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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澡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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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许佳然带回房间后,两个警卫毫不留情地就将她扔到地上,然后锁上了门。她觉得浑身发酸、疲乏困顿,好不容易爬上床后,她立马就睡着了。
在走道巡逻的警卫,时不时地推开门上的小窗,看看她的状况。
她睡了整整一个下午,因为没有参加早上的劳动,也就没有午餐作为报酬。直到夜间八点左右,光头巴克叫醒她,她才觉得自己饿得不行。
她双手撑在床上,缓缓爬起来,饿得发慌,便轻轻询问他:“这里有吃的吗?”
光头巴克只觉得好笑:“吃的?刚在门外叫你吃晚饭,可你一动不动,现在居然问有没有吃的?”
许佳然这才知道自己因为睡得太沉,又错过了晚餐时间。“对不起,可是随便什么都好,我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没有!你以为这里是救济所?”巴克皱起眉,整张脸的皮肤黑得发亮。
不知是不是体内战争饥渴病毒的原因,她觉得烦躁不已,想要大喊大叫,但她知道这样一来,这个黑人警卫很可能会采取一些强烈的制止措施。无奈之下,她只能咽咽口水。巴克见她这副模样,无动于衷,继续说道:“清洗时间到了,你再耽误几分钟就赶不上了。”
所谓的清洗时间是指每周四晚八点开始,所有病人有半个小时的洗澡时间。超过八点半后,所有热水供应将被取消。而现在,刚刚入狱一天的许佳然正好赶上了这个时间。
被带到集体澡堂的时候,她发现已经有人洗好出来了。因为男澡堂和女澡堂是分开的,而旧岛监狱关押的女性病人很少,所以她们在洗澡时根本不用排队,许佳然就穿着这身宽大的病服走了进去。
澡堂门口有女警卫把守,她们上下审视着这个瘦小的亚洲女人,然后递给她一套最小号的换洗衣裤。
虽然知道最小号的衣服也不合身,但许佳然不敢多说什么,只是烦闷的心情更加严重了。为了避免脾气的爆发,她直接接过衣服,飞快地走了进去。
澡堂的条件不算差,玻璃质地的金属板将淋浴喷头隔成一个个小间,呈现半透明状,水量的开关能感应附近的人体热度从而进行智能调节。她经过一间间有黑影浮现的隔板,最终找了一个比较偏远、没人占用的隔间,将衣物挂在旁边便毫无备戒地洗起澡来。
淋浴喷头里洒下的水温度刚刚好,舒适的水温稍稍缓解了她躁动的情绪。闭上眼,任热水冲刷身子,被打湿的黑发紧紧贴在脑袋上,她的思绪不知飘到了什么地方。
她想念爸爸和哥哥,虽然才离开他们一天而已,可她觉得好像一个世纪都没有见过他们了。不知道现在他们在干什么,有没有在想办法将她带离这个鬼地方。
站在喷头下,许佳然想了许多许多。时间不知不觉,走得飞快。她刚搓完肥皂,准备冲洗掉厚厚的泡沫,刚站回水中,突如其来的冰冷惊得她大叫出声。
水温瞬间变得冰凉,连冷水也算不上,就像极地天气的那种酷寒,冻得人瑟瑟发抖。
刚刚洗好出来的吉娜听见惊叫声,回过头望向澡堂最里面的地方,正好看见许佳然跳出隔间,身上还有没冲干净的泡沫。她想了想,朝那边喊道:“佳然?需要帮忙吗?”
