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我未知》抒仪

21、君心我未知

　　敏妃走后，枕月一脸的担忧，忙对惜影劝道：“娘娘，您先前不是还说，您只想在宫里安安稳稳、轻轻静静做个不得宠的嫔吗？可您今天和敏妃娘娘这么一来，只怕以后在宫中就树了一个敌人了。那敏妃飞扬跋扈，仗着皇上的宠爱处处挑刺，保不齐她现在就是去到皇上那里恶人先告状去了。”
　　惜影淡淡一笑，望着窗外刚才还淅淅沥沥现在却越下越大的雨说道：“她爱告诉皇上就让她去说好了，反正本宫也不想得到皇上的宠爱。你们以为即使今天本宫对她恭恭敬敬她就会放过我吗？飞扬跋扈，心狠手辣那是她的本性，在赫连的时候本宫就看出来了。她今天不对本宫说那些话，迟早都会对本宫说。本宫一开始也想和气些，可是你们刚刚也看见了，她哪里肯下本宫给她的台阶。”
　　纤云这时也开了口：“纤云多句嘴。纤云自幼跟着娘娘，娘娘的品性纤云最了解。您平日里对外人是一副大家闺秀的端庄，其实骨子里和将军一样，是副嫉恶如仇的心肠。纤云也看出来那个兰美人和娘娘的关系不一般，否则娘娘也不会不惜和敏妃娘娘撕破脸来百般维护她。可是，娘娘在府里再如何，在宫里也得收起那份心肠，您还是得对外面做您平日里云大小姐的模样，这忍也是必要的。纤云可真是不忍心看到小姐受任何的委屈。纤云也是和小姐一样的心肠，可是如今为了小姐，纤云愿意收起那份刚烈，安安分分地守着小姐。”
　　惜影转过脸来，看着纤云和枕月，拉过她们的手，说：“你们说的道理本宫都懂，你们真心为本宫好我也懂。可是道理谁都明白，真到了事情来临时，谁又能忍得住？好了，本宫答应你们，从今以后一定不会像今天对敏妃那样了。不就是端庄矜持嘛，洛惜影一直都是那个样子不是吗？”
　　听了这话，纤云和枕月都笑了，纤云用手指戳了一下惜影的脸，对枕月摇摇头说：“瞧她，还真好意思说这话。骗骗外人也就罢了，在我和枕月面前，小姐还是算了吧。”
　　惜影故意叹了口气说道：“唉，本宫露出本性，你们说我不知道忍；本宫说要端着点，你们又揭穿本宫。做人好难呀！下辈子还不如做个什么山里的妖精，树里的虫子。”
　　纤云、枕月连带站在一旁的芳儿、小卫子、小全子全都忍不住笑了，纤云笑道：“娘娘，越说越没个正行了。奴婢看您日后到了皇上那儿，还敢这么说吗？”
　　惜影一听到“皇上”二字，却顿时没了笑容，纤云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刚想劝道，惜影却站起身来，慢慢走到门边，扶着门框，望着窗外的雨，冷冷地说道：“要我收敛锋芒，我可以做到；要我清心寡欲，我也可以做到；可要我讨好皇上，我做不到。”然后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外面密如珠帘般的细雨。
　　过了许久，纤云见惜影还是在门边看雨，于是拿过一件中衣，走到她身后，轻轻地披到她的身上，好心的劝道：“娘娘，当心着凉。这雨有什么好看的？要不还是别看了，回屋吧。”惜影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继续看雨。纤云不明白，只好也陪她一起在门口站着。南风的雨吹着直往屋里打，忽然，她把身上的衣服拿了下来，放回纤云的手里，在纤云还愣着的时候，自己却不撑伞径直跑到院子中央，仰起脸就这样地被雨淋着。纤云不知惜影这是何意，赶忙对芳儿说道：“快，伞！快拿伞来！”芳儿急忙找来伞，纤云冲进雨里，用伞遮住惜影，一边欲把惜影拉进屋，她焦急地问道：“娘娘，娘娘这又是为何呢？您快跟纤云回去吧，这着了凉可怎么是好？”懿安宫的奴才们也都纷纷出来对惜影劝道。
