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相问》吴意懒

2、旧欢如梦

　　华浓低头理鱼，这时候才抬头，道：“还好。”又道：“很多菜系都很不错，我只吃不惯川菜和湘菜。粤菜的水产都做得很好，这里的师傅也很不错。”
　　胡子蘩便高兴了，又问：“夏小姐一点辣都不吃吗？如果能吃一点，这是这里专门配的鲈鱼蘸料，独制的，回味无穷。”说着，将面前皿中的蘸酱分到小盘里，用转盘转到华浓面前。
　　华浓说：“谢谢。”尝了一口，道：“味道很好。”胡子蘩笑道，将大盘也转到华浓面前：“那就多吃一点。”
　　华浓道：“谢谢，一点就好。”
　　胡子蘩笑，又将大碟转回来，边蘸边笑：“夏小姐真有定力。致笙----你熟吧？她胃不好，也号称不吃辣，但一来这里就忍不住，经常吃完还要带一瓶回去，要不是这酱难做，常年库存很少，她说不准还要用车拖----诶，一磊，她最近怎么又不见了？餐厅里也没见她了？不是又走了吧？”
　　原一磊道：“没，一直在海南呢，拍了不少照片，还准备试一下明年那个什么哈苏奖。”
　　胡子蘩笑：“怪不得。我说那齐三怎么最近开口闭口就是陈致笙，敢情是盼这奖呢。难怪放她逍遥。”
　　朱浩存笑嘻嘻地问原一磊：“什么是哈苏奖啊？”
　　原一磊答道：“是一个摄影的奖项。致笙主修的是平面媒体艺术。”
　　朱浩存很感兴趣：“那是做什么的？”
　　胡子蘩插话道：“照我说呀，什么都可以做，，看到好看的写下来，拍下来----大多数时间就是在玩。”
　　朱浩存羡慕道：“那我也选这些专业吧，多好啊。姐你当时怎么就不选这些专业呢？诶，怎么大家都没选这个专业呢？”
　　众人笑起来，胡子蘩道：“艺术这个东西啊，是上层建筑，你懂吧？经济基础没有打好，上层建筑就无从谈起，对吧？所以一般是男人打经济基础，女人做上层建筑。当然也有例外的，不过这些人是把这种上层建筑当做经济基础来做，效果呢，也不错，但在我们中间不多。你的，明白？”
　　朱浩存笑嘻嘻：“明白。就是女人可以玩，男人要打拼，是吧？”向华浓道：“姐，你太亏了，如果两个人都打拼，就没有时间在一起玩了。”
　　华浓轻笑道：“嗯，现在后悔了。”
　　朱浩存笑道：“这要跟一磊哥说呢，他今天特意翘的班。”
　　华浓筷子拨弄着碗里的蛇脯，低眉笑一笑，没有说话。原一磊给朱浩存夹了一个大虾，道：“还不快吃饭，菜都凉了。”
　　朱浩存笑嘻嘻剥起虾来，又兴致勃勃地计划：“我们下午划完船之后去看电影吧，断背山我还没看过呢，听同学说很好看啊。”
　　胡子蘩皱了皱眉，“嘶”了一声，又笑道：“是藏在壁柜里的同学吧？当心他们把你带到壁柜里去了！”
　　朱浩存脸红了，道：“不是，是女同学，就是向晴嘛。”说完回头向梁未渝道：“梁大哥，你看胡大哥----老欺负我们小孩子。”
　　原一磊道：“现在承认自己是小孩子了？去看达芬奇密码吧，听说不错。”
　　朱浩存偏头问华浓：“姐，你喜欢看吗？”又道：“你和一磊哥也不用管我，我们可以在不同的影厅看，听她们说韩国的雏菊也很好看的。到了晚上再跟着你们蹭饭就行。”又向梁未渝道：“梁大哥，都是向晴跟我介绍的呢。”
　　正说笑间，原一磊出去接了个电话，进来时面色有些不好。再吃了一会儿，才向华浓姐弟道：“公司有点急事，我等会儿要回去一趟。不好意思。”
　　朱浩存点头，华浓道：“没事。你去忙吧。”
　　原一磊又向胡子蘩道：“待会儿你方便吗？帮我把华浓和浩存送回去吧，谢了。”
　　正中胡子蘩下怀。他不动声色，依旧笑嘻嘻道：“方便----客气。”
　　原一磊又向华浓姐弟叮嘱了几句，回头又拜托了胡子蘩些别的，便向众人告别。一转眼，人便出了餐厅，向会所外面的停车场走去。梁未渝的座位侧对着餐厅的玻璃墙，此时偏头看去，只见原一磊出了偏厅，正穿过草地，往喷泉那边的停车场走去，正午的阳光下，身形在地上变幻着影子。

