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行书》萧念玖

5、第四章 浮生梦醒临悬墨

　　初夏和优璇还没出外院，就已经看见慕府里燃起了好多火把。看来大家已经开始追了。初夏拉着优璇的手无意识的紧了紧。

　　躲躲藏藏的跑到外院的另一个门口，优璇回头冲初夏比了个手势，示意她站在这儿别动。

　　紧接着门被外面推开，几个拿着火把的人从门里走过来。优璇从门后闪过来，迅速的踢掉那几人手中的火把，点了他们的穴位，拉着初夏出了外院。

　　看到桥那面的慕府正门，初夏刚准备松一口气就看见又有一些人从身后追了过来。而此时优璇和初夏站的位置已经没有墙根或者回廊可躲藏。

　　初夏顿时觉得额头上析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呼吸也更加急促。

　　优璇四周环望了一下，随后拉着初夏跑到桥上。

　　“吸气，屏息。我们跳下去。”

　　初夏吸了一大口气，之后闭上眼睛随着优璇跳下了湖。

　　优璇并没想到爹爹发现的这样早，跳湖自然也是下下策。因为他知道初夏并不擅浮水，内力也不够强，在水中没办法如他一般呆上太久。但除了湖底，他们无其余地方可躲！而且，他一定要帮初夏逃出去，躲过婚礼。

　　湖水不是很深，所以隐约可看见湖上面火把的光。幸好今夜有风，扫过水面时推起层层涟漪，才遮了由他们动作引起的波动。

　　已经在湖底呆了好一会儿了，只见好多火把在桥上如燃着的长蛇一般，均速移动。然随着时间的流逝，火把数量并未有丝毫减少，反而是一点点的增多。

　　初夏一口气已经要憋不住了，胸口酸痛的厉害。再加上前些日子坠树和跪到茶壶碎片时留下的伤并未痊愈，在湖水的刺激下更加的疼。只见初夏拳头攥的愈来愈紧，眉头也开始渐渐拧紧。

　　优璇眼看初夏要坚持不住，心下也瞬时生出了些许的无措。如果此刻浮出水面被发现，那少不了和府上的人拳脚相加。况且若此时真的被发现，就算成功出了府，身后也定会有人追来，破坏了事先的计划！

　　优璇暗自思忖了片刻，随即下了决定。一只手揽过初夏的腰，把初夏拉到了自己怀里，另一只手按在初夏后脑，把自己的唇贴上了初夏的唇。

　　初夏被优璇这突然的举动一惊，嘴里吸进去好大一口水。

　　优璇怕初夏咳出来后会呛进更多，因此并没多想就吮进初夏嘴里全数的冰凉。初夏在意识到那是哥哥在给自己渡内息让自己呼吸顺畅后，才渐渐的定下心来，闭上眼睛享受着带有哥哥独有的香味的空气。

　　哥哥的唇软软的，湿湿的。正如他的人一般温润。

　　过了好久，湖面上的火把才渐渐的散去。优璇这才拽着初夏从湖中浮上来，爬到桥上。初夏浑身湿漉漉的，浸透了的衣服紧紧贴在玲珑的身段上，美的十分诱人。而几缕头发乖顺的贴在脸颊边，更添了清秀灵动。优璇不禁看的有些呆了。

　　“哥，等下出府之后你还和我一起吗？”初夏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问道。

　　“我送你出去，之后要回来给爹爹一个交代。”

　　“那爹爹会不会….你…”爹爹这次一定会发好大的脾气，那哥哥怎么办？

　　“事情总是需要有人来承担。但初夏，只要哥哥还活在这世上一日，便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

　　“可是…”

　　“哥哥只希望你好好的。”优璇脱下自己同样湿淋淋的外衫拧干后搭在初夏肩上。虽不是很干，但多少可保暖些。“我们先过桥，外面有马车侯着，上了马车赶紧把湿衣服换下来，免得染了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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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夏和优璇一从慕府出来，立即就钻进了早就等在大门口的马车里。之前看着马车的那人把马鞭递到优璇手里后便翻墙进了府。

　　初夏换好了衣服在马车里把膝盖上的伤口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之后觉得有些倦了，倚着窗棂便沉沉的入了梦乡。

