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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人生最黑暗的日子(一) ...

  •   我去的是无锡市下面一个镇上的纺织厂,原来本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去,招聘的人说“你过来吧,我们这里有个工程师,是你的老乡,你来也有个伴。”接着是我老乡和我说话,没想到我们竟聊的非常投机。我心想小馨毕业后去的无锡,好歹也算有伴,而且工厂里还有个老乡可以照应,于是答应了去这家工厂。
      工厂的规模不是很大,大概有一百多两百人左右,老板原来做的是光缆生意,发了些财,后来见很多人在做纺织,赚了不少,正好认识一个人是做外贸的,许诺他今后会给他很多单做,于是就办起来这家工厂。老板对纺织一窍不通,这家工厂的很多事情就是交给他那个做外贸的朋友,人称周总的人打理,当初也就是这个周总招聘的我。
      工厂里有一个经理负责销售,据说是老板的干儿子;一个吴厂长,负责生产,听说是周总的大姨子;接下来就是我的老乡,李工,专门负责工艺;我的职位是助理经理,原本是应该跟着那个经理的,但是周总说应该让我多了解下工厂的情况,熟悉生产才能搞好销售,老板觉得有理,于是让我辅助吴厂管理生产。刚开始时候,待遇和生活都还不错。吴厂和李工一起住在一个套间,我单独一个人住一个单间。我们每天早上6点就得起床,吃过早饭后去监督工人换班,然后是不停地巡视,直到晚上11点才能上床睡觉。我的脚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磨起了泡,长了老茧,至今未消。日子虽然忙碌,却不觉得苦,在我来无锡之前,我给章斌他家打过电话,要到了他的手机号码,他的父母虽然有些可惜我放弃那样的工作,不过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要我一切要小心,保重身体。于是工作之余,我经常给章斌打电话,有时候一聊就是一两个小时。除了工作,我,吴厂和李工也经常去镇上玩耍,有时候还会跑到无锡,吴厂就请我们吃无锡的特产,游无锡的景点。日子过得也算是逍遥自在。
      但是接下来我做了一件事,打破了这表面和谐的局面。我来了一段时间后,发现工厂的工人完全没有经过培训,不知道怎么巡视,负责生产的主任没有理论上的只是,也只能大概讲了讲要注意什么,很多人还是摸不着头脑。凭着我在研究所实习的经验和上学时学的一星半点的知识,我告诉工人,应该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先看什么后看什么,这样才能整套动作下来流畅而连贯,而且不会遗漏。工人们最初对此不屑一顾,觉得我这个小助理只会一些嘴皮上的功夫,但是有几次,在织机因故停下后,她们故意不动,眼看着我,想让我出丑,我心里暗笑,先检查经丝,停经片,然后是综丝,钢筘,穿经接经,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有条不紊。她们终于由最初的不屑变成了佩服,称呼我“小助理”的语气由嘲讽变成了尊敬。我暗自庆幸,幸亏这家工厂的织机只是普通的箭杆织机,原理和构造和老式的梭机相似,否则我只有出丑的份了。后来我又发现,工人们在交接班的时候,停下的织机和布匹上没有覆盖什么东西,这样一来,打扫卫生掉下的飞花杂物什么的掉下,落在未织好的布上,很容易造成粗纬,断经等疵点,而且也大大增加机器出故障的几率。我就让工人找来不用的废布,在交接班的时候覆盖在织机上面,这样果然取得了良好的效果。没想到我这个做法让吴厂大为恼火,她让工人将布取掉,工人们都不理她,说是“小助理”让他们这样做的。吴厂怒气冲冲地来找我,责问我“是你让他们在机子上面盖什么布的吗?”我回答“是啊,这样可以......"不等我把话说完,吴厂就命令我“马上叫她们拿掉!”,我没有理她,在我看来这是对工厂,对工人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没有理由不执行,至于这个意见是谁提出的,完全无关紧要。
      但是吴厂却不是这样想,她觉得我藐视她的权威,这是故意和她作对。在以后的时间里,处处刁难,还经常跟踪我和李工,打探我们一切行踪,如有稍稍不妥,就向老板打小报告。我一次又一次的忍让,一次又一次的退步,可她反而以为我软弱可欺,更加的变本加厉。我忍无可忍,老虎不发威,你真当我是病猫?于是有几次,我们明知她在旁边偷听的情况下,故意对和吴厂最讨厌的主任说“主任,一会儿下班,你带我们去镇上玩吧,好久没去了,我们想去洗洗头,按摩按摩,放松一下。”主任自然是满口答应,下班后我们坐上了主任的摩托车,但是我们没有去镇上,在半路上我们就下了车,到附近的餐馆搜寻各种美食。饱餐一顿后,我们回到了公司,吴厂果然没在,我故意跑到门卫大伯的值班室,一边吃他端上的新鲜炒田螺,一边装不经意地问“怎么没见到吴厂啊?她今天回家了吗?”“你们前脚刚走,她后脚就跟着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我心里偷笑,吴厂现在肯定是在镇上各家洗发店搜寻我们的下落呢。这样几次下来,吴厂养成了个奇怪的习惯,每到下班就红着一双眼睛到镇上游荡,有次,我和李工就站在她面前,她竟然视而不见,继续寻找。我有些担心,对李工说“你要不要以后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她这个样子,我真担心她说不定哪天晚上就一刀把你解决了。”鉴于这个游戏过于危险,我们没敢再继续。吴厂也慢慢恢复了正常,从此再也不敢再跟踪我们。
