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流后街》温美人儿

73、不能挽回吗

　　晚上温暖没有回家，报过平安后四处游荡却又无处可去。以前无处可去是怕阴魂不散的殳华会找到自己，现在是去哪儿都能看到他的影子。
　　于是，她回到了单位。
　　好在值班的大爷还没下班，给温暖开了门之后交待几句就走了。在单位的座位上对着电脑的百度首页坐到天亮，周围很暗，显示屏的光刺得眼睛干涩生疼，于是不停地眨啊眨啊。她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杯速溶咖啡，却知道自己吃光了所有的酥皮、驴打滚、萨琪玛和蜜贡，她不知道自己打没打哈欠，却记得那晚没有流一滴眼泪。
　　吃完了东西，温暖从包里翻出了手机，屏幕上好多免接听自动转接语音信箱的来电提醒，提示名全是殳华。看着第一条的时间，是凌晨。是怎样，刚入夜就打电话来，那么会儿就忙完了？你是快男吗？都已经这样了，就不要让我在那方面也看不起你吧。温暖想着。
　　就这样放肆一次，找个舒服的姿势，给自己一个坦白的表情，不去看手机不去回电话不去想在这个冰凉的夜有多少人惦记着自己有多少人背弃了自己，有多少人明明背弃却还装作惦记地联系着自己。
　　面前的座机电话突然响起，在这个空旷而又清冷的晚上却并不怪异，温暖猜到也许殳华是要打到这个电话上的。
　　她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和自己好好的就会和闫凌儿搅和在一起，为什么现在自己刚想放下之前对他的芥蒂希望可以重新开始闫凌儿就又出现，既然每次的选择都是她，那又为什么要来找我呢。你要的，到底是什么。
　　座机疯狂地一遍遍响着，让人的心跟着一起烦躁起来。
　　“喂。”接通了电话，温暖语气冰冷。是这个夜感染了她，或者是因为她找不出让自己热情似火的理由吧。
　　“你在哪儿？”终于接通了电话，殳华的心踏实了一点，总归人没事。刚刚才摆脱闫凌儿从西郊的别墅出来，他有些担心温暖。他怕闫凌儿那个疯女人一离开自己的视线就会做出什么伤害温暖的事，然而一直看着她和她呆在一起他也没法做到。
　　“有事吗？”温暖并不想过多地纠缠，只是因为公司的电话她没有在下班把电话转接到自己手机上同一个号码三通没人接就会自动转接到主管手机上，不能不接又不能直接拽掉电话线。这个殳华是知道的。
　　殳华听着温暖的态度，有些心虚地愣了一下。“你在单位吗？”于是同一个问题换了一种问法，他想着无论如何还是想先见到她。
　　“没事就挂了吧。”温暖无意去挑战对方的耐心，也没心情闲话家常，更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破口大骂对方的虚伪做作。她知道这不叫欺骗，只是隐瞒而已。这也不叫背弃，而是选择。即使她什么都知道，依旧能谅解却无法忍受。
　　看来，确实是发生了什么，不然温暖的态度不会和现在差别这么大，难道联系自己之前，闫凌儿也联系到了温暖？殳华胡乱猜测着，于是情绪更加急躁起来，“你在哪儿？”几乎是吼的，声音穿过话筒异常清晰震撼。
　　听筒的那头，温暖皱了下眉头，挂断了电话走到大而通透的落地窗前，拉开了一扇窗想让自己透透气。果然殳华在楼下。
　　站在高处去俯视一个曾经毫无解释就甩了自己然后和对方纠缠不清后现在又来管教自己的男人，不如像一个局外人一样，冷眼地看待他的着急他的紧张。楼下的男人暴躁地把手机砸到了地上，温暖似乎能看到无辜的手机在地上碎成几块，重的弹了几下不再动弹轻的飞了出去不见踪影的样子，然而不论轻重总是要归于平淡的。
　　这时，殳华抬起了头直视着律所儿的落地窗，温暖完全没有要躲闪的意思，二十二层的夜晚他只会把自己的眼睛当成星光。
　　他闷头跑了进来。
　　不想做太多无谓的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事实已经很清楚，温暖不想听所谓的解释以至于让自己对这个事情更厌恶。于是走到茶水间，又为自己冲上了一杯最近已经很反感的速溶三加二。
　　门口响起由远及近重而急的脚步声，毕竟是夜，还是转头看了一眼。殳华冷着脸，脑门儿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双手紧握拳头的声音在这个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喝杯咖啡吗？”举起手中的咖啡，微微向他示意。
　　“......”他只是站在那里仿佛兵马俑一样保持一个姿势一个表情，欲言又止，似乎是在理头绪。来之前他是没打算跟温暖说今天闫凌儿的事儿的，因为他觉得这是跟他的心意没关系的别人的心意，温暖是完全不用理会的，然而直到此刻，他才清楚地意识到，是必须说明白了。
　　“没话说的话，就走吧。”温暖转回身去面对着楼下万千熟睡的窗口，只留给了身后不明立场的人一个耐人寻味的背影。
　　“我想和你谈谈。”他闷闷地开了口，仿佛话是从齿间挤出来的。
　　“我不想。”温暖直接回绝了他。白天还兴致勃勃满怀期待地希望俩人之间可以有一个新的开始，现在却不了。他真的不应该选择这样一个时候揭穿这样一件事，或者早一些，在温暖还没有下定决心之前，或者晚一些，在两人已经在一起后。
　　“其实高中......”
