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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chapter 14 ...

  •   妄南没有气力再说话,瞌上眼睛,那一阵一阵的痉挛要命的席卷着他,他光洁的额头,全是细密的汗珠子,他咬住嘴巴不肯泻出一丝疼痛的呻吟,苍白如霜,似乎要从唇里渗出血来。
      我将杯子放在最近的椅子上,又支手掀开我的被子盖在妄南身上,朝外望了望,青长师兄还没回来!
      妄南的嘴唇渐渐有些晕成紫色,我心里焦急,又一时想不出办法,却想自己是否也能给妄南运输真气,并屏住呼吸,提起一口气,渐渐将内力运输到指尖,点在妄南后背,觉得一股热气涌上大脑,指尖红光乍现,妄南从被子里忽的伸出手来抓住我,“胡……胡闹……”
      他的手寒冷的让我哆嗦,我管不了那么多,焦急的冲他大吼,“妄南师兄!我不会眼看着你痛苦而置之不理的!”
      说着我不顾他的阻挠,硬是将手抽出来,继续给他运输着真气,那一股一股如浪潮的热浪一直涌上大脑以至于涌上全身各处,我觉得透不过气,也觉得快要昏倒,但我再次低下头看妄南的时候,他的嘴唇虽还有淡淡的苍白,额上还有残留的汗迹,鼻翼两侧也是细密的汗珠子,他拧着眉头,似乎在睡梦中做着生与死的搏斗,我收回手,缓缓将妄南的头放在枕上,掖好被角,我轻轻掩上门走了出去。
      朝天空望了望,此刻已是酉时,我快步沿着走廊走到最后一个屋阁,从门缝里瞅见里面空无一人,又快步走到柴房,清清冷冷无炊无烟,我疑惑,今个七莲去了哪里?正打算着手去随便给妄南弄点什么小羹之类的,余光却睹见柴房侧面一房门微微敞开,那扇门是用红玉雕刻的,蟠卷着几朵梅花骨朵。
      我走上前去,探了探脑袋往里面望,却看见青长一袭青衫执笔在案桌上手执着毛笔勾勒着什么,眉宇紧紧拧成结,玉面似乎有些苍白,抿着唇,用心的在宣纸上细细描绘着。
      这还是第一次发现青长的屋阁在着宅子的非常隐蔽的地方,我轻轻叩门,不等里面的人回应,我已经径直推开了门,青长抬头稍看了我一下,那黝黑的眼睛里似隐忍着什么,却一句话也不说,继续低头执笔勾勒。
      我踱步走进,这间屋阁出奇淡雅,房间四个角落都是栽种的文竹,青青翠翠的,十分生气,一方床榻,一方案桌,一盏烛台,还有就是案桌后的书架子,成列着各式各样的竹简和宣纸笔墨,整间屋阁充斥着熟悉的白兰清香,还有此刻淡淡从青长笔尖溢出的墨香。
      我虽很诧异青长师兄为何住在这偏僻之处,但又冥思青长师兄为人和气,喜安静喜静僻,这一屋阁也能看出这主人的性子,我凑上前去一探究竟这青长在写些什么,却一下子惊讶的愣在那儿。
      净白的宣纸上,一棵独傲的梅花树,心心点点坠着零散的梅花瓣,风骨卓绝,清新脱俗,不与凡花为伍的孤傲在这净白的宣纸中,鹤立鸡群,一傲群芳妒,虽这卷画里只独独立着梅花。
      想起儿时喜欢诗词的我,书房里大大小小堆得全是乱七八糟唐宋元明,纳兰诗赋,而今看见这幅画脑海中却浮出一段词,我浅浅一笑,打断正在勾勒枝干的青长,“青长师兄,花信能否借画题个词?”