      过了段时间,有个工人在上晚班的时候,太困了,在打盹的时候不小心手被机器弄伤了,老板就让几个领导每天晚上轮流值班,很不幸的,我也算其中之一,这就意味着我们每个星期至少有一天一夜是不能合眼的。有一天,刚值完班,我才躺下正想好好补充一下睡眠。有人来叫我,说经理有事找我。我有点奇怪,我名义上虽说是他的下属,但这个经理一向不太管事,和我更是没有什么交集,有什么事会找我?而且看情形似乎很急?我到了经理的办公室,只见吴厂站在经理的旁边,一脸的得意。经理问我“这周的生产统计有没有出来?”“出来了,我打算明天就公布出来。”“统计上是不是出现了一点问题?”经理一边说,一边递给我一张表格。我一看是自己做的统计,但是为了确保万一,我一般都会做3遍,这是我第一遍的统计数据,上面有几个地方有错误,不过已在后面改正过来。我看着上面写着大大的错字,可以想象当初吴厂发现这些错误有多得意。这个愚蠢的女人!如果我的错误有那么容易被你抓到,你之前怎么可能弄得那样狼狈?“那是我第一次统计的结果,上面有几处错误,”我转身从自己的办公桌的抽屉拿出最后的表格,递给经理“这才是最终的数据,不过,我记得第一次的表格我已经扔了,怎么会到经理你的手里?”经理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吴厂在一边,脸涨成了猪肝色。
      按理说,统计数据这么重要的资料,我不应该随便扔到垃圾桶,至少要稍作处理。我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为了证实自己的推测。按吴厂的能力和智商和我们争斗,早就败下场了,可她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我早就猜到她后面有人,但具体是谁,我还不敢下定论。作战的第一条就是要了解对手,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果连对手都不知道,只有挨打的份。我就不信,眼看吴厂接连受挫,他还能忍住不出手。统计数据不过是引蛇出洞,一次,两次,三次,他果然忍不住出手,否则以吴厂的智商,怎么可能想到翻我的垃圾桶?刚建厂的时候,工厂里只有主任一人管理,工厂里的工人很多也是主任带过来的,周总想要控制工厂,着实不易,于是他就将他的大姨子吴厂弄进来当厂长,但是没想到吴厂毫无头脑,根本不是主任的对手,接着周总又招了李工和我,想着我们是他招来,应该和他是统一战线。我想周总现在一定很后悔当初招我过来,他原来想给吴厂增加个帮手,却不想成了最棘手的对手。
      也许有人会沉醉于权势带来的优越感,也有人会享受成功带来的喜悦,而我对一切只是感到厌倦,厌倦了勾心斗角,厌倦了分帮分派,厌倦了处处精心设局,有得到就有失去,失去的可能是自己的意愿,可能是心理的宁静,也可能是一个人做人的资格。如果当初我年轻气盛,下了狠心,铸成大错,可能以后永远无法获得平静,幸好当初及时回头,一切都还来的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因为这就是人生,不进则退,不生则亡。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如果继续,我还会变成什么样子。我讨厌这样的自己,我决定要离开。我打电话给章斌,告诉他,我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我没有告诉他实情,只是说这里太累了,我不愿意他知道这样可怕的一个自己,就让他心中保留对我最初的印象,单纯而又执着,但绝对不能是这么可怕的模样。他要我去他们公司,他会和他们老板说一下,问题应该不大。
      离开那天,我和老板告辞,老板说“我知道留不住你,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地处流,”我打断他的话“我想老板一定很清楚我什么走,我讨厌分帮分派,勾心斗角,我想把心思花在很有意义的事情上去。”老板沉默不语,他不是不知,只不过没有选择,他未来的生意还要仰仗周总,不可能和他撕破脸。走的时候正好周总也来工厂,我走到面前,对他说“麻烦你转告吴厂一句话:做事用点脑子,免得让自己下不来台!”看到他气得脸色发白,我心情无比舒畅。
      我以为这次总能拨开乌云见天日,却不曾想不过是离开了虎穴,又入了狼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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