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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猴子发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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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天空中肆意穿梭,荡开万里层云,身后跟着青鸟、金乌、朱鸾等各色仙禽,阵容浩浩荡荡,破风来去。
猴子很快追了上来,愣愣地瞅着我,眼神迷茫,一瞬不瞬。我侧头向猴子微笑,若不是这石头蹦出来的猴子将我带入这九重天上,我怎能想起前世我是多么善于驾云,乐于飞翔。谁知猴子一看见我的笑容,眼神突变,愤怒不安,向着我呲牙乱叫,伸手便扯我头发。
我抱头躲过,偷眼看他怒气冲冲的脸孔,他即便气到嘴角微颤,仍不开口说话。从他来我面前到现在,只听他化了人形时讲过一句话,声音略微低沉,倒是合我胃口。
我便说:“猴子你在气什么,跟我说。你不说我怎知道?”谁知猴子的表情越发凶狠起来,指着我手指微颤,脸上阴晴不定,看那模样,竟似要打杀了我般。
我度己身如今法力低微,这猴子现今看着颇为凶恶,还是与他善了为好,便赔笑道:“是我今早偷了你桃子吃被你发现啦?”猴子冷着脸不语。我想想又说:“昨晚趁你睡着给你编小辫是我的错,可我不是给你解开了吗?”猴子还是瞪着我。我实在没辙,嘟嘟囔囔:“你不说话,我想破头也想不出哪里得罪了你,叫我有什么办法!”猴子嘴角微扯,似是冷笑,忽然摇身一变,化为人形。那张让我毅然决然抛弃了梦中总裁的脸孔就这么大喇喇地晃在我眼前,一身劲健肌肉,古铜肤色,腰系小草裙,阵风吹过,草裙翻起,他的半裸身子在层云中若隐若现。我忽觉嘴角一片湿漉,口水不自觉便流了下来。
他手指捻着我的下巴,轻轻将我嘴边口水擦掉,嫌恶地看了自己手指一眼,又转手在我衣裳上蹭了几蹭。
我花痴劲过,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心口那空荡荡的地方仿佛有风刮过,一片冰凉,带得我浑身发寒,疼痛不止,竟微微发起抖来。
他嘴角噙一抹冷笑,看着我痛得直抖,却不再像那日般焦心地上前扶我,反而上下将我打量个不住,仿佛在欣赏戏台上的戏子。
我额头冒汗,痛苦难当,不觉双眼蒙泪,朦胧间看他便看不清楚,脑海中忽地闪过前世,我一身红衣,泪眼迷蒙,站在一片苍莽峰上,风呼啸身周,吹得我黑发扬起。他便像今日这般,站在我对面,看我泪流满面,微微冷笑。
这画面让我痛苦加剧,我不知为何,脱口而出:“你又骗我!”他捏着我下巴的手指骤然加力,我微微皱眉,一股莫名怒气却使我并不闪躲,直直看他。他眼神更冷,眸子幽黑,轻笑着开口:“你是天下间最会骗人的女人,谁能骗得过你?”他的神情骤然狠戾,一把掐住我的脖子:“这次你休想再骗我,再赶我走!”
我强忍剧痛,仔细回忆,从不曾赶他走过,便双手使劲,掰着他似钢铁般的手指,边怒道:“你失心疯了不成!我何时赶你走过!”他手上加力,掐痛我的脖子:“你刚才不是哄我说话来着?”我气极反笑,边挣扎边道:“你突然像要吃了我般瞪我,我不明所以,当然要询问你,你愿说便说,不说拉倒,怎的就成了我哄你说话!再说,我还要问你,你好好儿的瞪着我做什么!”
他听我问他,张了张口,却眼神迷茫,答不上来,站在那里苦苦思索,手劲不觉放松。我借机脱身,跺脚大怒:“你可不是失心疯了!你这样的疯子,我不敢留在身边,你还是另找去处,不要跟着我罢!”
