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流后街》温美人儿

60、遗产纠纷案二

　　思量再三，交上了计划案。从领导皱在一起的满脸油光，温暖有些无奈自己怎么又选了一条曲折的路。
　　作为暖城最大的律所，自然有它一套除了法务外的专业团队，显然对于营销和公关的功夫做得比管理手下的执业律师更加到位。
　　明明一直持着坚决不调解直接上诉的委托人竟然找上了门来。
　　“温律师，我想问您个事儿。”委托人面色平静语速不急不缓，这让温暖摸不清他此来的目的。
　　“您说。”坐在接待室长桌的同侧，温暖放下手中的资料，侧过身子注视着身旁位子上的男子。
　　“我开门见山。”青年男子顿了一下，带着与年龄不符的迂腐的书生气和自负感，没有在意温暖点头应允的节奏直接接着说道，“我一直都再强调，我们只想走诉讼，不想调解，我们一分钟都不想跟她聊家常，你的计划案是什么意思。”
　　对于这类带着责备和质疑远远大过询问的人的态度，温暖并不以为意，开门做生意本来就是要笑脸迎人的，何况来者都是觉得自己有冤都是希望找地儿伸冤的，即使是这样有些不留情面咄咄逼人，也不是已经焦头烂额还抽空来找茬儿的。
　　“我想先问您几个问题，确定了您的答案，我就知道该怎么回答您的问题了。”温暖面带微笑淡定地说着。
　　“恩，您问。”男子转回头去双手交叉放在了桌面上，留给温暖一个认真倾听地侧面。
　　“您，打这个官司是为什么。”温暖问了一个看来最白烂的问题，如果是真暴躁的人应该会直接拍案而起怒斥律所是怎么作工作的。然而男子却陷入了思考，这正是温暖要的，不需要深入浅出，不需要循循善诱，说来说去，也只是这一个问题上的分歧而已。
　　“我…”男子有些犹疑。
　　“一个是钱，你希望得到你提出的数目。”温暖微微停顿观察着男子细微的表情变化，“另一个，你生气，所以希望这件事儿可以闹大，让你姐在单位抬不起头。”
　　男子看着桌面，交叉在一起的双手不停揉搓着，迟迟不语。
　　“我今天来就是想跟你说，你的提议我不同意，本来考虑你们是最大的律所儿，你们的人才一定更加专业，所以希望可以尽量委托你们帮我办这件事儿，但是现在我觉得另外一家给的计划更合我心意。”男子左右而言他地说道，“他们既能让我胜诉，有能帮我拿到钱。那才叫有能力！”说着加重了语气强调着。
　　“其实都告诉你也无所谓，他们说，我可以口头委托我姐把我名下的房子帮着卖了，然后我不承认让她违约，到时候人家追究起责任，如果我说我一直在国外不清楚那她没准就是诈骗，如果我说我知道那就需要追加一份委托书，所以她要是想没事儿肯定要求我，倒时候我就能跟她谈条件了。我告她不为胜诉，就为让大家都知道她是个什么人，但是这钱一分不能少我的。”男子说着，越发理直气壮，听来似乎是个不错的办法。
　　温暖微微一笑，“能容我说句话吗？这个方法啊理论上很可行，但是，你知道执行起来多荒谬吗？先不说，公检法司都是干什么吃的，罪不是你随意设个套儿人家就帮着你把别人往里推的。再者，上诉受理开庭到判决，你知道多长时间吗，至少三个月都少说了。三个月前的合同，你拖到三个月后出委托再过户，你知道这中间房价涨多少吗，你知道可能会导致误工等民事赔偿吗，而且，对于善意第三方，除非你咬死不认你让你姐卖的，不然房子肯定人家买了就是人家的了，现在房价哗哗涨你赶这会儿卖，里外算，得损失多少钱啊。”温暖叹了口气，“况且，你这个方案施行的基础就是你那五十多的所谓和你两爹不一妈的姐愿意为你跑来跑去！你以为房子说卖就能卖出去呢，不得来回带人家看啊，有这功夫儿，你通过调节把钱拿到了，利息都吃一堆了。”
　　这番话似乎是那边出主意的人没有跟他说过的，男子的申请明显有些愕然，“同样是大所儿，他们说了自然有他们的操作方法，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我想说的是，我认同他们对我的服务态度。”男子梗着脖子，面红地嘴硬着。