      青长止住了笔,白玉指将笔递给我,我望着他一笑,将卷画移至我面前,轻轻沾点墨汁,在右下角题上一首眼儿媚。
      莫把琼花比澹妆,谁似白霓裳。别样清幽,自然标格。莫进东墙。冰肌玉骨天分付,兼付与凄凉。可怜遥夜,冷烟和月,疏影横窗。
      我提起笔,看着自己虽写的有些不正楷的毛笔字,但这词却一字不落的写了下来,配上这幅画,真是绝伦,我暗自感叹着。
      青长反复研读着这眼儿媚,眼里本是有隐忍的怒气,却不知不觉的挥散了去,我心里雀跃一阵,却听他质问,“它可有词名?”
      “眼儿媚。”我一口气答了上来眼里闪着金光,心道,这纳兰的诗词可是出名至极,在配上这画,堪称咂舌之作,在怎么不好的心情也该缓缓了吧……
      青长淡淡弯起嘴角,“小信可是作不出此等诗词的,但……”他望进我的眼睛,一抹不明的光晕从他眼里一闪而过不留下痕迹等着我捕捉,“我却喜欢。”
      我讪讪一笑,将毛笔放下,“那师兄能否说说,你在生哪门子气啊?”
      青长晃了晃神,淡淡一笑,“我没有在生气……”
      “马虎眼儿在我这里不奏效的,”我把椅子拉来坐在案桌旁,撑着脑袋看着笑容浅浅的青长,却道不上来,总觉得他将那任长轩架出去后,就奇怪的满眼愁气,“师兄,你把那个任长轩怎么了?之前我擅自对人类用法术妄南师兄还批了我,你怎么把匕首架在他颈子上?”
      青长看着我,眼睛一沉,“那任长轩不是人。”
      我大惊,差点跳起来,“这璟玉可没变化!要说是技术性的错误,我的没变妄南师兄的也该变的,可是我们都没有!”
      青长挑了挑眉,“这正是我准备要说的。”他的表情严峻道,“那任长轩我料可能是被附体了,话说璟玉没变化,当时我也在思索,后来我将他驱逐下山后就去找了师父,师父却说有可能是被还没成型妖怪附体。”
      “没成型?”我指了指肚子,“那不是还在娘胎里就出来祸害人?”
      “小信。”青长拉住我的手,温润清凉的手掌就像鱼儿滑过掌心,“师兄问你,之前你与妄南去林间的时候有没有遇见什么怀了身孕的动物?”
      我更加奇了,“这妖怪不都人形吗?”
      青长叹气摇摇头,“有了身孕的妖怪和道行甚浅的妖怪都会是本来的样貌,可是这种在肚中就能操纵人的,我也是头次听闻。”
      回想着一年多在林中碰到妖精到是没有几个,妄南总是会蒙上我的眼睛让我莫要看,说血腥,我也照做不睁眼,只闭眼听声音,那战斗也十分激烈,我全当在听烟花爆竹,打斗结束妄南才会允我摘下面纱,眼前和蒙上面纱之前一样,一尘不变,似乎妖精根本没来造访过。
      我绝对敢断定我没遇见过什么有着身孕的动物!
      青长或许是觉得有些吓着我了,冲我柔柔一笑,“别瞎想,娘胎里的家伙来试探了半天心念也定不敢造次了。”
      想到那任长轩最后离去时的眼神,像是火一样,灼热着我的身体,这妖怪将来定是个祸害,在娘胎里就这么不老实,但是我却不敢把这告诉青长,怕他又独自抛下我去满山寻找那怀着身孕的动物些,在一个一个的拉出来宰了,我可不当这恶人,我转脸一笑,“我不怕!现在青长师兄妄南师兄都在我身边,天王老子来了我也敢在他面前哈哈大笑。”
      青长敛了敛脸上的神情,似有些不自在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画,“妄南他还在你房里?”
      对了!怎么把妄南给忘了!我气恼的拍了拍脑袋急急忙忙站起身,“师兄,这七莲是上哪儿去了?都这时辰了怎么都还不回来?那厨房没人烧火煮饭,晚间我们吃空气不成?”
