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流后街》温美人儿

95、徒步行三

　　只是十多米的距离，仿佛就离开人群的嘈杂。一个悠扬的箫声传入耳中，在这有些清冷的夜里，这样的曲调不免勾起人的感伤。本是想远离的东西，却总是在伤怀时容易被吸引，温暖松开已经拉开一半帐篷拉链的手，不自觉跟随声音向山坡上处走去。
　　就是那里了，是看似不远但走过去需要很久的前方平地上一户中间位置的人家。这个时辰，几乎所有屋子里的灯都灭了，所以想要辨别似乎也并不是那么难。
　　面前的房子在陡坡下一层有序地排布着，看似一片，却每一排都整齐划一。几乎一样的院落大小，几乎一样的房屋结构和外部装修风格。虽然每间都是那么破旧，那种无差别却让人感到无比地平和。
　　人为什么要有钱，温暖想起之前一个委托人的话。“只有差别和阶级，才是人努力生活的动力。要想社会越来越好，贫富是必须两极分化的。社会大同？乌托邦而已。那是脑满肠肥的党政者为傻子和无力者画的最大的饼，可是吃饼的人又有几个不明白呢？所以，吃饼的人成了穷人，不听信这些不自我麻痹用吃饼的时间努力的人，便成了富人。我有钱，有什么错？”
　　当时在温暖眼里看来不可理喻的话，此刻仿佛成了真理。
　　是啊，眼前的平和，也许只是暂时的，当穷苦进一步袭来的时候，他们还能这样平和的生活吗。
　　此刻，眼前刚看来排列有序的灰瓦白墙，也有些讽刺。一起穷，真的好过自己穷吧。
　　温暖拿出手机照了下身后的地面，确定没有石头或者树枝之类可能会扎伤的东西后，手支着草地慢慢坐了下来，双脚张开30度角放松地伸开在一个向下的坡度上，这样腿也能舒服点。
　　这是一个真正可以看到星星的地方，人总是这样，白天会说云是多么的美多么的千变万化，到晚上却只能看到最亮的星星却忽略了无时无刻不在的云。双臂支在身后，整个上身的重量全靠在手掌上，慢慢仰起头，闭上眼睛，静静感受着清新的空气冰冷的风和清净而又不孤独的夜。
　　这是一个怎样的曲子呢，并不像箫的那些成名曲那般让人柔肠百转，在这个无人陪伴的空间，似乎给人一个掌心的温度。或许，是什么曲调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温暖知道了此时带着心事未眠的自己，并不是一个人。一直以来，萨克斯是气鸣乐器中她最喜欢的一个，也不是没幻想过在某个夜晚某个自己心仪的男人为自己款款地吹奏，可是现在的情境中，似乎再没有比箫更应景儿的了。
　　原来以为的并不一定是可以实现的，喜欢的也不一定就是合适的。
　　温暖想起了殳华。
　　像无数和恋爱扯上边的普通女子一样，一安静下来，她就会想，此刻，他在做什么。他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好好睡觉，有没有穿足够的衣服，有没有，某一刻像自己想他一样的想起自己。
　　十二月的南方，天气比北方更让人觉得难熬，然而，更难熬的，是十二月有那么一个明明是国外的节日却被稀里糊涂传进国内而且无人不知无年轻人不过。
　　今年的平安夜，没有皮影戏，没有平安果，没有雪花，没有北京，没有殳华。
　　身后渐渐清晰的踏在草上的声传来，温暖微微皱起了眉头，有些不快被打扰。或者就像一只爱到处撒尿占地盘儿的狗吧，先发现的地方总是不想被陌生人擅自闯入的。
　　“你啊！”回头简单打了个招呼就恢复了刚才的姿势不再理会。对于不在意的人，就没有必要时刻注意自己的完美，什么姿势，是不是花了妆，无所谓对方怎么看。于是依旧双脚大开地坐着。
　　“嗯！”男人轻声地应着，还是那样的柔和，温婉的如同一个孩子气的王子。