　　温暖起身走到饮水机边，“水行吗，还是要喝点茶或者咖啡，我去外面给你倒。”
　　“哦，温水就行。”男子若有所思地回到。
　　纸杯放在男子右手边二十厘米的地方，温暖坐了下来，看着男子自然地拿起了水放在嘴边慢慢喝着。确实是一个敏感的人。
　　“如果你要是想走这个路子的话，那你说的方法实在是太弱了。你完全可以让你姐去你房子搬东西然后你告她入室盗窃；或者跟她说你遇到纠纷了发你的稿子过去让她以她的名义发表；如果这样还不够，你完全可以回国把你姐灌醉了然后你俩睡一起，告她性侵。反正你也不要求胜诉，也就无所谓这个罪名有么有、能不能成立，这样不仅能让她丢大人，钱也会都给你。”温暖看着男子越发涨红的脸，不疾不徐地说着。
　　听到说要他们睡一起的时候，男子明显坐不住了，“那哪儿行，那不是□□吗，这个谁信啊！”
　　温暖好不掩饰地微微一笑，“你还知道不行啊，你那种陷害的方法和这些只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罢了，法律查出来就是违法，即使让你钻了漏洞也是不道德的。再说了，你都说了，谁信啊，如果你买房子碰到签约人是房主的姐姐，在这个市场下，你会以为是他姐姐诈骗，还是房主本人人品有问题想坐地起价？千万不要弄巧成拙，偷鸡不成蚀把米。对于名誉，你不是比你姐姐更需要么。”温暖斜眼看了看这个不需要法律公理，只需要平衡人心的委托人。
　　男子开始了长时间的沉默。
　　“其实，你愿意听我磨叨磨叨吗？”温暖把手中的文件夹推到了一边。
　　“看了你的资料，你姐是公务员是吧，负责昆明到贵阳铁路段。公务员的招考很艰辛，你们父母虽有长工龄却没什么高职位，想必她凭自己考上也费了不少心力。你心里不舒服这个突然冒出的姐姐怎么就轻松分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这种各自都有子女的再婚婚姻总是会出现这样的问题，你不用觉得自己太背运，这是很常见的。”温暖微微停顿，看来自己的话，男子听进去了，并且对提他家里的事并不排斥，于是接着说道。
　　“你父亲是癌症走的，那时候你工作正是关键时候就一直在国外没回来照顾，人家娘俩儿伺候到最后的。没有照顾过癌症的病人，你是不能想象那种痛苦的。”说着，温暖想起了自己十年前癌症去世的奶奶，心里难受起来，“癌症病人需要化疗，大家看电视也都知道了，但是真正化疗后的反应，半夜惨叫，你没见过。”说着温暖有些说不下去，当年的事情似乎历历在目，当时的自己太小什么都做不了，这成为了这些年时不时的噩梦，“所以，不论怎么样，老人走前没让你这个独生儿子伺候，就是给你留的最大的遗产了。”
　　温暖站起来又倒了杯水一口喝下去，她需要些什么来平复她已经不能专业的心。
　　“你姐现在住的三居，有当年历史拆迁变动的因素在里面，追诉期内你知道或应当知道却没有提出异议，法律认为你是认同，你姐属于拟制子女关系，你继母去世他们就不再有关系了，房子属于赠予，何况老人去世前一直是人家照顾，所以这个房子分配无异议。至于其他财产，老太太当年也是带着嫁妆来的，对于当年俩老人的各自婚前财产你拿不出任何证明比例或者数额的材料，老太太当年去世你们也没有明确分家意图，所以现在财产平分，你继承父亲那一半，你姐继承她母亲那一半，等于还是平分。”
　　温暖又给男子蓄满了两次水后，男子站了起来，“温律师，我先回去，容我两天后天给你打电话。”男子态度谦和神态疲惫。
　　温暖点头，送到律所前台，目送男子进了电梯。微微按压着自己的胃，没想到这个工作让自己走上了如此辛苦的历程。

作者有话说

　　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