许佳然转过头,发现是今天上午刚刚认识的吉娜,刚想回应她时才发觉自己还光着身子,脸颊立马通红,飞快的又躲进隔间里。
“谢、谢谢。”她探出半个脑袋,露出尴尬的笑,“只是水突然变冷,吓到我了。”
吉娜当然知道,当初她入狱第一次洗澡的时候也是这样。八点半一到,毫无预兆,热水就瞬间变成冰水,一点反应时间也没有。为此,她还朝女警卫发过怒,结果被打得半死。
过去的事不提也罢,吉娜无奈地笑了笑,但许佳然的反应却出乎她的意料——她一点也不像重症病人,换了这里的其他人,早就怒气冲天、大闹不已了。可她除了表情稍稍露出一些不满和烦闷,丝毫没有要暴走的样子。
“你……”吉娜想问她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快点洗吧,八点半一过就没有热水了,冷水十分钟后也没有了。”
佳然点点头,心里还在抱怨这哪里是冷水,明明就是冰的。她不敢再回到喷头下,只能双手捧一点水,小心翼翼的沾到身上,洗去泡沫。
皮肤都冻得发红,终于,她在断水前把身子清理干净了。原本的怒意被冰冷的水浇熄,她抱着换下的衣服回到澡堂门口,交给女警卫拿去清洗。
被带回房间时,她的情绪平静了许多。被狠狠摔过的身子还会隐隐作痛,但已经不那么难受了,只是饥饿依旧围绕着她。
她一整天没有进食,昨晚的生日宴还没正式开吃就被带到了这里。房里没有任何可供打发时间的设施,她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只能靠睡觉来抵御强烈的饥饿感。
晚上九点准时熄灯,除了重要的值班和运转部门还亮着,整个监狱陷入一片黑暗。门外不时传来巡逻的脚步声,偶尔两个警卫还会说上两句话。他们会推开门上的小窗,一间间的查看房里的情况。当许佳然刚有些睡意时,手电筒的光线从窗口扫过,她一下子又清醒了,直到夜里两点才又睡下。
每间房的天花板上都有一个喇叭,早上六点,许佳然被广播吵醒,挣扎了几分钟才爬起床。
“快点快点!动作都快点!去大厅集合!”
她按照警卫的指示,走出房间。
走廊上全是从各自房里出来的人。关押病人的建筑构造和之前的排队经过的“回”字圆形大厅差不多,只是这里是矩阵型的构造,上下共三层。第一层走廊的人先走,然后是第二层,最后才轮到她所在的第三层。
她站在走廊上等待行进指令,恰好看见吉娜就在她同一层对面的走道上,正在和她身边的人说着话。佳然想喊她,但一想可能会引起警卫的注意便放弃了。她安静地排在走廊上,从她旁边房间里走出来的都是男的。扫一圈,整个第三层好像就只有她和吉娜两个女人。
第二层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终于,第三层也开始动了起来。他们排着队走下楼,又来到了昨天的那个环形大厅。
在行进途中,佳然不时的回头看着队伍的最尾端,不出所然看到了吉娜。当她要转过头时,又看到了可怕的场景——昨天那个和她发生冲突的大汉正死死盯着她,被射烂的耳朵还裹着白色纱布。
那个大汉的房间应该在吉娜旁边,因为他就排在吉娜前头一个位置。她突然觉得背后一阵寒意,赶紧转过头不再看他。
长长的队伍通过宽敞的大厅,没有发生昨天的小意外,顺利许多。在经过一扇门后,病人们来到了监狱外。
这是一片被通电的铁网围起来的户外空间,成片的石块和泥沙堆在一旁,还有一些直径一尺的金属管整齐的搭在一起。透过网孔,看到的不是茫茫的陆地而是一片看不见尽头的海,而旧岛监狱就建在一片群岛中最大的岛屿上。
早晨是户外劳动时间,每个人都会被分配到各自的工作,搬石块、搅泥沙或是抬钢管。但在此之前,他们会被带上重重的脚铐。
被拷上脚链时,佳然一时没能适应这个重量,差点摔了个狗吃.屎。她缓缓抬脚走了两步,觉得脚踝要被这副沉重的脚铐给扯断,而他们居然还要带着这鬼东西进行劳动。虽有万分不满,却无法反抗,其他人脸上也是一副早已适应的麻木神态。
她分配到的任务是搅泥沙,扛着脚铐的扯动力,她缓缓走到沙堆旁,然后握起插在地上的铲子,翻动起水泥和沙子,将两者搅拌到一起。
整个上午都是劳动时间,从六点到十二点,每两个小时休息一次。八点的时候每个人会拿到今天的早餐。当佳然拿到几片被压缩得很干很脆的苏打饼干时,她已经饿得连胃里的酸水都要吐了出来,于是两三口就把饼干吃得干干净净,连渣都不剩。
虽然还是饿,但肚子稍稍舒服了些。将手里的铁铲放下,她找了个空地坐了下来。她的白色衣裤沾满了泥灰,而离下一次的清理时间还有整整一个星期。
现在是春天,天气并不炎热,太阳也不毒辣,所以这样的劳动还算不上太辛苦。休息之时,佳然双手抱膝,将脑袋埋在膝盖上,从两腿缝间看着那条厚重的脚铐。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病人还是犯人,或许该叫做病犯?毕竟这里是监狱,而不是某某康复中心。
就在她还纠结的时候,吉娜悄悄从工地另一头走过来,坐到她身边。
“在想什么?”她轻声询问低着头的佳然。
“啊!没、没什么。”佳然一抬头就看见吉娜的笑脸。
“其实我昨晚就想问你了。”吉娜说,“你什么时候发现是自己体内有病毒的?”
