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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七年之后 ...


  •   七年後

      “若风,你瘫在床上想干什麽?快点下来帮忙,我快忙死了。”宫角羽从今天起床开始就没停下手中的活,当他一踏进卧室发现云若风正舒服的趴在床上,戴著耳机翻著杂志,於是气得“蹭蹭蹭”走过去一把将耳机摘下,“给我下来清理房间。”
      “啊啊……”云若风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翻身坐起来,然後抬头看了看头顶上方正居高临下盯著自己的人,那气势让他忍不住摇了摇头,“我说,不就是你那个堂哥回上海吗?你非要弄得这麽紧张兮兮的,我还想问你想干什麽……”他说著,用指尖轻轻拨弄开散落在额前有些偏长的碎发,细柔的发丝,修长的手指五一不恰到好处的配合出了一分柔软。
      “他很爱干净的。”宫角羽强调著,其实他就怕云若风会与他的堂哥相处不来,所以才劳心劳力甘心当起了锺点工,不然一大早爬起来这里收拾那里打扫的究竟是为了什麽。
      “哦……”云若风闻言挑了挑眉,故意拖长了音,“那阁下意思,就是我很不爱干净咯?”他边说著边又躺了回去,然後勾了勾嘴角轻笑一声,“那就麻烦您老顺便把我也清理清理,整出房间吧!”
      宫角羽被他搞的哭笑不得,无言的闷咳了一声,有些想笑又觉得现在该摆出一分严肃的态度,於是两种情绪撕扯间竟只能盯著那已经一动不动懒洋洋赖在床上的人,然後心底一叹再叹,一手轻抚额头,也就著床沿坐了下来。他看著闭上眼睛一声不吭的云若风,伸过手为他理了理刘海,然後缓缓开口,声声温柔,“风,你在气什麽?”
      每当宫角羽这样叫自己而不再是“若风”的时候,就证明了他有话要和自己谈,而且必须是在两人都坦诚的条件下将所有事情都摊开。这是两人十几年相处下来的一种默契,云若风会遵守。
      於是他睁开眼撇了他一下,两人沈默了一段时间後,他终於坦白,“你知道,我不习惯和陌生的人相处,尤其这个陌生的人还要住进这个,你和我的世界。”
      这种话如果被人听到是从一个男人嘴里说出来,而且说的对象是另一个男人时,估计会被当成变态,但宫角羽却很清楚,云若风这样说只是很纯粹的在表达他的抗议,以及强烈不希望别人侵入自己领域的一种态度。那是很单纯也很直接的一种态度。
      也对,没有人能忍受自己习惯的生活,习惯的步调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打乱,毕竟要更改一种习惯很难,但是练就一种习惯有时候却是难上加难,因为那需要很多不刻意。这世界上有种人,他们喜欢和自己已经能够掌控的,已经极其熟悉的人和事打交道。并非他们不擅於交际,只是他们懒得花那些不必要的时间和精力在不必要的地方。从某个角度而言,与这种人的相处其实是很不容易的,因为你需要足够的坦诚还有真诚,而对於时下那些已经习惯隐藏自己的人来说,却是最最难以做到。所以云若风排斥这样的浪费,改变习惯的浪费,和练就另一种习惯的浪费。不是无情,也许正是因为多情,才尽力避免与过多的人产生联系,也避免了为此而来的拖欠不必考虑什麽时候才能还清。
      总而言之,很不巧的,云若风就是属於这种人,而且可能是永远坚定这种性格的人。

      “风,他是我的哥哥。”说著,宫角羽也随他躺了下来,顺便往身边的人挤了挤,示意他过去一些。“我家的事,你也知道,应该不用我多说了。”
      云若风沈默。关於宫角羽背後那个庞大的家族,他只有摇头叹气的份。据他所知,宫家非常排外,对於血缘也极其苛刻,只有本支一脉才有资格继承宫家的事业,云若风有时会无聊的想,这简直就像买劳斯莱斯,然後他们会派人调查你祖上是否拥有蓝血那样不可思议。而宫角羽,就是这个庞大家族中本支中的本支,唯一的孙子。“本家的人?”
      “是也不是。”宫角羽眨了眨眼,“他是我父亲堂兄的第二个儿子,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下面一个弟弟。但是堂伯父不希望他们卷入宫家的纷争,就让他们全部冠了母姓。所以虽然他们的‘血统’对於宫家而言算的上‘纯粹’,但他们的姓氏却是宫家绝对不能接受的。”其实在他看来,不必接管这个家族企业也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原来如此。那他们不用继承你们家的祖业了?”云若风失笑。为了摆脱家族亲戚,连给孩子冠上自己的姓氏都会担心,不禁让人感慨这算不算是一种悲哀。
      宫角羽点头,“不错,但是本家还是会给在他们的独立帐号上每年汇款。”
      “哈,这简直像英国皇室的王宫帐号,听起来很匪夷所思。”云若风有种在和英国皇室打交道的错觉,於是他长吁一口气,继续问了下去,“那麽,你们多久没见了?”
      “每年都见。”
      “恩?”云若风不解。因为眼前这个人,每次出远门都是和自己一起,没见过他和谁碰过面啊。宫角羽只是笑笑,“他每年会有固定的时候回上海一次,期间的停留时间都是在两天以内。我偶尔会翘课去见他。”双手交握背在颈後,一瞬不瞬地盯著天花板,考虑著该不该和他说一些陈年旧事。
      “那这次回来是?”
      “长住,不,应该是回上海定居。他本来就是上海人,户口也在上海。”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让那些往事封在过去,并非他不信任云若风,只是不想让他介入那些悲惨太深。
      “哦……”恩?有点可疑哦。也许宫角羽并不知道,每当他说谎或者对他有所隐瞒的时候,都会习惯性的盯著什麽然後眼都不眨一下,就像自己心理混乱的时候会把自己封闭起来放空一样。不过云若风也不打算再过问下去了,毕竟对於别人的私事,他向来保持一种距离。这是他为人处事的原则,即使对象是宫角羽也不例外。