　　本来下午的计划还有划船，原一磊嘱咐的也是这个，说如果两人想玩，就由胡子蘩陪着去，但华浓早已意兴阑珊，朱浩存也摇头不去，胡子蘩便打算送二人回去。
　　出了会所，道了别，四人便分作两路，胡子蘩领着华浓姐弟走向他新买的莲花。梁未渝开了辆奔驰，目送三人上了车，也就进了驾驶室，预备等莲花启动再尾随其后，到了四环再分道而驰----她应该是回自己家里的。
　　等了半天，莲花却并没有发动，再一看，胡子蘩已经由驾驶室出了来，脸黑得厉害，过来道：“车坏了。你送我们回去吧？”梁未渝一愣，答应着，下车等胡子蘩把那火红色的车后门打开，请车中人出来，又带到他这边的车上。
　　梁未渝发动车子，打转方向盘，听胡子蘩自来熟地道：“华浓和浩存去香山。”
　　车开上了平稳的四环道，却一时安静起来，胡子蘩坐在副驾驶位上，似有心事，并不怎么说话；后座的朱浩存和华浓也只是低声的言语，并听不太真切；又倏忽地觉得是梦，梦里才有如此恍惚又熟悉的情景，宽敞洁净的大道，奇异的明丽天气，铃般清丽流畅的风声，又似乎不是梦，一切近在耳畔，她今天穿的衣服是雪纺面料，现在似乎是将风筝拿在了手上，衣料与筝面摩擦，窣窣的响。
　　也许是无意，他打开音箱，熟悉的声音在唱：
　　“ I remember The wayyou glanced at me,yes I remember I remember...When we caught a shooting star,yes I remember
　　I remember. All the things that we shared, and the promise we made, just you and I
　　……
　　I remember. All the laughter we shared, all the wishes we made, upon the roof at dawn
　　……
　　The wayyou glanced at me,yes I remember
　　When we caught a shooting star,
　　yes I remember
　　……”

　　音乐静静的流淌，CD上只有这一只曲子，放完之后一片寂静，过了一会儿，相同的调子又响了起来。胡子蘩又凝神听了，许久，忽然哂道：“哟。改听这种调调了。上次失恋还没好？”
　　梁未渝皱眉，并不搭话。
　　胡子蘩也不在意，再听一会儿，倒是笑起来：“还不错，听忘了神，竟不记得有客人在车上。”回头向华浓笑：“华浓，平常玩笑开惯了，不好意思。”
　　观后镜中，华浓向胡子蘩微微一笑，并未说话，梁未渝紧皱的眉头也就渐渐松了开来。胡子蘩却是向后座道：“华浓，其实啊，一磊，未渝都专情得很，平常看不出来罢了。”又一笑：“人以群分嘛，我也是。”
　　这话倒把华浓和朱浩存都逗笑了，朱浩存道：“胡大哥又谦虚，早就听说了，你们的女朋友，一个比一个漂亮。”
　　胡子蘩斜了他一眼：“小朋友你套话呢？！可别污蔑我们的清白----你原大哥呢，以前可从没正紧谈过恋爱；梁大哥呢，听刚才那歌就知道，他初恋----”
　　突然一个猛地震动，大家都向前一俯，又被安全带拉着朝后往座位上倒----原来刚刚前方岔口处一辆车急驶过去，梁未渝飞速地刹住车，差点没撞到。
　　胡子蘩正盯着冒着白烟扬长而去的京A牌照的沃尔沃着恼，就听梁未渝道：“再多话就下去。”胡子蘩大愣了一下：平白吓了一跳，突然这边又受这等闲气，立马就把两道眉毛拧起来，正打算说话，就听见梁未渝问：“撞到了吗？
　　梁未渝并没有回头，胡子蘩愣了愣，觉得问自己又不像，一时倒没反应过来。一会儿，就听见华浓轻声答道：“没有。”
　　“听你啊了一声。”
　　“没事。”
　　梁未渝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是不是风筝折了？”
　　华浓便不再说话。
　　这中间，胡子蘩都没见梁未渝回头，只一直盯着视后镜，华浓也没有抬头，似乎只看着手中的风筝。梁未渝说的她“啊”一声他也没有听到。他们俩人，浅声低语都如此的熟悉，不相看就能知道对方的举动，微小的举动都能扑捉？他的心突然跳一下。
　　不多时也就到了，大人们各有心事，朱浩存似也觉察出来，四人倒都一时无话。风筝已经不在华浓手上，她拿了一个蓝色的长布袋子，想是收到了里面，梁未渝看了袋子一眼，道：“我找个师傅修一下吧。”
　　“不用麻烦。”
　　“不麻烦。”梁未渝顿了顿道：“我们有下属单位在潍坊，好像也经营风筝，应该是能找到手艺好的师傅的。”
　　“不必了。”华浓道：“本来就是旧东西，留着看看也好，不一定就要用。”
　　梁未渝便不再坚持。
　　到了别，梁胡二人依旧回去，胡子蘩的祖母和大伯住在另一头，此时便要顺便过去看一趟。山路弯弯曲曲，车开得很慢，两人也是沉默了许久，层层的树枝外，已经看到了那栋灰白色的洋房，胡子蘩才开口问：“你上次的女朋友，我一直说要见，都没见成。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