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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初见 ...

  •   妳是不能想起?还是不愿想起?
      又是这句话,冰冷得如疾箭刺穿胸膛,慕容灿一惊,蓦地清醒过来,摊开紧握的拳头,掌心竟已湿凉一片。
      她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当日柳七离去前曾这样问她,却在她想出该如何回答前便转身离开,似是根本不在乎她的答案。
      她本是浅眠少梦之人,然而这几日里,她夜夜都困于重复的梦境。梦中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来来去去都只有柳七那抹嘲讽的笑和那句令人心慌的诘问。
      她忘记了什么?不论那是何事,必定十分重要。
      但是,真正重要的记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忘却的,若是那件事真的如此重要,她又怎么会可能忘了呢?
      对现在的她来说,除了对故乡的念想外,只余一丝悬念,那便是寻出当日在德原救下她的那个人,那执念也说不清是从何而来,她只知道,若是能够,她想找到他,当面问问他是否就是她梦里名「雨」的男子?
      难道柳七说的是这件事吗?
      不可能,慕容灿不自觉摇了摇头,这个疑问分明没有答案,他岂敢如此大颜不惭地质问她?
      更奇怪的是,柳七还叫她去问定远将军自己为何会在苏府。
      定远将军,苏子宸。他知道什么?
      苏府里的下人告诉她是将军救了她,甚至还将当日的情景说得有声有色,她听了那个曲折离奇的故事却只觉荒谬。她不相信他们。
      她不清楚东宁国主的计划是什么,竟会要求她嫁给苏子宸。北魏表面上尚未灭亡,而她却已如同亡国奴般被囚禁在这里,束手无策地面对即将到来的婚礼。
      北魏……
      想到遥远的家乡,慕容灿的呼吸不禁一滞。
      如今坐在位上的魏公是她不识的陌生面孔,她的国、她的家,早已不存在了。这个认知像一把顿刀,反复在她心口上划下一道道伤,模糊的闷痛感让她无从缓解更逃脱不得。
      慕容灿猛地收拢素手并让指甲深深陷入掌中,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只是,无论深吸了几口气,似乎都没办法平复不断起伏的情绪。
      只要思及那桩可笑的婚事和那些拙劣的谎言,愤怒就像根根无形的荆棘般爬上心头。失去家园的哀伤不分日夜地凌迟她,而他们竟敢要求她在此时与毁她家国的凶手成亲!?世上再没有什么事比此次下嫁更加折磨身心,如果东宁国主想藉此羞辱她,那么,他成功了,她的确被打击的一败涂地。
      明日便是他们口中所谓「大婚」之日,慕容灿的心似乎也随着星移漏转一点一滴地被掏空。她仍想不出方法来逃离这坐牢笼,初愈的破烂身子根本不允许她长途奔波,更何况现今魏国已然易主,即使成功回去也必须面对无尽变量,而她已再禁不起任何意外,眼下除了任人摆布,竟是别无他法。
      嘴角不由得泛起冷笑。她慕容灿竟已沦落到砧上鱼肉的地步了吗?
      她曾经可以在对上敌国万千军马时面不改色,而此刻在小小的将军府内,她的心情却比从前任何一次出征都要来的忐忑。
      「慕容公主。」扣扣的敲门声伴着侍女的问候传来,慕容灿回过神来,抬首只见窗外天色已蒙蒙亮了。
      「进来。」
      「公主,该沐浴更衣了。」应声进门的侍女捧着一迭红色事物,慕容灿瞥了一眼,只觉那颜色刺眼非常。
      她一向喜穿红衣,觉得只有那样充满生命气息的色彩才能让清冷的魏宫中多出一点温度,可如今面对这一袭如血般鲜艳的嫣红嫁裳,手脚却一瞬失去了温度,不知从何而来的冷意突然窜起,像一条绳索束缚着她,令她动弹不得。
      她任由侍女们为她绾发梳妆,漠然瞪着她们将她变作一个连她自己都不认识的慕容灿。她的魂魄似被抽离出身体,正高高地悬在空中看向妆镜前那拥有精致面孔、身着红色嫁衣的女子。
      她是谁呢?慕容灿问自己,是谁有那样陌生的妆容、那样柔美的轮廓?
      啊,是了,她是未来的将军夫人。
      可将军夫人不是她,她不是将军夫人。慕容灿想着,她不可能成为什么定远将军的妻室,她永远都只会是魏侯的长女、北魏的镇国公主,一想到这里,心中又不免感到烦躁。「都下去吧。」
      「可是公主……」
      「没听清我的话吗?我说,退下。」慕容灿的声音在不自觉中大了几分,竟将一室仆从吓得全噤了声,安安静静地退了个干净。
      原本就纂着的拳又紧了紧,最近的她真是越来越不冷静,环顾一回空荡荡的卧室,慕容灿微不可查地轻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我马上就要嫁人了,阿娘,妳知道吗?」
      母亲怎么可能会知道呢?慕容灿自嘲地笑笑,默了一阵,转过身去想为自己添些茶水润喉定神。
      刚移动身子,便被一道闪烁光芒刺了眼睛。
      熹微晨光自窗棂间透进,映在房内的小几上,不知是照到了什么事物,居然反射出耀眼光芒,亮晃晃的很是灿烂。
      俯身近看,竟是一把缝纫剪刀。
      慕容灿将它捡起,细细审视了一回,发现那刀锋竟是意外的锐利,她几乎没有经过片刻多余思考,便将剪刀藏进了袖袍之中。
      「公主……」正动作间,门外又响起了侍女的声音:「吉时已到,您若是不前往行礼,怕是会误了时辰……」侍女的声音颤颤的,似是对慕容灿刚刚的态度仍心有余悸,却又不得不强抑着恐惧来劝她,想必是十分着急。
      慕容灿将剪刀往袖子深处藏掖了掖,心中突然莫名地感到踏实平静,伸手拉开了门扉,迎接她的是一干跪在地上的仆从。
      慕容灿对为首的侍女颔首示意,「方才是我无礼,难为了各位。」
      四周静默了好一会,才听到一声整齐的回答:「谢公主。」语毕,一行人刷地站起,原先站在最前面的侍女上前带领慕容灿,而其余众人则自动退到了后边,尾随着两人一齐往大厅走去。

      慕容灿其实并不知道婚礼究竟该是什么样子,只曾经在从前看话本时想象过片段,本以为婚礼都应是隆重而繁琐的,却不想竟会如此简单。
      数日来她极少踏出房门外,在行至大厅的路上才发现苏府之内处处张灯结彩,一片红色波浪摇曳在风中,看上去很是喜庆,不过,除了那些装饰之外,也再没有其它地方可看出和平常人家有什么不同。
      绕过了蜿蜒回廊,正厅一幅大大的双喜剪纸蓦地映入慕容灿眼帘。
      原先在门外尚可听闻的细碎低语声在她出现门前的同时默契地停了下来,站在两侧的宾客多到几乎站满了整个厅堂,然而,偌大的堂中除却呼吸声外,竟是再没有其它声响,全然不同于她原先想象过的欢欣闹腾。
      麻痹感自手脚末稍逐渐蔓开来,沿着经脉一路浸到脑中,慕容灿错愕地看着自己微微发颤的手,无法明白自己怎么会失控若此。
      突然,一只修长的手出现在慕容灿的眼中,不由分说地执过她原本被侍女牵着的手。

      苏子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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