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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要如何再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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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安念诚的角度望去,正好能看见他那略显消瘦的神影,以及偶尔侧首时带过的淡淡微笑。
“招牌?什麽意思?”安念诚喃喃的问了出来,云若风是这家酒吧的招牌指的是什麽,他在这家店的身份是什麽?他突然迫切地想知道。
“就是很有名的意思啊!”刘新也看著弹著琴的人,但表情却是有些疑惑的,“今天只有他一个人啊。”
“怎麽,还有别人吗?”南心也好奇了起来。
“嗯……”他点点头,“还有一个是他的朋友,两个人关系很好。我们不知道他们叫什麽名字,很多人来打听过,但他们最後也只是各留了一个字。”
“什麽字?”原来现在还有怕出名的人啊……南心一边想一边问。
“一个叫‘羽’,还有一个,”他用手指了指此刻坐在钢琴前的人,“叫‘风’。”
刘新想起当时他们第一次来到酒吧时就造成的影响,到现在仍有些兴奋,“他们三年前第一次来这里时候,两人四手联弹了一首歌,从此成为了‘Memory’的名人。”
风和羽……
不用说,那个羽一定就是宫角羽。
天,两个小孩子居然跑到衡山的酒吧去唱歌,安念诚不禁在心里大叹,三年前,那不是还未成年吗?
他转动了椅子直接面向著云若风,然後听著刘新在耳边继续介绍。
“说起来,他们倒是很久没来了。”
“他们不是固定时间来的吗?你们没有聘请他们?”安念诚手背撑著下巴,有些不解的问出了口,“他都是随便唱的吗?”
“是啊。”想起那些不断来他这里询问打听那两人却也不断失望而归的女孩子,刘新就觉得好可惜。
“有的时候只是弹一段琴,有的时候就是唱一段旋律。不过如果羽在的话,偶尔会唱客人点的歌哦!至於风……”他朝云若风看了眼,然後悄悄的说著,“他好像比较冷,不怎麽唱歌的。”
说到这里,一曲卡农已经弹奏完毕,整个酒吧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说不来这究竟是什麽气氛,好像酒吧里所有人都有些担心,怕他下一个动作就是站起来,然後离开钢琴。
因为刚才的卡农他弹的极其心不在焉,甚至无意识的在改动旋律,仿佛整个人的思绪都不在这里。
所以凡是酒吧的熟客都了解,一般在云若风没有心思弹琴时,他都会在弹完一首後就直接离开了酒吧,一点都不多作停留。
今天他也只是随便弹弹的吧……刘新也有些失望,毕竟相貌出色而又安静平淡的男孩子在上海已经不多了。
不过这样的失望并没有维持太久,因为云若风只是坐在钢琴前沈默了会,像在思考著什麽,也像在回忆著什麽,然後当他再微微抬起眼时,手指已经拂上了琴键。
先响起的是一段旋律,或者说是一段前奏,只是这段前奏很熟悉,安念诚一时之间没来得及去思索,然後酒吧有些人却已经面露吃惊,连刘新的脸上也有一丝不太相信。
是的,没错,安念诚听见了有人用很轻很淡,但同样也很好听的声音,唱了起来。
在你左右还有多久
怎麽样才能让时间倒流
每一分每一秒都珍重
安念诚确定不是自己太过夸张,整个酒吧的空间就这样随著歌声彻底被抽离了了出来,所有人都在听他唱著,但也有相当一部分的人,他们的表情却是怀念。
握紧的手不愿放松
十点半的飞机它在等候
不要再让自己的眼泪流
我必须要走
他唱的很慢,安念诚从他的歌声中听出了一种习惯。他总是要在下一句即将出现时才唱完这一句,就好像每一句歌词都对他有著最深重的思念,让他舍不得去唱完。
要记得啊
我们的故事真难忘
太多的回忆和希望
不管它有多疯狂
我愿意一生收藏
他真的唱的很小心。安念诚不知道是什麽让他这样的小心,但却从这样的小心听出了一丝寂寞,仿佛在对著一个自己暗恋太久的人诉说真情般,慢慢唱著。忐忑忧心,徘徊不定。
那轻轻敲击著琴键到手指如同在触摸著心爱的恋人那样,温柔,充满著珍惜,连带的让他的声音也变得那麽恬淡、安宁,让人忍不住放松了所有的心思,追随著他一起流连,甘愿忘返。
回忆和希望……
安念诚的眼前控制不住的浮现出了一张,用岁月铸成的最锋利的刀刃在他心里刻画下的笑颜。
我们的故事不能忘
太多的情节要发展
不要放弃
因为有一天缘分会继续
这种时刻,这种歌声,简直像是在催促著他追上那已经无痕无迹的回忆。
安念诚苦涩地笑了一笑。
只是一些人,一些事,已经让他学会了什麽叫放弃,什麽叫不可挽回。
他眼角有点酸,有点疼。
缘分不会继续。
因为它早就已经结束了。
他这样想著,於是渐渐的,心中的旋律也开始跟著云若风慢慢的唱了起来,缠绵难忘,黯然神伤。
我知道你寂寞
一个人确实好难过
思念是一种痛
没有你叫我怎麽活
当心声与歌声如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般,笔直的在回忆的单行道上越行越远,安念诚不禁用力闭了闭眼,怕再睁一秒就会泄露了太多情绪。
这些年来,一直被自己刻意掩饰被刻意压抑的痛苦像无法渲泄的潮水般,终於找到了契机,汹涌而出。
他伸手握紧了项链,那样的用力就好像拼命克制著自己难堪的寂寞,不愿承认多年以後,自己竟有一天会因一种声音一段旋律而失控。
……我知道你寂寞,一个人确实好难过……
多久了,多久没有这种感受了,仔细回想起来,就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那青春的张扬,年少的轻狂都随著你的离去而离去,所有的感情都只是想成为你的唯一。
而现在,唯一的你不在了,我所有的感情,不在了。
好想你,你知道吗?