　　“不重要。”殳华想了很久准备说出的话被温暖无情地打断。开头就错了，难道这么晚来不是要解释刚才你和闫凌儿在你家都做了什么吗？
　　“……”短暂地沉寂，殳华原本急切的脸挂满了失望，也许，他的曾经和现在甚至未来，都不是她愿意费心关注的吧，也对啊，她曾经的选择也是唐朝男而不是自己不是吗。然而，这样就甘心放弃了吗，这么多年这些自己不也一直都知道吗，今天本来不就是要再争取的吗，所以，千万别这样就气馁了。殳华深吸口气，庆幸着温暖现在是背对着自己，不然，他真的怕自己失去勇气。
　　然而，背对着殳华，温暖并不是刻意拒绝什么，她只是想最后一寸地保护自己，想着一直以来的感恩和期待，她觉得自己像个傻子，自己那么珍视而不敢触碰的线，就这么轻易地被别人一而再地踏过。
　　“小暖，我有件礼物送给你！”强打起精神，强颜欢笑地说着从外套的内兜里掏出了一个珠宝行常见的包装简单的首饰盒，殳华小心翼翼地看着温暖的背影，担心时间过于紧张会不会这个盒子有些让人感到应付。
　　温暖心里一震，有了一丝是不是错怪他了的念头。然而越发是有想理清这件事的想法，越是觉得自己怎么到这样的局面了还是抱有希望，这让她觉得自己下贱。于是转过身。
　　面前的殳华带着平时一贯的平和和一些的勉强，也许这样的难以定位成道歉或者缓和或者其他的礼物他也并不是很甘愿在这样的情况下以这样的定义送出。
　　温暖面色冷静地看着面前曾经最亲近的男人的狼狈不堪自减身价，在他有些激动地笑着看着自己接过盒子的一刹转身毫不犹豫地随手扔到了窗外。
　　“你不走，我走。”说完放下杯子拿起包看也不看殳华一眼。
　　看着盒子在暗夜的空中划出一道并不完美的抛物线的虹，殳华的心也仿佛跟着摔下了二十二层的高度。“不用了。我走。”说着，面无表情地转身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温暖的视线中。
　　电梯灯“叮”地清脆响了声，指示灯上亮着大大滴猩红地“1”，电梯门缓缓向两侧撕扯，殳华仿佛从真空中突然觉醒，疯狂地冲出电梯，穿过无人的大厅，大厅的地面被打过蜡，使得他几次差点摔倒，此时大厅的感应门已经关闭，一旁的旋转门静静矗立着，从小顽皮被夹过的手又开始敏感地疼，仿佛此时已经无所顾忌地人“现在”都被抛弃“回忆”又算得了什么，走进去推着旋转门，踉踉跄跄，步步沉重，仿佛跟着一起旋转的是命运。
　　冲到马路上，盒子已经底盖分离地躺在路中央，几步以外断裂的链子如被打了七寸的蛇蚓般挣扎盘绕着，然而挂坠却没了去向。
　　殳华一件件捡起自己破碎的内脏，还差心，不知道去了哪里。
　　温暖没敢在往窗外看，从把盒子扔出去的那一刻，她知道，这次，他俩真的完了。
　　心曾经被冰封了。她知道若不先故意剌破表皮，就总有一天会被刺穿筋骨。她一直都知道。他们相爱过，他们接吻过，他们睡过。当初年少气盛的他们是那么高调地爱着，从谁口中不能知道呢。然而，她需要的是坦白，如果他愿意坦白，她愿意原谅。她一直告诉自己无论当初发生了什么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现在他对自己的好却是真真实实。可是，自己亲眼看到的一切，终于还是把自己推到了一个可笑的境地。
　　本以为一切都结束的温暖，却像一个困兽一样开始坐立难安，果然平静还是被不请自来的到访者打破了。顺着偌大的房间贴着墙走着柳儿，仿佛一只憋尿的狗。焦虑，纠结，不安，找不到出口，即使脑袋上撞了一个包的光环。于是低声嘶吼，像最开始的独立摇滚乐队，没有曲调，只有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