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流后街》温美人儿

104、被误会的真相

　　温暖向来不喜欢空手，无论是去熟人家或者去看望生人。楼下买了个果篮，熟门熟路地上了医院住院部的楼。派出所还算人性化，送到了暖城最好的第三医院。
　　该怎样才能让对方说出有利于易瞳的供述呢。温暖有些挠头，想起那候问室受罪的样子更头疼，无论什么方法得尽快把他弄出来。看了眼马上就要到的楼层，所以，对不住了。
　　走在三院住院部走廊上，温暖想着，晚上也许可以找刘铭儿吃个饭，问问他对这件事儿的想法。只是，对他提起易瞳，不知道是不是不太好。
　　她讨厌这种人和人之间有需要考虑的芥蒂的情况，于是有些烦躁地暂时搁置了此事。
　　跟随护士进入病房，因为是特殊病人，自己专用一间，如果探视需要找护士长登记才开门。
　　“嫂子！”病人脸肿胀着全是青紫，胶布粘着纱布横七竖八地贴在脸上几乎让人认不清面部，但那似曾相识的东北腔和称呼方式，还是让温暖一下子就想起了，这是那个和自己打过几次交道的易瞳憨厚的师弟。
　　“怎么是你！”看到他的那一刻，温暖顿时泄气。易瞳一定不能接受这个人把责任全揽过去吧。该怎么办。
　　“别太久，如果没有派出所签字，我们是根本不会让你进来的。”小护士学着护士长有模有样地说着。
　　学什么不好。
　　温暖点头应着，保证绝对不给医院添麻烦。
　　“嫂子！我哥...”壮汉被五花大绑着，头用力地往上抬着想坐起来。
　　“你别动别动。”温暖忙伸手阻止他，感觉他稍微一动那粗膀子粗大腿就能散架。
　　“我想坐起来跟你说。”壮汉依旧使着劲儿想克服一身绷带的束缚。
　　温暖手垫在壮汉脖子下，“别动。”嘱咐着他，然后慢慢把床头摇了起来，并竖起了枕头让他靠着。
　　“行了，嫂子，你坐，你坐着，坐着听我说。”都这幅德行了还这么懂事，这让温暖更加不落忍。
　　温暖真想说，我不坐，既然是你，说多也没用了，看看你我就走了。
　　壮汉一根筋地用“木姨奶”一样的手直楞楞地拍着床边，“坐着坐着。”
　　“哎呀，你就别管啦！”温暖不耐烦地摆摆手，“不过，你怎么普通话怎么好了，我之前记得不是啊！”眼瞅着这次来的目的完全泡汤了，也就开始了扯闲篇儿。
　　“呵呵。”壮汉傻乐了下儿，“嫂子你真觉得比以前好了吗？”特真诚地问，眼神儿闪烁着期待的光。
　　“好太多了！”拍马屁又不花钱，虽说没什么值得拍的。
　　“是么！”壮汉一通持续了将近半分钟抽风似的乐，这让温暖都想直接走人了，“安晴姐说，普通话不好是没法出省的！”认真地让人心酸，两颊却想入非非地绯红着。
　　“什么？”温暖想着安晴给他灌输地是哪门子的歪道理。
　　“就是，这个意思，原话是...”壮汉回忆着，几乎要急得挠墙。
　　“说好普通话，走遍全天下。”温暖想着小学时墙上就有的标语，随口而出。
　　“对，对！”胖子的大手掌梆梆地拍在床沿儿上，顿时高兴起来。
　　“她还真能掰！”温暖撇撇嘴，想着这都是什么年代的话了，“她怎么不跟你说，少生孩子多种树或者想致富先修路什么的！”于是对于壮汉的敬佩不屑一顾。
　　“我们家那儿墙上是这样写的！”壮汉突然来了精神，眼神中冒着你怎么知道的惊奇。
　　温暖一时语结，想着没脑子的人还真是活的高兴，每天都对世界充满了惊奇，“你家哪儿的啊！？”顺着聊着，这得多偏僻的地方才能还有这样的标语。
　　“延边！吉林的！”对于别人关心他的家乡，他更是来了兴致。
　　“哦！”温暖点点头应和着，其实对那里没有什么概念。地理课上学的东西大学一点儿没再学过，现在除了东三省是黑吉辽，东北有漠河、长白山和丹东港，其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不过听名字也感觉可能挺偏的。
　　“嫂子可能你不知道！”温暖的反应一点儿没有扫壮汉的兴，“挺穷的，都没啥钱儿，但是有山，山上全是宝贝，有山就饿不死。而且我们那儿人好，仗义，热情。啥时候嫂子要跟我哥去我家，我让我们村里奶奶给嫂子杀一头猪！”壮汉憧憬着，红光满面。
　　“奶奶杀猪？快算了吧。你奶奶多大岁数了都，再给她累着。。。”这天儿聊得温暖仿佛进入了酷暑八月，脑子勾画着一个头发花白腰背弯得跟虾米似的老人硬生生跟一头血气方刚年轻力壮的大肥猪较劲就觉得场面太暴力。而且，她怕他在这样情绪亢奋下去，血压再上去，看着旁边心电图波纹越来越多，直心慌，于是一再抬手示意他OK了可以了别说了打住，心意到就行了。
　　“坐，嫂子，嫂子坐！”壮汉还不忘刚才的事儿，又拍了拍床边。
　　对于这样傻实在的人，温暖是在又可气又好笑，看了看壮汉那脆弱的靠着布条儿固定的大身板子，还是搬过椅子在床边面对着门口方向坐了下来。