我好想你,你听见了吗?
眼前的视线已经渐渐模糊,耳边的旋律还在慢慢侵入,喉咙口有什麽东西被哽住了,让安念诚每一次吞咽都很痛很痛。
……思念是一种痛,没有你叫我怎麽活……
我没有刻意思念你,真的,你要相信我,只是我的人生写满了思念。
歌声突然断了,因为声音的主人没有继续再唱下去,於是安念诚有了种被放过的感觉。
他狼狈的喘了口气,好像拼命驱赶他面对回忆的压力陡然消失了,整个人都有点失力。
他睁开眼看向声音的来源,发现云若风微微扬起头呵出了一口气,似乎也是在整理著纷乱的情绪,再低头时,他盖上了琴盖,然後站起身向门边走去。
“叮铃”,一串风铃声过後,是门因为被手放开而关上的声音,云若风将所有人留在了身後,也将他和宫角羽初次合奏的回忆留成了背景。
只是当时的他不会想到,那一瞬间,有人在这片背景里,第一次与他的回忆进行了交集。
“念诚,没事吧?”南心有些担心的拍了拍他的肩,因为安念诚的脸有些疲惫的苍白。
“没事……”安念诚摇了摇头,他只是觉得心有点累,有点虚脱。
他抬起头,蓝色眼睛有著明显的恍惚,“再给我杯Latte。”
**********
凌晨的上海还真是有点冷,走出酒吧的云若风忍不住拉了拉风衣的领口。很多人都说中国的北方多麽多麽的冷,而来到上海的北方人却一个个都在感叹,丫的上海天气怎麽这麽冷。
其实上海的冬天是湿冷。
所谓湿冷就是冷到骨子里的那种感觉,无论吹过来的风还是淋下来的雨,无一不在侵蚀著你的皮肤,蒸发你身体的温度,加速著你的感官越来越清晰的感受这种冷。
近冬了,还真是冷的一点都不含糊。云若风百无聊赖的想著。
自从那天在二楼听到了宫角羽和安念诚的交谈後,他就有再回到最初的冲动。而让他充满温情的地方,无疑就是这家酒吧。
他将双手靠近嘴边轻轻呵出了口气,初冬的上海已经能让他看的见从口中被呵出的,白茫茫的雾气。
云若风很清楚,自己只是有些伤感,伤感那些往事难留,那些见证了彼此青春的岁月眨眼便匆匆而过。
他轻轻拍了拍脸颊,顺了顺有些乱的发,凌晨的上海街道空荡荡的,让人有种被遗放的错觉。
要是让角羽知道今天一个人跑到这里来感叹著往事如风,一定会被笑死吧。
他眯了眯眼,终於扯出了一抹极淡极淡的笑,於是他紧了紧外套,一边哼著刚才没有唱完的歌词,一边沿著街栏慢慢走著。
身边充满诱惑
不坚定就容易犯错
你是否能看见未来的收获
你愿意再耐心等候
……
**********
“啊……”头好痛。云若风一边下楼一边打了个喷嚏。
由於凌晨区酒吧唱歌,然後又吹著冷风回家,体质不算太好的他有点感冒了。
见云若风终於睡醒,宫角羽大大地翻了个白眼,“你总算是醒了啊。”真没见过比他还能睡的人。
“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啊?”他指著手表唠唠叨叨,“四点了啊四点了!我一天的课都上完了!你个猪!”
“哦……”云若风低低地应了声。因为感冒的关系,鼻音有点重,喉咙也有点沙哑。
他往沙发上一坐,整个人都有些懒的窝著。
宫角羽见状,於是没好气的拿过了一条毯子替他盖著。
“没睡醒就再去睡会,你看看你,现在天气变化大,多注意些啊。”说完又看了看云若风的脸色,想想後就又转身去了厨房,不一会儿,他就从厨房出来,坐到了云若风身边,手里多了杯热巧克力牛奶。
“喝点热的东西再发懒。”
云若风接过杯子,顺势往他肩上一靠,然後盯著杯子里的东西半晌後,才开始慢慢的喝著。
巧克力的香气从他鼻尖一丝丝蔓延开来,那一缕缕静静升腾的雾气在眼前弥散,让他整个人都觉得很安心。
见云若风靠著自己,一口一口地喝著牛奶,宫角羽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这小子,还真让人操心。明明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人了,自己也不过比他虚长了半岁,但宫角羽就是有种错觉,好像自己比他大了一轮还不止。
不过幸好,自虐的他还特别享受这种感觉,每次看到云若风安安静静的样子,他就觉得自己成天操心这操心那也不错。
“对了,”宫角羽想起了件重要的事,“昨天你爸妈打电话来找你,因为你手机怎麽打都不通。”
“哦……”打得通倒有鬼了,云若风边喝边想。
昨天出门的时候他把手机给关了,就是不希望任何人来打扰他。
“他们说什麽了?”