　　惜影却一把推开纤云，雨水打在她清秀的脸上，淋湿了她的发，很快打湿了她的宫服，她却是一脸的欢笑，可是这笑却是那么的悲凉：“你们都走开，别管我！我就是要淋雨，你们谁也别管我！心都冷了，还要什么暖？为什么？谁能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雨水打在脸上顺着来脸颊流下，分不清到底是眼角流下的泪还是雨。明烜，那个令她心心念念，藏着心里忘不了的男子，从今天起，就真真正正的与自己无关了。她是宫里的妃嫔，是皇上的女人，是他的皇嫂。老天安排了他与她相见，却连一个让她妄想的机会都不肯给她。而却又让她失去自由，去面对一个自己根本不爱的男人。
　　纤云心疼地看着她，知道惜影心里想的是什么，惜影不让她靠近，她只好拿着伞站在一旁看着小姐。一个时辰后，惜影倒在了雨里。
　　定宸宫内，赫连明烨正在聚精会神地翻阅奏折，这时一个小太监忽然进来，朝里面探了探头。站在一旁的万祺瑞一眼瞅见了，看了皇上一眼，悄悄地退出书房，用手里的浮尘敲了小太监一下，低声地骂了一句：“没眼力见儿的东西，没看见皇上正在批阅奏折吗？不知道咱皇上最讨厌别人在他看折子的时候打扰啊？出去！”那小太监却凑近万祺瑞的耳边，对他说了一句话。万祺瑞初听有些吃惊，随后又点了点头，恢复了平静之色，然后打发他出去了。
　　明烨头也不抬地问道：“朕刚刚看见你和谁在门外交头接耳，说吧，又有什么事情？是不是敏妃那里又胡闹了？这个敏妃，还真是不让朕省心。告诉门外的小太监，就说朕这会儿正忙着，明日再过去看她。”万祺瑞却慢慢走了进来，没有说话。
　　明烨手里拿着笔，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万祺瑞说：“怎么还不去？”万祺瑞见皇上问了，于是便说：“回皇上的话，不是长乐宫的事。”“那是什么事情？”“是小路子说刚刚看见懿安宫的小卫子去太医院宣了太医去懿安宫，说是洛嫔娘娘受了风寒。”说完低下头，暗暗看了皇上一眼。
　　明烨放下了手中的笔，想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好端端的，怎么会受了风寒？你回头亲自去懿安宫代朕瞧瞧去吧。”“诺，奴才这就去。”明烨刚提起笔来写了几个字，略一沉吟，对出了书房的万祺瑞喊道：“回来！”万祺瑞不明，还以为皇上还有什么别的吩咐，立刻退了回来。明烨却从书案旁起身，对万祺瑞说道：“朕去懿安宫看看吧。”万祺瑞没想到皇上会放下没看完的折子，而跟他去懿安宫，心里暗暗想着，看来皇上还真是对这位洛嫔娘娘有几分上心。日后得对这位主子多留神着点儿。
　　懿安宫内，张太医刚开完方子让小卫子跟自己去太医院抓药，却听见院中一路灯笼照明，万公公喊道：“皇上驾到！”一屋子的奴才宫女连带张太医连忙跪下叩见皇上。皇上免了他们的礼，向里屋看了一眼，小声问张太医道：“怎么样了？”张太医深施一礼，拱手对皇上说：“回皇上的话，老臣刚才已经给娘娘把过脉了，娘娘只是淋了雨，受了点风寒，并无大碍。可是娘娘本身的体质并不是很好，有些体弱，而且似乎心内郁结，恐怕得多静养几日才好。”明烨点了点头，挥手让他下去了。
