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流后街》温美人儿

99、不速来电

　　“醒了？”一个略微疲惫却依旧愉快又略带嫌弃的声音在耳侧响起。
　　温暖眨了眨肿胀的双眼歪过头，天蓝色的加厚帐篷内，游一的粉红睡袋极其隔路而又小可爱地出现在脸前。温暖心里一惊，原来两人正呈“T”字状躺着，而自己正枕在对方的肚皮上。就说怎么会梦到晕船呢，还以为是临泉睡的原因。
　　几度试图坐起身，可是浑身睡醒的使不上劲儿和没睡好的没劲儿，让温暖屡试屡败。
　　而游一刚脱离麻木后的肚皮和直接隔着睡袋、薄帐篷垫硌在地面上的后背和屁股血液开始无阻碍地循环仿佛过岩浆一样滚烫而刺痛。温暖的几次起落无疑像蹲厕所麻了的腿被人用按摩橡胶小锤子敲。即使没多大力，也有如电疗一般刺激。
　　于是游一终于忍不住嗷嗷叫唤起来。
　　“哎呀，别叫了，起来了。”温暖红着脸忙阻止着，一通猛腰力坐了起来，伸着脖子隔着帐篷的透明小窗户向外看着，好在除了领队还都没醒，然后手忙脚乱地从睡袋里面解着绳子。
　　“哎呀，我的腰！”游一一脸愁苦地也晃晃悠悠地坐了起来，歪歪扭扭地继续叫唤。
　　“哎呦，你小点儿声儿！”温暖紧张地看了眼帐篷外几个直接套上睡袋裹着帐篷布围着篝火睡得横七竖八的蚕蛹，朝游一瞪眼。
　　温暖的心跳声在这狭小的空间仿佛放低音炮一般轰隆作响，彼此温热的呼吸互相晕开，暧昧地让人尴尬。趁脸红透前她脱去睡袋穿上外套边拉着拉链边迅速钻出了帐篷。
　　迎面的空气果然不是开玩笑，只是吸入一口就让她鼻子生疼，几下呼吸之后嗓子也开始有些发裂，想着，如果真有龟息大法就好了，她是宁背过气儿去也不想再吸一口凉气。
　　“拉上拉上，冷！”游一在身后大叫着，仿佛谁要把他拖出去论斤宰杀前还要临幸一番一样，一手从里面紧掩着睡袋口露出一边的肩膀和手臂在空中横着划拉着。
　　“唏！”温暖扭头看看那个叽歪的头发蓬乱的娃娃脸的大男人，一通鄙视。
　　终于回到了白际村，看到了活着的人和信号杆儿，终于又进入了文明社会。大家大大地呼出一口气，一下子心就痛快了许多。
　　刚进入信号区，游一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一个节奏感非常强的黑人音乐。
　　“喂？...嗯...出现了点状况耽误了！哎呀，知道知道，知道啦！啊？嗯。你哪儿呢？...行了，见了再说。”挂断了手机，跑到队伍最前头跟领队说了几句就先向村里跑去了。
　　听着游一的口气，看着那匆忙的身影，是女朋友找过来了吧。果然是奇葩的人。
　　正想着，自己手机也响了起来。拿出一看，不禁唉声叹气起来，为什么第一时间找别人的都是艳遇，找自己的都是这种衰事儿了。
　　手机屏幕上，大大的“清流街派出所”图标，派出所又不是娱乐公司，座机号的去电整那么炫干什么。自从做了律师，她的手机里竟是存些“派出所”、“街道办”、“社保局”、“公积金”、“房管所”...的电话，还总是用得上。
　　“哎唏，真是！”温暖挠挠头皮又牙疼起来，满是不情愿地接通。
　　“喂，您好，哪位？”一直把自己定位成服务业笑脸迎人的温暖，前一秒还在诅咒着来电人的爸爸的哥哥，但电话一接通便瞬间变身。她边甜美地问候着，边想着如果哪天自己可以成为公职律师就好了，受聘于法律援助机构或者政府部门属于国家行政或者事业编制，专门从事法律援助。虽然待遇没有现在高，但至少稳定而且不用做那些公关类的事。
　　“哦，你好，这边是清流街派出所儿。请问你是温暖温律师吗？”对方的声音沉着且鼻音浓重，应该是个有些警龄的中间警察了。
　　温暖顿时精神谨慎且态度认真起来，“是，请问您有什么事儿吗？”