      “他几岁了?”他挑了个比较随意的问题,有一搭没一搭的问著。
      “比你大五岁,比我大四岁。”
      “哦……”可以接受,不是说年龄大的人通常会比较成熟吗?恩恩,他比较欣赏成熟的人。
      “住哪间房间?”
      “就二楼走廊尽头那间,那里采光最好。”说到采光,宫角羽忽然想起了件重要的事,一拍额头,忙坐起身推了推身边的人,“哎呀,我怎麽把这麽重要的事忘了!快,你去把隔壁那间房间清空,快!”
      可怜的云若风冷不丁被身边的人这麽一推,差点滚下床,於是也惊得支起了身,“啊?”
      “把隔壁房间清空啊!啊什麽啊,耳背啊?”
      “等等,”云若风一下子整个人清醒起来,“隔壁?拜托,隔壁那是储藏室啊!你要我把整个储藏室里的东西清空?”老天爷,那他储藏室里的那些东西要放到哪里去啊!?
      像是看穿了他此刻的心思,宫角羽耸耸肩,无所谓的白了一眼,“我才是在拜托你,那些东西你早该理理了,最好一次性全扔了。”
      云若风仿佛听到了晴天霹雳的噩耗般的表情,活像要了他的命一样,双颊气得鼓鼓的,那可爱到可笑的表情让宫角羽忍不住笑了出来,“好啦,乖,去啦!你的那些藏书啊,三年都没见你翻过一次,还不如捐到图书馆去。你上次不也说了要抽空理理的吗?”
      但那是我的收藏啊!暗自在心里靠了下老天爷,向来对宫角羽严肃时候所发号的命令束手无策且执行迅速的某人,瞪著他那双大大的眼睛,一脸悲愤的起身下床,幽怨得回头看了宫角羽一眼,见他还是一副不容更改的神色,终於认命的走向房门,临跨出房门那刻还不忘“砰”一声狠狠带上了门。
      真是小孩子气……宫角羽笑得咳了起来。但是笑过以後,却对即将要来临的三人世界感到一丝无措,因为天知道若风的脾气和他能不能合得来。

      现在是凌晨十二点。
      某人独自坐在堆积如山的书海中,鼻息间弥漫的尽是书泛旧後的味道以及那蒙蒙的一层灰。
      最好让我知道这间房的确对他有足够的用处!云若风一边整理手边的书海恨恨的想著,一边把一本本书叠起然後堆得比他身高还高,还要听著耳边充斥的那一阵阵肚子的抗议。
      於是他回头看了看身後那曾经让他引以为傲的浩瀚的书海,终於悲愤再悲愤的双手握拳,吃力的靠在墙上泪眼朦胧,脑袋发昏。
      好饿噢……而且好累,好想睡……

      **********

      “起来,别睡了,若风,醒醒啊,我叫你快起来啊!”随著“唰”地一声,落地窗的窗帘被拉开,明晃晃的阳光一丝不拉的全部照在床上那人的脸庞。
      “恩……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倒霉的云若风在一声声催促中揉了揉眼睛,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你一大早的发什麽神经?”好困噢……对了,昨天他搞到凌晨四点才睡的,这对於一个平均每天要睡上十二个小时的人而言,简直是一种变相的折磨。
      “对不起啊……”宫角羽脸上掠过一丝歉意,“我忘了今天有事要回学校一趟,去接我哥肯定是来不及了。”
      “不要。”一个翻身,云若风很干脆的给了两个字。
      “什麽不要。”宫角羽一顿,“我还什麽都没说啊。”
      “说了没说一个样。我知道,你就是想让我代你去接他是吧?我早上四点睡的耶!不要就是不要,我还没睡够。”他才不要,睡懒觉是人生一大乐事,是他生命中永远的享受,那什麽跟他换都休想。
      “哦……”宫角羽沈吟了一下,於是危险的眯其起双眼,凑近他的耳朵轻声说著,“那你以後就自己买菜烧饭吧……”说完便转身走出了卧室,关门前还特地向赖在床上的人扔出一句话,“你放在客厅那些书我已经让人都收拾了运到我以前的房子了。”他看了看手表,又说道,“哪,现在起来,你还有时间洗个澡,然後吃我做的早餐。”

