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流后街》温美人儿

161、这辈子最对的决定

　　一个黑衣男子此刻走到拳台侧几乎昏厥的老人身旁，探着头迁就着老人的身高尽量附在耳侧说着什么。无论男子的言语或者老人的神情，温暖此刻都无暇顾及，她被自己心底的恐惧冲昏了头。易瞳要是死了，怎么办。想都不敢想的后果，让温暖害怕到颤栗，他不能死。
　　用力推开身侧方才还无比嗨现在却也噤声了地看着这残忍一切的赌徒们，脚步踉跄地走到拳台边。
　　十，九，八。。。
　　“易瞳，易瞳。”她尝试着轻轻唤着他的名字，试图唤醒他的意识。
　　“易瞳。”依旧轻声细语，是怕自己太大声会控制不住情绪，还是怕惊扰了对方那奄奄一息的神经。近距离看着眼前这个曾经的漂亮男人，她呼吸困难。之前一直觉得，他强壮到仿佛心都是铸了铁的，外表更是铁包金的无坚不摧，甚至可以徒手砸核桃、胸口碎大石、生吞飞刀的。此刻，浑身是血没有一丝完好皮肤的他，让温暖有种虽近在手边却无法触碰的脆弱感，仿佛轻飘到不用绳拴上就会马上飘走，不用纸包好就会瞬间化作一簇冰冷而绚烂的花火灰飞烟灭。
　　六，五，四。。。
　　“易瞳，这样不行。”终于还是泣不成声，“这样不行。”
　　“站起来。”哭泣的声响和紊乱的气息已经模糊了话语，只剩下声嘶力竭的乞求。
　　“易瞳，站起来~！站起来！！”他终于有了细微的反应，缓缓抬起头望向了台边伸手就可以触摸到的那张他心底渴望已久的脸颊。然而，他不想让她哭的。果然，自己能给她的，也只有这种程度。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拼，其中的弯弯绕绕绝不是那个情商简单的脑袋可以领会的，但是，她还是支持他，即使死，也要完成自己想做的，而不是以这样没达目的屈辱方式。
　　温暖的出现，就像夜海中的一盏领航灯，给了易瞳指引。他仿佛被泼了棕红油漆的右臂用力伸向眼前虽早已模糊了视线只能摸索大方向却是本命般的女子。
　　这次，一定不要你伸出的手在空中等待、置疑、恐慌，如果我们之间的距离有一万步，那么，这次，你只要等在原地就好，等我去走，等我去找你，等我去拉你手，等我带你回家。
　　温暖的肋骨硌在拳台外围圈出的安全绳上用力向台中伸着手，即使穿着厚重的衣服，还是能感到金属绳索几乎要连同骨头一起凹进腹腔的痛。
　　在指尖就要相触的瞬间，四周的内保迅速围了上来，拉扯着温暖要将这打扰比赛的捣乱者拉出去。由于温暖的拼命，几个男人竟然和她一时间形成了僵局之势。
　　然而，不势均力敌的双方，所有的固执都只能暂时影响局面。很快，温暖被几个内保抓住了手脚。
　　台上的易瞳愤怒着，挣扎着，他红了眼看着台下的温暖几乎要被五花大绑的架势，身后似乎要着起一团烈焰。
　　同一时间，一个壮实的身影迅速将拉扯温暖的几个人制服，来人力道虽大，却动作迟缓，温暖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师弟周岳锦。
　　顾得上打架就顾不上被保护者周全，温暖在推搡中被甩出好远直接摔在地上。
　　揉揉被摔蒙了的额头，温暖一手支地准备站起身来，眼前，易瞳的师傅站着，面色严峻，肌肉抖动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到了自己的面前。心中无法克制的震怒让他上气不接下气着。温暖知道等待她的将不只是难堪，几个嘴巴本该异常响亮，甚至是拎着脖领提溜起来，牙能掉下来的勾拳也认了地平静。
　　“啊！~~”不远处的台上传来一声仿佛野兽的嘶吼，那声音带着愤怒、带着悲戚、还有对全世界威胁的震慑。那声嘶力竭竟然来自那个唇早干裂到无法发声的男人。
