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情深、此爱至诚》血月如殇

32、对不起我爱你（序幕）

　　“下雪了啊……”看著外面细微的雪花，安妮有些无奈，於是转身对儿子吩咐，“你车子借我，我有事要用你车。”
　　“那我送你去吧……”安念诚有些不放心。
　　“我去本家，你也去吗？”安妮笑著拍了拍他，知道这个儿子一向有点排斥宫家，“你和小风叫车好吗？”说完看向了云若风，询问他的意思。
　　云若风点点头，转身进屋去拿了伞。
　　“妈，路上小心，别开太快了。下雪天路很滑，上海道路又很难走。”他送著安妮一直走到车前，直到坐进了车子，却还忍不住又提醒了一次。“要慢点，你到了那记得给我电话让我知道你平安。”
　　“知道了。”给了他一个安心的微笑，安妮关上了车门上了安全带，“那我先走了。恩？”
　　“恩。”安念诚退了一步，於是一阵车子发动的声音过後，安妮扬尘而去。再回头时，正好看见云若风下楼走出大门，将手里另一把伞递给了他。
　　他看著这满天的雪花，接下了伞却没有打开，一个人静静朝外走去。云若风略略诧异，打开了伞，走在他身边。

　　“上海……已经很多年没下过雪了吧……”安念诚边走边说，这场难得的雪让他心情有种奇异的平静。
　　“恩……好象已经五六年了。”云若风在心里算了算，不过并不太准，以前他毕竟还很小。
　　“七年……”安念诚更正了一下，又重复一遍。“已经七年了。”一转眼，都已经七个冬季恍惚过去了，如今的他，竟然已经26岁。
　　见他对上海的天气以及时间这麽清楚，云若风有些意外。
　　“多久没下雪，很重要吗？”
　　“恩……很重要……”街道两旁的景物随著脚步的前进而慢慢後退，雪花飘落在安念诚的衣服上，他却没有一点冷的感觉。
　　“为什麽？”云若风看著他，发现他心情似乎不错，一脸淡淡的笑容让他看了都觉得很舒服。
　　“因为那说明，时间已经过去七年了。”说明他已经独自一人，活过了七年。仔细想来，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容易。

　　云若风没有听懂他的意思，不过也没有去问，只是一路陪著他走。谁都没有想到叫车，眼下这样慢慢的步行两人都觉得不错。
　　上海的冬天虽然骤冷骤热，但是一旦彻底冷了起来却总让人感到很彻骨，晚风吹在脸上生疼生疼的。不过安念诚却非常喜欢此时的寒冷，让他整个人都有点高兴了。
　　“你喜欢下雪吗？”
　　“下雪……”云若风沈吟著这两个音节，细细考虑了後才说，“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
　　“呵呵……”确实像他会回答的，安念诚低低的笑了，笑声在宁静的雪夜说不出的静谧，“可是很多上海人看见下雪都很兴奋。”
　　“那是很少下雪的关系。”云若风向他陈述客观事实，“因为不常见，所以才觉得特别珍贵。”
　　像是在研究他说的话一样，安念诚沈默了很久，两人之间短暂的交流转瞬即停。
　　“恩，你说的没错……因为不常见，所以才珍贵……”

