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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虎屏山庄的被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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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根据资料地址,温暖找到了位于暖城西郊的虎屏山庄别墅区。
这个地方,有多久没有来过了。一路蜿蜒而上,两侧的景致第一次这么完整地映入温暖的眼帘。葱郁的绿化,平整的路面,和两侧的或欧式或中式的连排或独栋的别墅群落。之前无数次来,都是跟殳华一起,不然打闹说笑,不然上车就睡,从没有注意过,跟他去了哪儿,去的路上又是怎么走。因为她从不用考虑要自己走回去,即使吵架翻脸他也会紧跟着她直到她平稳到家。
从出租车上下来,这里的环境有些熟悉。顺着欧式路灯,看房子的灯光,应该不远处就是一个特别大的独院别墅了。
如果没记错,那就是殳华家在西郊的房子。他家灯亮着,是有人在家吗。
可是,自己应该不会再有机会去那里了吧。
看了看手机的时间,现在是晚上七点半了,一般家庭应该刚过吃饭点,这个时间去拜访,虽没有提前告知但也不是很突兀了吧。
再次确定了下门牌号,温暖直接按响了大门口的电铃。
跟随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引领者,温暖进入了徐柳口中的让她痛恨至极却又无比向往的地方。果然,无论装修还是格局,都是大户人家的标准配置。不过,比起旁边殳华家的房子还是有些捉襟见肘。她再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曾经从小的朋友是那样财力背景的人,自己是怎么跟他平和地相处了那么多年的。
可是,富人谦逊就是天大的美德,穷人就该活得跟狗屎一样吗。温暖晃晃头,自己是怎么了。
一位四十多岁容貌身材都依旧姣好的衣着妆容华贵的女人端坐在偌大的客厅中央的盖着虎皮的进口牛皮沙发上,睥睨着温暖,没有丝毫要起身迎客的意思。
温暖径直走了进去,说实话,食物链的摆设让她着实不舒服。她不能理解养蛇的人同时喜欢金丝熊,养喵的人同时喜欢仓吱。况且,这个从一开头就以母亲身份出现的女人,无论作为徐子淇的继母或者是徐柳的生母,都未免太不接地气儿了。
“您好,这么晚打扰您实在不好意思。我是徐子淇的律师温暖。”依旧简单利落地风格开门见山道。
“哦。请坐。”女人冷静且冷眼地坐在沙发上作出一个请坐的手势,加上一个必备的“请”字就是她对于温暖这个不速之客的所有礼数了。
绕过沙发,温暖在她身侧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请问这个时间来,有什么事吗?”对方依旧气场强硬气定神闲,“似乎我们应该是没有必要见面或者,不应该见面的关系吧。”
“我刚见过三医院当时参与您公公手术的徐柳护士,她说她改了您公公的死亡记录。”温暖没理会对方令人厌烦的气势,毕竟也是实话,于是她直切主题,“所以,我想有必要告知您一下。看这件事要怎么处理比较好。”
“随意怎么处理。”虽然想到对方可能会先装装不在意地晃自己一下,可是这样决然地回答,还是让逼真到让温暖有些动摇。
而且,对方一点不意外于这样的在温暖看来很专业的方法,这个世界是怎么了,普法教育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了吗。
“我的辩护律师已经跟我说了很多,而且他也提醒过我,如果你真找来了,我没必要跟你说任何的话,当然处于礼貌,我还是会请你坐下喝杯茶,如果你要说话我也不会直接打断。”