　　纤云和枕月等人没有想到这会儿皇上竟会来懿安宫，不知该如何是好。皇上看了一眼她们，低声问道：“好端端的怎么会淋了雨？娘娘出去，你们这些奴才跟着怎么一点眼力也没有，不知道带把伞吗？”众人低头，无人敢吱声。明烨却转念又想，宫里处处都是凉亭回廊，即使下雨了也应该找到躲雨的地方，怎么会至于淋雨呢？于是对着一个宫女问道：“你给朕说说，你们家主子到底是在哪里淋的雨？”芳儿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支吾了半天，明烨心里猜的了几分，冷冷地对她说道：“说，不说实话，朕摘了你的脑袋。”芳儿吓得赶紧跪下，哆嗦着说道：“回皇上的话，主子是自己在院中淋的雨。主子说……”她一边望了一眼纤云，纤云朝她摇了摇头，她继续说道，“主子说，她喜欢赏秋雨，于是便自己走进了雨中。”明烨心里有些不解，喜欢赏雨？他在屋中来回踱了几步，枕月那边欣喜地叫了一声：“娘娘醒了。”
　　明烨一听，面露惊喜之色，松了口气，慢慢地走到惜影的床前，却又一如平常冷淡之色，平平静静地问道：“你醒了？”惜影见是皇上，欲起身行礼。明烨忙止住她说：“你病了，就不必多礼了。”惜影淡淡地说：“谢皇上。”皇上望着她这张苍白而无表情的脸，有些尴尬有些无奈，只好说道：“听说你淋了雨，张太医刚才跟朕说你最好再多静养几天，既是静养，那朕就不多扰你清静了，朕改日再来看你。”
　　“谢皇上关心。”依旧是不冷不热的一句话。若是换了别的妃嫔，此时皇上在身边，定是巴不得哭个一枝梨花带雨，或是装个几分娇弱不胜寒，又或是面露喜色温柔体贴地感谢夫君来看自己，而此刻的惜影却是微微别过脸，目光淡漠，根本不与皇上对视。
　　那明烨本就是个聪明之人，望着她这张冷若冰霜的脸，心里自然明白她对自己的态度，他却突然凑近她，轻声地对她说：“朕知道，忽然昭你进宫，你心里多有不平。朕也理解你的这份不平。如果你纯粹是为了躲朕，而刻意让自己淋了雨。那朕告诉你大可不必。朕会给你时间慢慢接受这一切，你也不必为难自己，把自己弄得一身病。你好生静养就是，皇后那里朕会跟她讲，你就不必日日去请安了。”
　　惜影没有想到他竟然会猜出自己是为了躲他而淋雨，更没有想到他非但没有怪罪自己反而是这么替她着想。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可是还是把心一横，对皇上说道：“既然皇上希望臣妾静养，那么臣妾斗胆请皇上答应臣妾一个请求。”“恩，你说。”
　　“请皇上允许臣妾搬到银霄宫去住。”
　　明烨很诧异，问道：“为什么要搬到银霄宫去住？难道这懿安宫住的不好吗？”
　　惜影淡淡地说：“懿安宫虽好，可是臣妾喜欢清静。这懿安宫太过奢华，处处充满贵气，实在不适合臣妾这等身份居住。这里不属于臣妾，还望皇上成全。”
　　明烨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也静静地看着她坚定的目光，惜影无意中触碰到他冰冷清澈的目光，惜影以前曾觉得明烨这双波光流转的眼睛长得很美，无情、淡然、不屑而又略带忧郁，可是此时贵为天子的他，眼神里却自然地带了那么一分凌越一切的霸气和锐利，不禁有些心虚地故意看向了别处。
　　明烨站起身来，缓缓走到窗前，望着雨中的芭蕉，像在想着什么。片刻，转过身来，对惜影说：“既然洛嫔喜欢清静，张太医也说了需要静养为宜，那么就搬到银霄宫去吧。万祺瑞！”
　　“奴才在。”
　　“去把银霄宫拾掇拾掇，收拾好了，就安排洛嫔搬过去。”
　　“是，奴才遵命。”
　　明烨表情复杂地看了一眼惜影，离开了懿安宫。
　　“臣妾恭送皇上。”惜影在床上欠身说道。望着明烨远去的背影，惜影心想，虽说这个人在赫连府的时候给自己的感觉就是冷冰冰的，言辞又刻薄，毫无理由地把自己召进宫中着实让自己厌恶，但现在看来，也不是个不可理喻之徒。反倒是自己心里竟有了那么一点愧意。可是一想到明烜，她就不想看见眼前这个人。她知道自己，如果一开始就不喜欢一个人，是很难改变对这个人的看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