　　“嫂子！...”壮汉刚要开始叙述。
　　“你别这么叫我。我俩不是那种关系。”本来刚刚有了点耐心的情绪，被这乱牵的线扯得又烦躁起来。
　　“不会啊，我哥没有处过别的女朋友了。”壮汉有些摸不着头脑，憨厚的脸此刻肿胀的有些滑稽。
　　“你说的是安晴吧，没准儿你哥跟你说的事儿是跟她，我叫温暖。”这样要从人介绍开始的辩解直白且无奈。
　　“我知道安晴姐，我哥不喜欢她啊。”壮汉皱皱鼻子，一脸委屈，“我怎么会认不出安晴姐呢，她人挺好的，有本事，又漂亮。”
　　这明显的偏袒让温暖有点儿无理由地吃味儿，不自觉地就想着他其实还是跟她关系亲一点的，人也开始打蔫儿。
　　“他俩的事儿都怪我师父，非要他俩好，其实我哥一直不同意。”壮汉舔了舔嘴唇，“嫂子你是XX大学的不？”突然想起什么似得问道。
　　“嗯。”温暖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你是在中华路附近上班吗？”
　　温暖接着点点头。
　　“你是今年......”壮汉小学生似的翻着白眼儿看着天花板，如果手指能动一定掰着数数，“二十五、六了？”
　　“嗯，对啊。”温暖有些惊讶于对方对自己这么清楚。
　　“那就是你，没错儿啊。”他笃定地说，“我哥喜欢的人。”
　　“我哥那人就那样儿，啥事儿放心里不爱说。但是心眼儿特好。他从几年前一回赢完比赛被对边儿的一帮人打得特严重，回来以后就从没闹过事儿。我都笑话他怎么跟老鼠似的见了人躲着走。就前短时间不知道怎么了被抓起来了，但也没说什么很快就放了啊。”壮汉说着，虽看不清表情，但语气真诚，“嫂子，这事儿不怪我哥，是那帮人先找茬儿，我就跑到后街我哥那儿，我哥是为了护着我，但是开始一下手都没动，他真的一下儿手都没动。就是后来才...”说到激动处，他几乎要用吊着的手上来拉住温暖。
　　“我也不知道我哥怎么就变得这么懦弱了，不过师傅说，哥是想好好活。”看见温暖不说话，壮汉忙把一脸认真收起，换上灿烂的笑脸，“不过，要是我从十几岁就能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并且一喜欢就是很多年，我应该也会为了人家姑娘想要好好活下去吧！”他说着，两颊晕出想入非非的绯红，不好意思地用头蹭了蹭身后的靠枕。
　　“十几岁。”温暖表情无语地默念。
　　“对了，嫂子。”壮汉又想起什么，传说中的想到哪儿说道哪儿让温暖这种讲究条理的工种儿的人需要极大的耐心。
　　“你能别叫我嫂子了吗，我都说了你弄错了。”温暖有些烦躁，安晴也是XX大，也是在中华路上班，也是二十五岁，十几岁遇到时，安晴也在。“我叫温暖。”她甚至有些愤怒。
　　“不能啊。”壮汉又蒙了，“那几年啊，七年？七年前在清流后街救了哥的不是嫂子吗？”壮汉面色惊慌，瞪着眼睛紧紧抿住了嘴，想着完蛋了说错话了，然后再次忽然想到什么，忍着疼撅着缠得厚厚的胳膊拉过温暖的手仔细查看着。
　　“不对啊，是嫂子啊，这不嫂子手心的疤吗？”壮汉放松地笑着，幸好没有弄错。
　　没有注意到温暖陷入地巨大的震惊。壮汉接着说道，“其实哥一直就没喜欢过别人。安晴姐也是师傅非逼着让他同意的，师傅也奇怪，看上哥的老板多了，师傅从来没说过什么，但从前年一次和将军的比赛回来后，师傅就非让哥跟安晴姐好，我们当时都特别奇怪，后来才明白那是因为头几天又和你遇上了。从那次开始，师傅就老逼着哥处女朋友，给哥急得没办法，因为这个哥没少挨师傅打！估计师傅也是怕哥离开他。”
　　壮汉接着自说自话，“嫂子还记不记得上次东郊油库的事儿了？”
　　“嗯。”温暖木讷地点点头。
　　“那是咱们拳馆最大老板朋友的手下，他闺女早看上哥了，非要跟哥好，哥一直不同意，不过因为哥成绩好他们也就没伤哥。”壮汉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扯得有点远了。
　　“所以我觉得我哥一点儿错没有，是我不该去找我哥。”他仿佛小学生写作文儿，中间绕了一大圈儿说了一堆有的没的，最后想起老师说要点题，要首尾呼应，于是马上硬生生扯了回来。他总结着，“我从小跟我哥最好，估计他是看到我牙被打下来了太着急了，才会还手的。”
　　这时温暖才发现，他的上门牙似乎一排都是假牙。
　　“嫂子你别跟我哥生气，我说得都是实话。可是，这些能帮得上我哥吗？”壮汉满目担心，生怕因为自己的文化水平有限说不到点子上。
　　在壮汉的期待的目光中，温暖沉默良久，心有点儿乱，“我知道了。”她站起身，向外走去，“你姓周？”
　　“嗯哪！”壮汉一脸迷茫。
　　“好好养病，小周。”温暖有些无力地叮嘱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