对方瞬间雕塑变碉堡,从面无表情到完全无法攻破。温暖有些措手不及,也许她早就知道自己女儿做的事,并且和她的律师商量好了对策,甚至对策中都猜到了自己有可能会诈她。对手律师的实力真的不可小觑。
温暖有些冒汗。看来自己有些太小看嫁入豪门的女人的头脑了,也太看重她们这种母女间的亲情了。
感情并不能当做所有人之间的筹码,也不会变成任何一个无坚不摧的人的弱点。
温暖想着路上和徐子淇的通话,她把已知的所有情况告诉了徐子淇,如果无顾忌地走上法律程序,要求法院不作为证据地听取录音和调取手术当天监控,所有的事情就都可以大白。如果按照实际,徐文辉去世在徐城之前,徐文辉和徐子淇继母的婚姻关系结束,徐城的遗产当由徐子淇代位继承是没有异议的。毕竟该怎么处理,还是要看她的委托人,虽然他刚成年。
听完温暖的陈述和分析,他先是意外,然后沉默,之后,“不管怎么样,从小照顾我到大,没功劳也有苦劳,即使做戏也算全套了。我愿意和她平分,但是,她得到的不是遗产,是对这些年照顾我的感激和不能照顾父母亲生女儿的补偿。我只需要十分之一作为启动资金去发展自己的事业,而她,需要钱的地方太多,她需要偿还的人太多了。”徐子淇老城却真挚,“虽然这样做了和我输了没什么大差别,但是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如果她以我父亲的配偶的身份得到了我妈应得的爷爷四分之三的遗产,我是没办法接受的。钱我可以给,照顾我可以感激,但是,我是永远没法承认他是我们家人的。而且,以防她以后再于我为难,我必须要再留一些钱以备不时之需。一半,是我最大的让步了。希望她可以珍惜那些少得可怜的但是认真的情分。”徐子淇停顿下,总结说道,“还有,谢谢您温律师。虽然我跟您的交流不多可能说话方式也不够尊敬,但是在我心里一直觉得您专业且值得我铭记感激。对于我的事,麻烦您了。”听着耳边的十八岁男孩儿的话,温暖心中仿佛被白帝城托孤般千斤重。
这样的让步让温暖对于案子有了更大的信心,温暖想着,这个女人如果不是在自己面前演戏,那么如果知道了她养了十多年的孩子这样的想法,会不会羞愧到死的同时也心寒到死呢。
可是,如果不是演戏的话,真正心寒到死的应该是那个到现在还被亲生母亲不重视的徐柳吧。
作为一个民事案件的律师,她又能奢望谁该得到更多呢。
代理人,只是说被代理人的想说的话,做被代理人想做的事,完全不该有自己的意志的。
可是,温暖还是想看看这个骄傲却注定孤单的女人的反应,到目前为止已经稳赢的案子,她想看看这个接受施舍的人,到底真心是什么。
于是温暖喝下手边的茶,明确地转述了徐子淇的表态。如果对方的重点放在前半部分,也许会对继子感激,如果放在后半部分,也许会对亲女儿羞愧吧。
听完了温暖的话,她沉默了许久,在温暖喝完第三杯茶的时候,她说,“我什么都不会说的。请您走吧。”
这次换做温暖沉默,走出富丽堂皇的徐家大院,她久久站在门口。
虽然不是被驱逐出来的,她的心却早在喝下第一杯茶的时候就想落荒而逃了。
温暖想起了1217的歌手阿BAND,一样的被父母遗弃,一样的怀着宽容的心寻找着父母,一样再看到朝思暮想的父母时被现实冲击地体无完肤,这惊人相似的开头,却截然不同的结果。是一辈子在对父亲的痛恨和不甘中度过,还是跟母亲一起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到底哪个才更好。无论哪个,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内心也一定纠结忏悔着又深深痛苦着吧。
人生中,感情和金钱,到底各自占据着怎样的比重。父母,不应该是世界上最伟大的角色吗。温暖回身看着身后灯火通明的偌大庭院,为什么此刻需要两个被伤害的孩子同时的包容都捂不热她那颗只能感受到物质的心呢。
真想让她一夜之间一无所有,到时候也许才会感到为之前的所作所为羞耻,可是,人只不过本能地想摆脱穷苦,又算什么过错呢。
无力感充斥着温暖的整个心脏,她开始看不清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