“一个星期之前。”虽然对吉娜突如其来的问题感到疑惑,但佳然也没有隐瞒什么。
“难怪,我看你也不像后期携带者,那你怎么会被关到这里来?”吉娜口中的后期携带者是指患病很久的人,即重症病人。因为她并不觉得战争饥渴是一种病,也从来不会说自己是病人,只以“携带者”自称。
佳然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可这里不是关押‘病人’的地方吗?”
“首先纠正你一点,战争饥渴不是病,除了脾气不大好,我从来不觉得自己和正常人有什么不同,只有那些软弱的、害怕我们的人才会称我们为‘病人’”。
许佳然被吉娜说话的气势吓了一跳,她觉得她好像发怒了,语气严厉,害得她都不敢再说些什么。
“旧岛监狱关着的都是来自全球各地的后期携带者,就是有严重暴力倾向,被认为是会危害社会的人。可是你似乎不是这一类人吧?普通的携带者应该只会被监.禁在当地的普通监狱。”
“什、什么?”佳然惊讶不已,旋即陷入沉思。
既然这里关押的是病情严重的携带者,那她为什么也会被带进来?她成为病毒携带者才七天而已,什么坏事也没有做过。而父亲和哥哥会不会以为她只是关在普通的监狱,根本没有想到她在这里,所以也怎么也找不到她?
她突然有了危机感,心想着一定要想办法离开这里。她要告诉那些警卫,告诉他们她才刚刚被检测到战争饥渴病毒,不是严重的病患,希望他们会放她回家。
许佳然突然想起昨天那个救过她的警卫,而且他们都是亚洲人,应该不会为难她。
“吉娜,你知道那个亚洲警卫叫什么吗?”她轻轻的问道,一是害怕别人听见,二是怕因为不礼貌而惹怒她。
“亚洲警卫?”
“就是昨天在大厅开枪射击救了我的警卫,好像是个亚洲人。”
吉娜想了想:“哦,我知道了,你是说秦宇风?说起来,那个家伙还有点意思,至少不会那么冷血。”
许佳然在心中默默记下了他的名字。
“怎么提起他了?”吉娜问道。
“没、没什么,突然想到而已。”
“我看与其关注他,你不如好好想想自己吧。被关到这里,你就别想着出去了,快点适应这里的生活才对。而且,你别忘了,昨天你惹怒的那个人可不好对付,这里的人都叫他‘大牛’”。
“大牛?”听到这名字,佳然立马联想到脾气暴躁、极具攻击性的物种。
“嗯,他就关在我隔壁,有非常严重的暴力倾向,我每晚都听到他用拳头砸地板的声音。你最好小心点,昨天的事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佳然觉得一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她偷偷地瞄了一眼四周,看见大牛站在金属管旁边休息,充满戾气的眼神时不时环顾四周。
她默默收起目光,尽量避免被他发现。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她,危机四伏,她一定要尽快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