　　半兽人。
　　台上的易瞳，身体晃悠地扶着围绳站了起来，在沸腾起来的场馆中心，顶灯照的他从来就无焦距的眼神，此刻无比坚定透亮。那目光定定地笼着老人，其中，有狂躁、有残忍、有诉说、有恳求，有着千万这一拳打下去就无法挽回的万千。
　　老人被震慑住了，虽然他永远不会承认。趁这个时候周岳锦冲过来拉住了老人举在空中想放却无从放的手。
　　易瞳的目光终于移开，他慢慢转向对手，神色坦然甚至面带微笑。左臂依旧断线布偶般无力下垂着，右臂却做出了致命一击的准备式，血在胸口晕成了一朵好看的花。这个迷样的男人，总是让人这么无可奈何却又无药可治。
　　被震慑的不只是台下的人，对手猴子也完全开启了不自觉的震动模式。明明刚才已经命悬一线，现在却又生龙活虎地要和自己再次一争高下。对对方认识的错误让他瞬间惊慌，对自己已经完全用尽的程度的了解又让他完全失措。于是，仿佛机器人还在扫描对方体征数据的时候，对方已经开始了攻击。
　　接连三记右直拳，猴子晕头转向了，他确实蒙了，传说中，左手只有左手才有攻击力。这算什么。他慌张地目光搜索着台侧的自己的教练，他想撤了。
　　然而教练目光肯定，让他依旧把重心放在对付易瞳的左手上。
　　殊不知，很多到了一定地位的人，过于的肯定只是给自己的心理暗示罢了，越是肯定，越是心里没底。
　　然而，猴子对教练却是迷信的虔诚。他鼓起气一把拽过易瞳的左手，仿佛是太极的功夫般似乎没怎么用力地就把易瞳按在了角柱上，钳制住了易瞳的左臂使之动弹不得，这样顺利鼓舞了猴子，于是右拳高高举起，瞄准了易瞳后脖颈和脊椎上部的位置。
　　在这生死攸关的最后一刻，易瞳皱紧了眉头向左侧用力，没有任何声响却仿佛天雷般轰鸣，在温暖还没有看清楚形势的时候，猴子作为最近身的一个，已经呆在原地，任由脱离出的易瞳一击干脆利落的右勾拳收尾，牙套飞了出去整个人晕死在地上。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只剩下滴答滴答钟表走动的声音、漫天的血色和易瞳渐渐舒展开的眉头下浅浅的笑脸。
　　等温暖缓过神儿来，全场欢呼声夹杂着叫些许骂声，几乎要掀翻场馆。
　　“把他给我弄走！”这时，温暖才注意到老人铁青的脸色，眼神凌厉地盯着已经顺着角柱跌坐在台上的易瞳，正气势威严地指挥着周岳锦和台下的另外几个徒弟。
　　“易瞳。”温暖轻念，脚步不自觉想跟上去。
　　没等老人发话，周岳锦已经先一步挡住了去路，“嫂子，你别跟着去了，我会打电话给你的。”言辞恳切却又有些与他脾气不相称的搪塞和隐忍。
　　“易瞳。”仿佛着魔一般，眼神就是一刻都没法忍受他的离开。
　　“嫂子。”赶在老人折回来的一刻，“嫂子，这次。。。”周岳锦欲言又止，“其实，刚才上面已经给话了，延后重赛。现在，哥自己把胳膊拽脱臼了。。。”他似乎是不忍直视温暖含泪的所求真相又不敢相信的目光，谈了口气，“别担心嫂子，有消息我肯定马上跟你说。”说罢，扭头看看师傅已经走远才放下心来拍了拍温暖的肩膀以示事已至此多想无用的安抚，然后小跑着跟了上去。
　　明明没说多少的话，却嗓子沙哑疼痛的仿佛火烧；明明没有流多少的泪，却已经眼角干涩欲哭无泪。
　　豪华柔软的洁白羽绒被下，一个头发蓬乱的女子佯装熟睡，她似乎自从从拳馆出来的一刻就已经变成了没有感觉的行尸走兽，唯有听觉还灵敏。半个小时前的肥头大耳男人的手机通话，以及现在浴室传来的流水和口哨声，时刻提醒着她，这一切的意义。这一路走来，她虽坚持着，却知道并没有做对过几件事，但这件，一定是有数几件中的一件最不会让她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