      青长忽然上前拉住正要跨出门的我,“小信!”
      我转过脸,却见青长眼里透出了奇异的色彩,若比喻他的眼眸如无波的湖面,那此刻他的眼眸就像雨后的彩虹,我定在原地,看着他瞳仁闪动。
      “我想听完那个故事……”青长嘴巴动了动,说出来的话却不似他眼里的神色,我笑,这青长想必也十七有八了,怎么时而像个长不大的奶娃娃,想当年我可是三岁就能背浪淘沙,七岁就能把出师表背的顶呱呱了,听妈妈讲故事那可是三岁之前了,我心里窃喜,却不能把这话和青长讲,我只得连声应下,指了指一片乌云的天空,“得,晚些时候我们赏月,赏月……”
      寒冷将天空牢牢的罩住,紧锣密鼓的上演着时而降雪时而起雾的戏码子,天边垂死挣扎的黄昏落幕,天边远处几只出来觅食的黑乌鸦,嘎嘎的飞过,夜幕从天边涌起,一发不可收拾的铺天盖地的染成了黑色。
      台阶上凉悠悠的,天空还时而落下些许雪粒子,却不似前几日那般寒潮汹汹了,空气中似有极淡极淡的腊梅寒雪的气息,眺望远处虽已是暗黑一片,却不难扫见沉积在树梢间那抹还未被黑夜吞噬的雪白。
      坐在台阶上,我仰头望着天空,心很静,静的出奇,仰望一片幽黑的天空,脑海如浪潮,一波接着一波的回忆接踵而来,东风不解愁,偷展湘裙衩,至今,一年过去有余,却还不知该如何完成使命,我惨笑,将来又会如何,谁也难料。
      “今个儿晚间可没月亮……”一个柔沉的声音打岔了我的思路,转过脸就看见一身绯色长衫的青长浅笑着,如三月和风轻扬柳条,不紧不慢的掠过空气,在轻轻扬扬的垂落。
      “来这里坐。”我朝他招招手,将所有思绪全部塞到脑子后去,“青长师兄是不是穿的少了点?这大晚上的挺冷的。”我拽了拽他的衣衫,实在有些浅薄了。
      青长却一反常态将我拉进他的怀里,气吐如兰,“抱着小信就好了。”
      我浑身一个激灵,却不忍挣脱这个怀抱,淡淡嗅到鼻尖萦绕着白兰香,我也放缓了僵直的身子,靠在青长怀里望着夜空。
      “今晚无月,却分外寂静。”青长随我望着夜空,温温润润的手轻抚我的耳鬓,却格外显得思愁。
      “青长师兄,其实你今天真的有在生气对不对?”我闭上眼睛,忽而又睁开,夜空在眼睛里如盘旋的飞鸟,一圈一圈的绕。
      “对。”青长低头看我,黝黑的眼眸清冽如泉,“我气你紧着妄南,气你擅自运气给妄南疗伤。”
      我惊,我给妄南师兄输真气的时候他不是还未回来,这……这怎么又,“不是这样的,青长师兄,妄南师兄他当时嘴巴都紫过去了,我不能置之不理!”说着,我激动的想直起身子,却又被青长大力的按住,不允我动弹半分。
      “当时……”青长似是低嘲的笑了一声,“我就站在林子口,你却什么也没看见。”
      “你怎么能怎么想!”我不顾青长怎样按住我,我大力的挣开,瞪大眼睛,“青长师兄你变了!这在外一年多你可知道妄南师兄是如何带我?做人不能忘恩这是你我两都懂的道理,可是你!你刚刚甚至还在埋怨我紧着妄南师兄!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这般看不惯妄南师兄?”