      “哢哒”,门被关上了,然後是人下楼的脚步声。床上的人还是一动不动,只是过了一会儿,被子突然从里被掀了开来。
      卑鄙!残忍……云若风痛苦的连哭的心思都有了。竟然用这招……他心里一边骂一边下床。他怎麽从来没想宫角羽能损成这样?居然用吃威胁他,而且偏偏用来对付他还很管用!当然这其实也不能怪他,最该怪的还是他自己……因为要他过那种只有泡面速食而没有宫角羽做的饭菜的日子,光是想,他都不寒而栗。
      人为食亡啊,古人名训不可不记。
      好吧,大丈夫有所为,能屈能伸。秉著古人的训诫,云若风痛心疾首的向浴室走去。

      ……
      十一点北京到上海的飞机。你的手机号我已经事先给了他,你只要靠在落地窗的栏杆处就好,他会来找你的。
      ……

      云若风一边靠在机场大厅的落地窗前看著人山人海人来人往,一边想著宫角羽之前的耳提面命。
      好倒霉,真的好倒霉。不仅要为了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辛苦清理房间到大半夜,不对,是到早上,还要不睡觉的跑到上海排名前三最拥挤的地方,然後像一个标的物那样站著等人来认领……
      “哎……”云若风第十一次唉声叹气。背後是透窗而入的阳光,柔和的洒落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影,也将他身上那些微的怨气尽数温暖了开来。
      十一点半超过了,是误点了吗?他有些郁闷的抬起一直低著的头,突然右面传来一声“哢嚓”吸引了他的注意,於是他侧过身去看。
      很多时候,生活中某个不经意的转身或凝视便能成就一段最不经意的缘分,即便是在很久很久的以後,云若风都能清晰的回想起那一刻,那个人是怎样在他的记忆深处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

      那人站在背光处,让他远远望去却看不太清他的容貌。见他转过了身,那人便放下了手中挂在颈项间的相机,然後朝著他一步步走来。说来好笑,他真的觉得是一种宿命的安排,就好像看见未来在朝著他的方向一步步走来,而那时的自己却全然不知,那未来里有他,也有他。
      他身著一身黑色的休闲西装,里面是一件干净的白色衬衫,整个人因这剪裁适当的服装而显得格外颀长且气质出众。他走过来的速度并不快,如果要形容,那就是给人十足的悠闲。他姿态很轻松,薄薄的嘴唇轻抿成一条微微的弧线,云若风不知道他那隐藏在墨镜下的眼睛会有怎样的神色,但却下意识的肯定,那双眼眸一定会是明亮的。
      当他走到云若风面前时便停下了脚步。只见他一手摘下墨镜,另一只手礼貌地向他伸来,而脸上那抹淡淡的笑意却是更深了些。云若风常常进行假设,如果那个时候时间能够停格,自己一定会发现,从那双清澄如天空的蓝眸里流露出的真诚,已经将他分明的五官糅合成了一张,最动人的面面。
      “你是云若风吗。”他用肯定的语气问著疑问句,“你好,我是安念诚。角羽的四哥。”

      “你好,我是云若风。”伸手与他互握,又补充了一句,“角羽的室友,今天代他来接机。”说完他看来了看安念诚的手边,却没有一件行李,不禁有些讶异。
      安念诚点点头,率先松开了手,“恩,麻烦了。”
      “没关系。”其实我只是因为你忙到早上,睡了不到四个小时又干等了你一个小时而已,所以真的没关系。云若风一边口是心非的想著,一边转过身示意他先走,自己则退到他的右手边与他平行。“那麽,我们是直接回去?”
      然而他这一举动却让安念诚有些停顿,他若有所思的看了云若风一眼,直到云若风奇怪的转过头来的时候才撤回了视线。“恩。”
      当两人并肩走出机场大厅时,广场上的微风一阵阵吹过,让云若风觉得整个人都舒展了开来。他看了眼身边的人,发现他也正用很温和的眼神看著自己时,突然就觉得其实一天的劳累真的也没什麽。

      只是这种感觉最後被云若风解释为,他毕竟是宫角羽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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