段时间，后来也被韦依不经意用时间蒙起来。
直到某一天大家又讨论应该带些什么礼物过去的时候，韦依才恍然大悟的又想起来，插嘴道，“是不是咱上次去的那个？”
“就那家。我们都比较熟了，活动也好搞。”
“那儿小孩子倒挺多的。”
韦依捏着支笔边敲边想，“不都挺可爱的么？”
可爱这词落了，韦依见学长啪嗒啪嗒的敲了几下桌子桌子，“其实他们也不全是孤儿。好些小孩还是有父母的，那边也能寄养和一些特殊教育什么的。”他若有所思的想了想才许久，“真不知道对他们是好还是……”
“当然不好了，在父母身边多好。”
“倒不能这么说。被寄养的毕竟还有父母。”那学长把笔丢下了，抱着手道，“那些找不到父母的，被丢掉的。不是更可怜？”
学长看着韦依笑了笑，“我发现你特别有同情心，不过做这些事不是光同情就可以。我们的能力终究有限。”
韦依听他说得沉重，也有些沮丧的摇了摇头，过会又给自己打了气，“再小，也好过没有吧？”
一句话让原先还闹哄哄的活动室静了片刻，大家许久才又笑道，“这话倒对了。”
在这一学期里，韦依他们前前后后去了福利院七八回，渐渐的和孩子们都熟了起来，一见他们去了争先恐后的往身上爬。
韦依不知道在他们心中自己是怎样的一种存在，却隐约开始觉得也许他们应该愧对这样的热情。
这七八回里，她只有两回见到了许度。
一次刚去那次，第二回就是年底。
那两周已经是学校的考试周，年关自然也近了。
大家嗅着越来越浓的家的味道忽然想起那些相处近小半年的弟弟妹妹们还在那边，心就软了。
几个前一个晚上还被背不完的英语单词折磨得直抠脑袋的人凑钱买了点肉和白菜，称了几斤饺子皮就冒冒失失的赶了过去。
食堂的师傅利落的和好了饺子馅，院里的孩子比平时少几个。又是到了年关，天气连着阴了几天，一屋子看着有些冷清。
大家早就熟悉了，几个好动的还迫不及待的抓着面粉和饺子皮胡闹。
韦依正低头打量着他们，脖子后面就窜进来一阵凉风，她被吹得缩了缩脖子，回头只见挂在门上的帘子被一人侧着身子掀开了。
韦依听着一声轻微的讶异声，那人跻身进门，帘子才又落了下来。身后的冷风也止了，有些年头的大木门在帘子外面咣当咣当晃着响了几声才停了下来。
进来的是许度。
其实在很久之后她还能记得他这时候的样子：个子不高，红色的冲锋衣，领口没拉紧，从领子上面露出里面穿着的靛青色毛衣，一见就觉得瘦。
韦依下意识的觉得有些冷，她从没见谁这个季节就穿这点衣服。况且他的衣服穿在身上有些显大，就把这单薄劲撑得更明显了。
许度站了一会，看着那些帮倒忙的孩子嘴角略略弯出一个弧度，随即又抿紧了，扭头对着保育员笑道，“我先去把东西放好。”
他只是知会，也就没等别人说同意，对着几个抬了头的小孩眨了眨挂着笑意的眼睛，转身抵开了一边半掩着的门，往长长的走廊里走了过去。
走廊里的声控灯就迎着他的脚步声一盏盏亮了，远远的把他的身影投得很长。
在韦依眼里，也变得越来越淡。
这身影像极了一个慢慢长大的孩子，在自己的路上越走越远……
韦依看到了许度眼里一闪而过些微的艳羡，连他微微扬起的笑意都让她心中一触。
她拍了拍满手的面粉，轻手轻脚的跟了过去。
走廊很长，越过了活动室休息室之后才是宿舍区，韦依顺着路走过去，走廊的尽头是许度的房间，橘黄色的灯光扫出来，落的眼前很温暖。
韦依站近了。
许度弓下去的身子恰也抬了起来，抬眼正看见站在门口的韦依，眉眼间的一点若有所思就收了，有些羞涩的站了起来，让出了房里那张搭着外套的椅子。
韦依就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听着他低着头低声叫了句“姐姐”点了点头。
许度的宿舍不大，原来是个双人间。其中一张床上却不见有人，他背回的包就丢在上面。
他的床才铺到一半，蓝白色条纹的床单还有小半掀着，露出下面略有些泛黄的棉絮，贴着墙的一边却蒙着雪白的纸，应该是他新换的。
韦依坐了会觉得局促，没头没脑的指了床单问，“要我帮忙么？”
话说出了口就已经后悔，她不是没听说过他们最不耐听的就是帮助或代替的言辞。也许这已经是在冒犯，她有些歉意的抬了头。
只见许度削瘦的肩头不觉颤了下，随后摇了摇头，“我会。”
许度似乎惯于用那样带着肯定的词，譬如第一次的没有，和现下的会。
韦依只见他坐在铺好的半边床上利落的用脚趾夹着床单一角慢慢的理平掖好了，又慢慢摆好了枕头被子。他或是站着或者坐着，有些单薄的身子就随着动作稍稍晃动着，毛衣的袖子刮得韦依的眼角生疼。
彼时许度只不过十三四岁年纪，还没变声，嗓音里依旧有着少年的清润，却在清亮的眼睛里藏了洗不净的思绪。
许度收拾好了床褥，房间里渐渐有了家的模样。
韦依却觉得简陋的很。
她想着自己在许度这个年岁的时候，身边有父母朋友，有让自己厌倦的写不完的作业，也有那些聒噪又小心眼的同学，唯独没有的是这样清冷的世界。
她甚至觉得她并不是不想再见到许度，不想在这里见到。她想一厢情愿的认为他应该有会疼爱他的父母，会像所有的孩子一样被宠上了天。在这个年纪……
洗手间的水还在响，许度很认真的搓着双脚。
韦依看他洗了一遍又一遍，泡沫随着流水一次又一次被冲走。
韦依数了数，是三次。
然后许度就抬着脚低头沥水。
韦依也顺势弯腰把摆在门边的拖鞋推近了些。
不经意间她的目光掠过许度光洁的脚背，他脚尖翘起时足背上就耸起三条雪白的筋脉，印着皮肤，很像是水鸟的蹼……
还没到年关，饺子的香气却很诱人。
韦依端着碗坐在桌边，同桌的还有许度和两个稍大些的女孩。
许度扭着头和对着身边那个女孩说话。
韦依不自觉的竖了耳朵，大体却只是那些繁重的作业和渐渐近了的考试。
许度说到沮丧处，那女孩曲着手指在他额头啪嗒一弹，许度就住了嘴……
韦依隐约嗅着身边浮着一丝淡淡的香气，被热气蒸的有点模糊。
韦依知道这是肥皂的味道，转头就瞥见许度正伸长了脖子够着水饺。
那无论如何不是一个舒服的姿势，也并不见得好看。许度却做得很是自然，是早已做了万千回……
韦依的饺子就忘了再咽下去，一直看他，看了很久。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