      青长嘴角边的笑容依旧如三月春风,却带着寒意,似是冰雪融化时的春风,有些孤寂,让人不忍心再去责怪任何事,“因为……我觉得我回来后……最宝贵的东西掉了……”
      我皱眉,“什么东西?”忽又脑子一转,“是妄南师兄拿了?”
      “没错……”青长伸手摸上我的头发,一下又一下,“他拿走了它……”
      “我去替你拿回它!青长师兄!告诉我是什么东西?”我当机立断就要站起身往妄南师兄屋阁走,一双温润的手拉住了我,如滑溜的小鱼儿钻过,“莫要去,你是要不回来的。”
      “来,给师兄讲故事吧。”他重新将我拉到台阶上坐下,虽寒意犹存,似乎也没有那么冻人了。
      我暗想,哪天一定要找妄南问个清楚,怎么能随便拿人家东西呢!我清了清嗓子,有愣了一下,“我讲哪儿了?”
      青长揉揉我的脑袋,温暖的笑意似乎又回来了,“小信这记性还真是待提高,我这一年多在外,无一不想起这个有趣的故事,你倒好忘得一干二净,到头来还要师兄来提点一二。”
      我缩头一笑。
      “你可是讲到这青蛙已把公主的金球从池里衔了出来,公主却没遵照诺言,头也不回的跑了,你说可是这样?”青长挑眉看着我。
      我连连点头,“这故事后来啊,就发展到,有天公主跟国王和大臣们刚刚坐上餐桌,突然听见啪啦啪啦的声音,众人疑惑不解的时候,看见有个什么东西顺着大理石台阶往上跳,边跳似乎还在门边嚷嚷着,‘小公主,快开门!’听到喊声,小公主急忙跑到门口,打开门一看,原来是那只青蛙,正蹲在门前。小公主见是青蛙,猛然把门关上,转身赶紧回到座位,国王发现小公主一副心慌意乱的样子,就问她,‘孩子,你怎么会吓成这个样子?该不是门外有个巨人要把你抓走吧? ’”
      我起身跳到台阶上,半蹲半站着,学着说书人的口技,班门弄斧起来,“小公主回答说,‘不是什么巨人,而是一只讨厌的青蛙。’国王一听更加诧异,‘青蛙想找你做什么呢?’公主见父亲穷追猛打的追问,也藏不住了,便将事情的原委告知了父亲,国王听了之后对小公主说,‘你决不能言而无信,快去开门让他进来。’无奈之下,公主走过去把门打开,青蛙跟着小公主来到座位前大声叫道,‘把我抱到你身旁呀!’又在无奈之下,公主将青蛙放到桌上,终于等青蛙吃完,却又听他说到,‘我已经吃饱了。现在我有点累了,请把我抱到您的小卧室去,铺好您的缎子被盖,然后我们就寝吧。’”
      青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清冽如泉的眼眸里满满的全是笑意,“这青蛙是折磨着公主呢吧?人兽同床就寝这太离奇了。”
      “可是这毕竟是公主答应青蛙的,怎么能言而无信!”我说完却见青长眼里霎时闪过一丝落寞,转瞬即逝,我心中只道没啥没啥,又继续说起来,“公主用两只纤秀的手指把青蛙挟起来,带着他上了楼,把他放在卧室的一个角落里。她刚刚在床上躺下,青蛙就爬到床边对她说,‘我累了,我也想在床上睡觉。’一听这话,小公主勃然大怒,一把抓起青蛙,朝墙上死劲儿摔去。谁知他一落地,已不再是什么青蛙……”
      “它当真是个妖怪?”青长眉心拧成一团。
      我打了一个哈欠,冲他狡黠一笑,转身往房里走,“这故事的结局啊,真是令人匪夷所思,青长师兄若要如此想,我也奈何不了,好梦入睡师兄快些休息吧……”
      当我关上门,青长才离去,却没听见,在风雪袭来之时,那话语被卷进风中,飞散到山间,飘散在天空。
      “我丢失的东西就是你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chapter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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