　　“是这样的，昨晚在清流后街发生了一起暴力伤人事件，伤人者叫易瞳，你应该认识吧。”对方条理清晰气息稳健地叙述着。
　　“易瞳？”听到这个名字和暴力伤人联系在一起，温暖一阵惊慌。那种完全不意外且完全不怀疑地第一想法让她不安。“他怎么了吗？”
　　温暖的问话，瞬间失去了专业性，仿佛斗殴孩子的家长被老师通知后的反应，担心自己的孩子伤着没有，担心别人的孩子伤到了什么程度。嘴上说着抱歉的话，心里却是宁自己的孩子是挑事儿者受到批评也不愿自己的孩子是被打者受到伤害的。
　　对方显然也听出了不对，于是马上把话扯回了轨道，“是这样的温律师。”“律师”两个字被着重地强调着。
　　“嗯是。”温暖回回神儿，马上应着。
　　“我们这边记录，之前易瞳就因为袭警和妨碍公务被行政警告过，当时的保释人就是你。现在我们准备对他进行行政拘留，但他户口亲属栏空白，十八岁前的监护人是一未寇姓男性老人，所以我们考虑是不是先通知你会比较合适。”对方的话进退到位，既尊重了律师的职业，又点明了其实其中关系谁都明白的深意。
　　“袭警和妨碍公务”？还真是长本事的错啊，这就像猥亵犯关入□□犯中，□□犯关入杀人犯中，杀人犯关入□□中。
　　犯错也有让人看不起的种类？温暖冷嘲着自己，什么时候自己的世界观也跟着死刑犯们扭曲成这样了。
　　“我明白了。”温暖把手机拿离耳边看了下显示时间，早上八点三十分。
　　“可是，我联系别的律师过去不可以吗？”算着路程和时间，昨晚已经拘留，已经一个晚上了，等自己大老远再赶回去，易瞳要在里面呆多长时间啊。
　　“我们只是通知可以联系上的家属进行通知，你只需要按照程序过来确认签字就可以了。别的人不可以。”对方似乎有些意外于一个专业律师竟然连这个常识都不知道。
　　温暖皱皱眉，想着怎么就弄混了自己现在的立场。现在不是该怀疑易瞳是不是给了自己最诚实的事件还原，而是应该家人一样地完全地信任。
　　“好的，我四个小时左右到。麻烦您了警察同志。”温暖严肃而恭敬地说。
　　对方又是一愣，四个小时，于是嗤之这是怎样疏远的关系，但还是循规蹈矩，“好的。”
　　凡事留一线，事后好相见，这是工作性质越危险严苛的人越懂得的道理。
　　挂断电话，温暖揉了揉又开始疼的眉心，跟队长告了假。
　　“领队，咱们行程已经完毕了吧。我临时有事儿，必须得马上走了。实在抱歉。”温暖简短地说着，“这两天的照顾非常感谢，以后有活动还希望和您一个团队。”
　　领队黑红的脸上有些罕见和与肤色不相称的娇羞，“车估计再半个小时就可以到了，这么着急吗？”
　　“嗯，是挺急的！”温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着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事儿。“白际已经有车了吧，我自己坐车到屯溪，然后再就直接回去了。”温暖想着，如果不绕南京，直接飞回昆明，四个小时应该差不多。
　　“哦，这么着急的吗？”领队看着温暖有些不安的神色，“那好吧。你路上多注意安全。”拍拍温暖的肩膀交代着。
　　“谢谢您。”
　　“对了，我经常全国跑，最快的路线我熟悉，你是昆明过来的吧。要我写路线给你吗？”领队突然想起什么叫住了已经要跑出去的温暖。
　　“是吗？那就太好了！”温暖转回身，一天看到神兵天降的激动，“谢谢您，谢谢您！”说着忙脱下一侧背包带儿把包儿抱在怀里拉开拉链脑袋都要扎进去地翻出一个小随身贴本和一根便携伸缩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