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系列》Sicko_D

1、慕少艾

　　中元-慕少艾

　　灰蒙蒙的天空，在压抑了一整天之后，终于在傍晚时刻，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来。昼夜相交，阴阳替换，阴魂踏足阳关道。俗语说：鬼不走干路，是因为阳气太盛，若是独行，恐要魂飞魄散，所以七月十五中元之日，必定有无根之水为魂魄开道。

　　细细密密的雨珠打湿岘匿迷谷外的小路，逐渐的形成一个个浅浅的水洼，像是谁远去的脚印。阿九站着茅屋门口犹豫了一会儿，转身跑回屋中找了些什么，然后飞快的跑到门口点燃，小心的挂在门边的木桩上。那是一盏灯笼，小小的，哄孩子的玩意，那时候慕少艾挨不住阿九吵着要糖吃便变戏法一般的自己做了一个小灯笼哄阿九玩儿，只不过几天之后便被阿九扔在一边，仍旧吵他要麦芽糖。

　　灯笼的亮光在愈渐低沉的天光中跳跃出明亮的光点，橘黄色的暖光在地上那一滩水洼中摇晃，阿九坐在门边，撑着头看着那条小路，他还记得第一次出谷，是慕少艾带他去看朱痕，朱痕是个很温柔的人，他会摸阿九的头，趁少艾不注意给阿九一些好吃的，带阿九到处玩儿，有时候也会送饭给慕少艾和阿九。后来朱痕来过很多次，说，阿九随吾住吧。阿九那时候天真的告诉朱痕，吾要等少艾回来，不然少艾回来了会没饭吃的。朱痕只是看着阿九叹气，然后总是时不时的来看阿九。

　　阿九又想起羽人非獍，那个总是皱着眉头不说话的青年，他有点怕羽人非獍，因为羽人的样子看起来总是冷冰冰的，泛着一股戒备的气息，但是阿九心想，他比少艾温柔多了，上次阿九不小心撅断了少艾一棵很珍贵的药材树，羽人说是他不小心碰坏的，免得阿九屁股遭殃，后来羽人渐渐的不是那么戒备了，还会带些稀奇的小玩意儿给阿九玩儿，教阿九拉二胡。羽人每隔三天都会来看一次阿九，有时候不说话，就拉二胡一整天，然后就离开，有时候就沉默的听阿九说话，听阿九说怎么侍弄药圃里的那些药材。阿九总觉得，羽人比以前更沉默了，少艾偶尔还能逗羽人说几句话，但是现在的羽人，好像不会说话了，或者说不知道该向谁说了。

　　想起说话，阿九又想，有个人说话声音特别好听，那个人叫素还真，像个仙人一样住在崖上的琉璃仙境，他也在迷谷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阿九好奇的只敢在旁边瞧瞧看着素还真，听过他几次说话就觉得声音真好听，后来过了一阵子又搬回崖上去了，阿九觉得很遗憾啊，因为那时候有个屈阿伯会带着好吃的点心经常来看素还真，那些点心大部分都被阿九吃掉了，所以素还真回到崖上的一段时间，阿九还很失落，但是阿九又很开心，因为少艾回来了，还带了他最喜欢的麦芽糖。

　　阿九靠在门框上，脑袋里想了好多东西，迷迷糊糊的好似要睡着一样，他抱这膝盖，把头埋在臂弯里，小声的哭起来，“少艾，你快回来……阿九想吃麦芽糖……”声音抽抽搭搭的哽咽着，肩膀微微的颤抖着，他就这么坐在那儿，渐渐地睡着了。

　　熟悉的味道像是从未消失一般的萦绕在阿九周围，草药的味道，苦涩的又带了一点甜味，那是怀里藏着的麦芽糖的味道，阿九抬起头来隔着流泪的眼睛看着眼前熟悉的颜色，他抬起手背狠狠地抹着眼睛然后等他看清的时候，哇的一声哭出来了，他扑进面前那个怀抱里，不顾一切把眼泪鼻涕抹了慕少艾一身，嘴里含糊不清的叫着慕少艾的名字。慕少艾轻轻拍着阿九的后背，嘴角翘着好看的弧度，等阿九哭的不那么厉害了之后，从怀里拿出一支麦芽糖，递过去，

　　“呼呼，老人家可是为了给九少爷带糖才回来这么晚的啊，九少爷也该给老人家准备好晚饭了吧。”

　　阿九迫不及待抓过那支麦芽糖紧紧攥在手里，他抬头愣愣看着慕少艾，熟悉的杏黄色，长眉，眼角的黔印，总是笑着的表情，还有手中麦芽糖上浅浅的温度，阿九眨眨眼，小声叫道，

　　“少艾……你回来咯……”

　　“是啊，老人家可是饥肠辘辘啊，九少爷不赏点饭吃么？”

　　“嗯！少艾你等一下！”

　　阿九飞快的跑进厨房，找了早上朱痕送来的饭食，胡乱的弄了一碗抱着跑出去。阿九想，少艾回来了，真好。

　　粗瓷的碗跌落在地上碎成几瓣，清脆的声音一闪而逝，阿九怔怔的看着空无一人的院子，没有少艾的痕迹，还是之前的样子，那盏灯笼还在微风中轻荡着，暖黄色的光安静的燃烧着，好像谁离去时衣角轻轻扫过。

　　中元时，在家门前，点上一盏灯，便可指引故去的亡魂找到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