　　“怎么自己跑出来了？是不是刘承志他们的段子太荤了！”他眼角在笑着缓缓说着。
　　温暖向斜上方偏了偏头，白眼球比例和黑眼球差不多地瞟了眼男人。这样的王子，怎么会在自己身边出现。自己既不是灰姑娘那么凄惨的长大，也不是睡美人儿一天什么都不用干就可以吃得饱饱儿的穿得美美的。温暖想着，不过，王子的故事里，不也还有路人甲乙丙或者厨子老妈子之类的角色吗。想着自嘲地一笑，你以为自己在谁的人生中是主角啊。
　　男人歪歪头，仿佛在猜测着这个不合群的大龄剩女坐在那里傻乐什么。
　　温暖发现了气氛的异样，于是马上随口接道，“谁？刘承志吗？”原来那个话多吃饭又爱搅和还总是挂在嘴角的讨厌卷毛儿男叫刘承志啊，柳橙汁？袁承志？悲催的孩子。
　　“嗯！”他轻轻点点头，抿着嘴也微微一笑一副了然。
　　他已经可以完整的记住那些人的名字了吗，这是一个怎样友好的人呢。温暖吃惊地同时又有些感慨，自己一天的相处下来，最多印象深刻也就是卷毛、领队之类的概念了，几男几女，姓什么叫什么一个也没有记住，也从没想过费心去记。
　　“看你晚上都没怎么吃东西，不舒服？”男人说着，挨着温暖一手支地慢慢坐了下来。几乎是紧贴的距离，让温暖有些不适应。她是个从来就有安全距离的人，无论是心里或者是身体上。
　　温暖偏过头，严肃而认真地审视着男人，希望他迫于自己眼神儿的压力自觉地挪开一点儿。
　　男人同时也看向了温暖，目光毫不避讳地对着那并不友善的眼神，歪歪头挑起嘴角微微一笑。那眼睛亮却不晃眼，仿佛汪着一抹湖水柔软而包容。
　　他转回头去，目视前方。远方的星光和脚下屈指可数地几户灯光映在他的眼里星星点点，带着无防备的柔软和真诚。
　　温暖避开了他的眼睛，再次把目光放空。他的这种了然，让温暖有些被看穿的惶恐。“没有，就是有点儿累。”
　　男人挨着温暖坐着，其实那种感觉并不让人厌烦，反而，觉得很近亲。温暖鼻子轻出了一下气，微微摇头笑了。这样的事，自己这辈子是做不到了。于是超过好奇地是对男人这般明朗地羡慕和向往。
　　“给。”突然男人变戏法儿似的从身后拿出一瓶XXX奶茶，“我的最爱，给你了！”说着拧开了奶茶递到温暖眼前。
　　有那么一刻的激动，没法掩饰。
　　这是一个老牌子了，喝的人并不是太多，在温暖知道有奶茶这个事儿的时候似乎就有这个牌子了。可是因为它太过传统的工艺和偏酸的口味似乎并不被现在的市场所接受，不过还好不管怎样还是一直在市面上可以买到。在没有工作压力的时候咖啡是从来不喝的，奶却是每天必备的东西。茶本身的口感有点干柴她并不喜欢，可是茶本身带有的可以让人心绪平和的力量却是她非常需要的，所以奶茶几乎如瘾一般但凡有点时间都会给自己好好冲调上一杯，对于购买这些的原材料和设备也是从不吝惜的。这次出门背包已经很重于是就没有放太多的水进去，只是放了两瓶儿XX山泉水。
　　“不用了，我不喝这个牌子。”温暖果断地拒绝了。她总是一个心口不一的人，尤其面对外来的诱惑，总是过于在意分寸和进退。
　　“呵呵。”男人轻轻地笑了，并且这笑持续了有十秒钟那么长，没有尴尬，只有该死的了然。
　　“果然有趣。”他把奶茶放到温暖手边十厘米不用换姿势就可以拿到的距离上动作干净轻巧地站起身来，那样的利落是温暖在最美好的高中时代都不曾做到过的。
　　“别太晚。”男人嘱咐着，“对了。”温暖抬头看着他慢慢脱下自己的外套，扔了过来。
　　“别说话，接着就行。”看着温暖仰着对方一脸茫然，以及话被堵在嘴边儿的僵硬，男人孩子般灿烂地笑起来，眉毛眼睛嘴角全都弯成了好看的弧度。
　　看着他慢慢走出自己的视线，又看看手里的纯小牛皮的休闲夹克，所以，这是怎么个情况，温暖再度陷入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