他闻言神情立刻狠戾回来,我一看不对,脚轻一点云,速速后撤。他比我快,转眼便追到我近前,低头眯着眼看我,把手伸在我脑后,轻拽我头发,迫我仰脸看他,我们就这么鼻尖顶着鼻尖,他的气息喷到我唇边,一阵轻痒。他咬牙开口:“你若再敢让我走,我便再杀你一次。”我闻言一阵凉寒,理智告诉我此时不宜开口,怎奈一股怒气在体内像要爆炸一般,左冲右撞不受控制,我忍不住怒道:“原来上一世是你杀得我!”他的眼神却又茫然起来,一手捂着脑袋,眉头紧皱。我趁他分心,挣脱开他,深吸一口气,亡命奔逃。
我已用上了吃奶的力气,满以为怎么也能将他甩开一阵子。谁知不一会儿,身后呼呼风声跟到,他阴着脸追到我身旁,也不看我,冷声道:“你不认路,没有我怎么去长泰那里。”说完,牵起我的手,转了个弯,向西直飞而去。
过了一会儿,我理智回复,怒气渐消,心又忐忑起来,不时抬眼偷看他。他浓黑的眉始终紧皱,幽深的眼眸一会儿怒瞪,一会儿迷茫,高挺鼻梁下的薄唇始终紧抿,一路都沉浸在变幻莫测的情绪中,除了我试探着要挣开他手时,他手上一紧,低侧着头威胁地眯眼看我,其他时候他都忽喜忽怒,似川剧变脸。
我不禁暗暗叫苦。本已内忧外患压力山大,谁料这个日日跟我同榻而眠的纯洁小猴子转眼变成精神分裂,抓着我要打要杀,貌似与我前世关系也不怎么好。我扶额长叹,来了这里才几日,加上永清,这就有了两个对头,我前世看来不怎么懂得与人为善。此时我万分盼望能快些见到我那夫君。这种复杂的局面,我还是不适合一个人处理,女子讲究三从四德,外事还是推给我那惦记了我十万年的夫君为好。
我的期盼大概挂在了脸上。那变成人形的死猴子看了我一眼,又要死不死地冷笑着,低首凑在我耳边,呼出的热气痒着我的耳垂:“这就等不及了?你还是那样,一日都离不了男人。”我挑眉侧头看他:“你与我从前很熟?”果不其然,那猴子又开始表演变脸。我不禁伤怀,大好的一个青年,怎么就犯病了呢。这仙界也不知有没有青山医院类似的地方,回去得问问青山老友,猴子这病还有没有救。毕竟他降落人间的落脚点便是青山医院,为了找我,还在那里偷了套衣服接受了几日治疗,于普通的精神病症也能说出个二三来了。俗话说久病成医嘛。
变了一会儿脸,猴子冷哼了一声,说声:“抓紧。”便拉着我猛地向下俯冲,下落势头极快,我吓得大张着嘴,冷气呼呼灌入嘴里,松挽着的发髻被风吹散,一头黑发在风中欢快飞舞打结,本极宽松的衣衫散乱起来,我空着一只手勉强拽着,不使它们脱落。片刻不到,我们便自云中穿出,看到了一片郁郁葱葱的药草地,猴子拉着我速度不改地以自杀式冲锋的气势向那片无辜的草地俯冲下去。我闭上眼骂娘,看来那天没交代在青山老友的闪电爆菊下,今儿却要交代在精神分裂的一只猴子手中。难道这就是我执意不入青山医院的报应吗?正在我心里骂骂咧咧不休时,猴子的手轻托着我的腰,速度猛地减慢,稳稳将我扶着,接着,我的脚感觉到了一片坚实。我睁眼一看,不由咏叹:“啊,大地,我亲爱的妈!孩儿再也不离开您半步了!”然后,我便双脚发抖地坐在那片药草园中,说什么也不起来了。猴子负手站在我身侧,低头看我神神叨叨地抚摸着药草地,脸上似笑非笑。
我歇了一会儿,抬头怒视猴子,冷冰冰不可侵犯地说道:“你丫敢把我拉起来吗!”猴子此刻大约没在犯病,笑眯眯地伸手拉我起来,没等我站稳,将我一把拉入怀中,圈着我道:“好玩吗?”我做凛然状,想发表一番义正言辞羞辱他,开口刚说了一句:“去你大爷,”胃里便开始翻江倒海,还没等吐出来,却听猴子满是疑惑在旁问我:“你何时认得我大爷?”我忍无可忍,张嘴吐得稀里哗啦。猴子在旁轻拍我背,低声感叹:“我第一次见到神仙也会吐。”我吐得眼泪直流,顾不上搭理他。
等我将早上偷吃猴子的桃子统统还给大地后,还没等讨伐猴子的不定时犯病行为,就听两声轻叱:“何方妖孽,竟敢闯入长泰金仙的药草园中偷窃!”我与猴子闻言回头,两个清秀童子持剑指着我们怒目而视。我问猴子:“他们何时到来的?我怎么未听得脚步声?”猴子此时恰遇情绪稳定期,轻轻为我理了理乱发,擦了擦脸,道:“你天目天耳早开,只是常想不起来用罢了。过几天等你习惯用它们了,就能听到了。”那两个童子见我们基本无视他们,不由大怒,仗剑便冲了上来。我大惊,躲在猴子身后,猴子看也不看那两柄利剑,手随意一挥,只听两声惊叫,童子与剑都倒飞出去。
在人间时,因与青山医院相隔不远,我倒是听说过,精神病人力气普遍大于常人。更何况是这只连我这个上仙都束手无策的猴子。我担心那两名童子被他伤到,刚惊呼一声,便见那两个童子被一股劲风接住,堪堪落地。接着,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洱鹊上仙许久不见,还是如此脾气火爆,一来我这里便替我教训了两个没规矩的童子,我这厢多谢了。”
我不知为何,听到那个声音,心中便厌烦起来,直欲堵住耳朵,或堵住出声那人的嘴。猴子很争气,没有在这个时候犯病,伸手轻拍我背,一下一下既轻且慢,满心的烦躁被他拍拂得渐渐消散。
我看向声音来处,一个清丽绝伦的女子,一身白衣,款款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