“还不是想你了呗!”明明有对这麽疼爱他的父母,却偏偏总是往外跑,所以说啊,现在的小孩是越来越难搞了。
宫角羽不知不觉间又把自己定位在了“老一辈”的口吻上,“你这次快有一个月没回家去看过了吧,他们都该想你了。”
经他这麽一说,云若风也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是很久没回家了,於是喝完了手中的热巧克力後就坐了起来。
“我知道了,一会儿我就回去,那晚饭就只有你和你哥了。”
宫角羽倒是一脸的无所谓,拍了拍他,“我哥哥今天没回来,好像昨天就回自己家了,他父母现在也在上海嘛。”
说完他挠挠头,甚是无奈,“他回上海後几乎一直在工作,连家都没回,二伯父他们还是通过我才知道他回上海的,再不回家二伯父真的要毛掉了。”
又是一个工作狂。宫角羽发现,他家族的人好像每个人骨子里都有一种偏执,只不过偏执的东西不一样而已。
云若风才没那个心思去管安念诚是不是回家,一想到他那伟大的母亲给予他独特的母爱,他就忍不住哀号。
“天啊,今天回家不知道要被她怎麽折腾了。”
“拜托!”宫角羽受不了的捏捏他的脸,语气有一点责备,“那是你妈爱你好不好,换作我,想要还没有呢。”
“啊!”云若风这才想起自己刚才犯了什麽错,於是连忙道歉,“角羽,对不起啊,我……你知道我不是有意的……”真是糟糕,他居然忘记了宫角羽的父母在他上小学时便双亡,自己居然孩子他面前埋怨母爱难以承受。
“好啦!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倒是你,一会儿出门多加件衣服,感冒别又重了。”
印象中,对於父母的爱,宫角羽其实已经有些模糊,也有些淡漠了,毕竟那时的他还太小,以至於来不及去感受那种失去至亲的痛苦,而时间也没有给他太多余地去想“没有父母”究竟是怎麽回事。
虽然长大後,自己会哀伤会难过,会感叹命运为什麽对自己这麽不公,但他相信,那时候的自己一定也享受著父母的爱,也是被他们放在手心里疼爱呵护著的。
也因为有了那种曾经被爱著的感觉,所以他很少会有自己“失去了什麽”的伤感,只是偶尔会有自己“忘记了什麽”的遗憾。
“哦,还有……”他接过了云若风喝完的杯子,然後提醒他,“你爸妈说今天要招待什麽客人,好像很重要哦,你可别穿的太随意了。”
他记得云若风有件黑色的CK外套,是去年自己买了送他的,好像放在自己的衣橱里,现在这天气穿既保暖有配他身材,一会出门时要提醒他穿。
“知道了。”
今天有客人吗?他怎麽不知道自己老爸老妈的朋友中,有重要到急召自己回家的地步?
云若风在脑子里进行了搜索,结果毫无头绪的宣告放弃。
他伸了个懒腰又扭了扭还有点酸疼的脖子,起身回房。
“你现在就走吗?”宫角羽把杯子送回厨房,出来时看见云若风往楼梯上走,便问道,“要不要我送你,你当心身体。”
“放心啦!”云若风低头向他摆摆手,有点心疼总是为自己著想的他,虽然这一直令他感到很温馨。“
你啊,总是花心思在这在那,成天操心,天这麽冷,你看看你自己,就穿件衬衫。”
光会说别人,就不晓得关照下自己,这个人啊,有时候自己真的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吃好饭就回来的,饭菜我让我妈给你准备,你一天书读下来也累了,赶紧去休息会吧。”
“你别管我,我自己身体我自己还不清楚啊,当我是你啊。”
“是是,我不管。我去准备下,你就在家好好休息,晚饭我会带回来的。”云若风走到三楼转角处时又低下头叮嘱,“要休息,知道吗?”
“好,我不做饭,等你带。”宫角羽好笑的看著三楼的人关上了房门,心想著,这房子的水电煤似乎已经拉下几天了,该去缴费了。
啊,对了,念诚和小风的衣服还没洗,他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想起天气预报说晚上可能会有雨,他得抓紧时间把衣服给洗了……还有,念诚房里的那张床,他怎麽看怎麽不顺眼,於是琢磨著什麽时候抽空去次家居商城定个KingSize的大床……啊啊,还有还有,客厅的那架钢琴好像很久没有调音了,嗯,顺便帮小风房间的那架一起调了吧……
云若风不会知道,就在短短的几分锺时间,他心心念念要求休息的人已经把整个下午排得连个打盹的时间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