　　“那你呢？”
　　“怎麽了？”安念诚无意识的放慢了脚步问著，从云家到这里短短几分锺，他的外套已经有点湿了。
　　“你很喜欢下雪吗？”云若风低头看著鞋子踩在街道，雪花飘落在鞋子却立刻消失，一边看，一边问。不知道为什麽，这样明明寒冷的冬天，他只穿了很少的衣服，却觉得心里很暖。
　　有点不可思议。就好象是因为这样简单的对话而让他的心，渐渐比这苍茫的落雪都还要静。
　　“不，我不喜欢下雪……”他停下了脚步看著远处街道房屋的灯火通明，这既寒冷又温暖的景象让他的心有一点痛。他站在这里，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感觉自己被隔离在了这个世界的门外，眼睁睁地看著飞雪漫天，却没有一点冰凉的感觉。
　　那种被遗忘的疼痛像被这场雪慢慢唤醒了，渐渐把他内心好不容易才生出的柔情生生落灭。
　　见他出神的凝视著对街的景色，但又好象什麽都没看见，云若风不知道他怎麽了，於是也随他一起站在街道边上，只是想了又想後，终於把手中的伞往那人撑了过去。
　　“既然不喜欢，为什麽还要看？”
　　安念诚闻言转过身，看了眼他手里的伞，眼神闪过一丝不解。於是云若风别过头看著轻咳了一下，有点不太好意思。
　　“难道只能你替我撑伞遮雨，我就不能替你挡挡雪吗？”说完朝他瞥了一眼，原以为那人又会嘲笑嘲笑他，却发现安念诚就这样站著，平平淡淡的看著他，眼中一瞬间似乎闪过了很多东西，可惜他没有看清。
　　“若风……”安念诚柔柔叹出了口气，有点无奈又有点哀婉……那语声听在云若风耳中竟像是他从心里在呼唤著这两个字，他觉得有什麽地方被刺痛了一下。第一次，他发现自己的名字也能被叫得这麽伤心。
　　安念诚却只这样叹了一叹，并没有更多的语言。
　　他没有告诉云若风，只一句话，一个动作，他居然有种被救赎的感觉。那是一种，一个人站在外面，然後看著里面的人里面的事忙碌的进行，忙碌的发展，而自己却始终无法融入时那种孤单的一刻，有人在身後拍了拍他然後告诉他，既然如此为什麽还要继续再看的那种，被救赎的感觉。
　　因为让他能够知道，至少这个人此刻在他身边陪他看著这让人绝望的风雪，而不再孤单。
　　他这轻轻的一拍，却真的让安念诚很释然。於是用手轻轻碰了碰云若风握著伞的手，发现冷的没有温度。皱了皱眉，撑开了自己手中的伞，一手拉著他空闲的手，转身继续往前走。
　　云若风被他突然一握然後牵著走有点吃惊，刚想抽回手却看见前方那人回头对他笑了笑。那笑容很漂亮，淡淡的发色，蓝蓝的眼睛，令他身後如此美丽的雪景都变为了陪衬。就在他失神时，安念诚温暖的手握著他的，然後很轻声的对他说了一句。
　　“你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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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被安念诚带到他的目的地後，云若风抬头一看结果大吃一惊。“喂，这里是市一高中哎！”
　　安念诚只是笑，没有回话。还是牵著他，绕过了市一高中的大门，一路七弯八绕，来到一扇很小的铁门前。那铁门栏杆上已经有点锈迹，一看就知道是年久失修的关系。
　　现在是寒假期间，整个上海所有学校都已停课，就连正门口的门卫室都一片漆黑。在这下雪的夜晚，安念诚带他到这个空无一人的学校想干吗？
　　“你要进学校啊？”
　　“恩。”安念诚点点头，不顾对方匪夷所思视线，径自掏出了皮夹从里边摸出一把同样有点锈迹的钥匙，轻轻打开後将还杵在门口发楞的云若风一把拖了进来，然後再把门锁上。
　　云若风觉得自己有点疯狂，这麽个大冷天里居然擅闯学校……最令人费解的竟然是这人居然有市一高中後门的钥匙！
　　只是安念诚没有给他太多的时间去琢磨这究竟是怎麽回事，拉著他就往第三教学楼走去。
　　云若风看了看手表，已经快八点了。整个学校黑漆漆的，虽然纷纷扬扬的雪稍稍缓解了这种空旷，当他还是有种颤栗的感觉。
　　似乎感受到了他很轻的颤抖，安念诚笑著在前方问他。
　　“怕吗？”
　　“厄……”被他突然这麽一问，云若风只是顿了顿，“怕不至於……只是我想问你，今天晚饭你是不是吃太饱了？”
　　“恩？”安念诚不明白他的意思，於是转过身看他。
　　“恩，就是你吃饱了饭没事干了。”
　　“哈哈……”听他这麽一解释，安念诚立刻大笑出声，吓得云若风连忙上前用手捂住他的嘴。
　　“你笑那麽大声干吗？我们现在是在作贼，作贼你知道不知道？万一让人听见了怎麽办？”
　　“没事的……这里没有人的，整个学校都没有。”安念诚拉下了捂在他嘴边的手，然後朝楼梯口走过去。
　　“你怎麽知道？你对这里很熟吗？”话音刚落，他感觉被握住的手被对方用力紧了紧然後放松。
　　“是啊……”随著踏上第一层楼阶的脚步声响起，那一声淡淡的肯定也被他遗落在了楼梯间。云若风被他拖著往上走，一抬头就看见对方回头对他补充了一句，只是这次没有了笑。
　　“我每年都来。”

　　每年都来……恩？什麽意思？就是说这个人每一年这个时候都来市一高中做贼吗？是这个意思吗？
　　他一边抬脚跟著走，一边脑子飞快的搜索关於这句话能给他带来的记忆。很快的，他记起了初初宫角羽向他介绍他这个堂哥事，似乎是提起过，这个人好象每年都有固定的时间来上海，但是只待一到两天。当时的他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宫角羽那麽一说，他也就是这麽一听。
　　只是现下细细想来，他才开始怀疑，难道这个人每年都来上海固定的做一次贼吗？
　　可能所有心思都放在了这个上面，黑暗中他没有来得及跟上安念诚的速度，结果一个踉跄，绊倒在了楼梯中间。
　　“没事吧？”一听身後摔下的声音，安念诚连忙回过身，在一片不够清晰的视野，隐约看到云若风侧了身子做在台阶上，好象在揉著膝盖。
　　“抱歉……”於是他摸索著也坐到了他的身边，拉开了他的手替他一下下揉著，“因为一直习惯一个人来……所以我忘了我拉著你了。”
　　云若风倒是不介意，他比较在意他说的“每年习惯一个人来”这一句。
　　“你为什麽要来学校？”他记得这个人都25出头了，早就毕业了不知道多少年了。
　　“为什麽啊……”安念诚好象对他这个问题有点无奈，不晓得要怎麽回答，思虑了很久很久才呢喃了出来。
　　“因为这里有很多东西啊……”他转过了头，看想比他年小了近5岁的云若风，外面的雪被风吹得飘在了他们身上。黑暗中，彼此的呼吸明晰可见，心跳清楚可闻。
　　“若风……能为我唱一首歌吗？”仿佛就要被遗弃那样，他慢慢说出了一个请求。
　　云若风顿时楞了楞。
　　“可以吗？”他又问了一次。
　　云若风低下头，看著他一遍遍揉著自己的膝盖，那温柔的碰触让他想起那个悲痛欲绝的雨天。於是点了点头。“你想听什麽？”
　　见他同意，安念诚好象很高兴，手撑著下巴似乎很认真的想了会才说，“你会唱那首雪人吗？有些老……”
　　“雪人吗？”云若风眨眨眼，回忆起音调，“好冷……雪已经积得那麽深……是这首吗？”
　　“恩……”安念诚颔首，眼带笑意。
　　“好吧……恩……”云若风轻了轻嗓子，平生第一次觉得唱歌能让他很尴尬，但是既然身边的人如此重视的希望他能在这个时候唱给他听，那麽他一定有他的理由……
　　也许，也许对这个人而言，这首歌可能就代表了一种感情。

　　“好冷，雪已经积得那麽深……Merry Christmas to you……我深爱的人……”
　　轻而淡的声音在空旷的楼梯间缓缓响起，然後象被人无数倍的放大，使整个校园都似乎可以听见这好听的清唱。
　　“好冷，整个冬天在你家门……Are you my snow man……我痴痴，痴痴的等。”
　　身边这个少年的歌声总能带起他太多伤感，在这个难得下雪时刻，他想知道，这首歌，这个人，究竟还能带给他怎样的震撼。
　　於是，安念诚就这样坐在楼梯阶梯上，一边为他揉著伤处，一边看著走廊外头那个暗黑的空间被雪慢慢点亮。在歌声中，他透过那点点白色缀色出来的亮光，看见了很多很多东西。
　　他看见了曾经在这里，有一个人微笑著把所有的爱都亮遍了夜空。只为一个人从此走进了他的生命。
　　他看见了曾经在这里，有一个人哭泣著把所有的爱都烧成了灰烬。只为一个人从此离开了他的生命。
　　他看见了很多年少的约定，很多遥远的回忆，很多难忘的曾经。
　　“雪，一片一片一片一片，拼出你我的缘分……我的爱，因你而生，你的手摸出我的心疼。”
　　云若风的声音唱不出那首歌的遥远空旷，但音调既准又稳，明明过於轻柔的曲调，他也唱的很低很沈，但却意外的和谐，入耳既溶。听在人的心里，反顾整个人都跟著他的声音淡然了。
　　“雪，一片一片一片一片，在天空静静缤纷。眼看春天就要来了，而我也将……也将不再生存……”
　　直到现在，那些约定都能带给他难以诉说的失落，那些回忆都能带给他无法形容的沈重，那些曾经都能带给他永生难忘的疼痛。
　　这里一切的一切，让他即使在过了那麽多年以後，每每想起，都还会让他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因为这里不仅有他的梦，有他的心，还有他生命至此为止，所有所有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