　　梦里，混沌的大雾层层散开。待看清出眼前的布景时初夏才赫然发现是在自家的正堂中，周围气氛有些紧张压抑。

　　她站在远处看见爹爹坐在正堂主位上，将满满一壶滚烫的茶水向哥哥身上泼去，沸水和茶叶沫顺着哥哥的脸流了下来，顿时将他雪白的皮肤灼红一片。

　　爹爹怒声叱责哥哥枉为人子，竟唆使初夏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而哥哥只是咬着唇，不做声。初夏看着这一幕，心痛的同时脊背也渗出厚厚一层冷汗，想过去扶哥哥起来，结果却越跑越远。

　　之后她又看见了韩容，韩容站在她对面，双全紧握，手臂上青筋因激动而突起。

　　他完全不似平日那般与她说笑，而是第一次这样狠狠的瞪向她，布满血丝的眼中此刻全是支离破碎的痛和憎恨。

　　“初夏，我到底哪里不够好？！你为何不嫁我？？你这样做，迟早会糟报应的！”说罢，拂袖离去。身影决绝、蹒跚。

　　再之后她又看到了萧翊。金冠束发、锦衣长衫的俊美男子靠树站在庭院中，看着她宠溺的笑。见她靠近，他便抚开了眼前的垂柳，走过去俯身给她挽起裤脚，问她膝上的伤还疼不疼。

　　看着萧翊关切的眼神，慌乱仿佛找到了倾泻的出口，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但待擦干眼泪欲好好看看萧翊，他已不知所踪。而周围不知何时多出许多人，竟是到了集市上。

　　看着身边陌生的人群，初夏心里前所未有的慌张害怕。想要回家，可人潮川流不息，找不到出口。一个在梦中熟悉了很多年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为她拂开挡在额前的发丝。

　　他笑起来很好看，就如同春日的阳光一般，温暖亲切。他问她过的好不好。她摇头，委屈铺天盖地。

　　抬头望向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明亮而忧伤。他沉默，之后牵起她的左手，轻轻的在她手心上吻了一下，随即拥她入怀。

　　马车的车轮这时压过了一块不算大的石头，马车颠簸了一下，将初夏从梦里温暖的怀抱中不假思索的拉了回来。

　　初夏睁开眼睛望着对面出神。梦里她看的清楚，那个人，是陈峥。

　　噬骨的寒冷一点点的袭来…

　　她左手紧紧攥着胸口的衣衫，右手紧紧握在镯子上，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坠，打到衣衫上湿了一大片。唇无声的张张合合，“陈峥，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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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半个时辰左右，马车渐渐停了下来。见哥哥拉开马车的门后，初夏整理好情绪随即跳出马车。优璇又转身进到车里拿出了一个包裹，递给初夏。

　　“里面有干粮和水，还有火折子和一些药膏。”优璇从里面取出一个小瓶子，倒出里面的液体先在初夏身侧掸了些，又另倒出些涂在初夏露在外的肌肤上，“这个是黄胆水，洒在周身可驱虫蛇。”

　　初夏握住了优璇正给她涂药水的手腕，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哥，我…我跟你回去。”
　　优璇听到初夏这么说后先是愣了一下，之后浅笑着轻轻的拍了拍初夏的头，“放心的去做你想做的。不用记挂其它。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会有人心甘情愿的为你承担。初夏，哥哥只要你今后活的快乐。”

　　“可是…我怕爹爹他…”初夏现在想起梦里爹爹把一壶滚烫的茶水泼到他身上的画面还觉得心惊胆战。

　　“爹爹不会对我怎样，再怎么说我也是他的亲生骨肉。初夏，既然已经走到这里了，就勇敢的走下去，不要回头。”

　　初夏看着优璇温柔的神情和眼中的鼓励，最终狠狠的点了点头。

　　“乖。”优璇又摸了摸初夏的头，“沿着这条小路往里走，不出半个时辰便会看见一辆马车。车上的人会负责你这几日的行程。待府上平静后他会送你回去。但记着，千万别进悬墨山。”

　　他让初夏走的这条路是横穿树林的。因怕爹爹事先发现，便没敢让马车在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等。虽然不放心初夏自己走夜路，但也是出于没有办法。

　　好在以前她随自己和韩容去比这还要险的树林里打过猎，还算有些野外的生存经验。

　　不会有事的，优璇默默自我安慰道，只要她别踏进树林旁的悬墨山就好。

　　又简单交代了初夏几句，便看着初夏便沿着小路走进了树林。待初夏的身影隐匿在树林中，优璇这才收回视线，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景色。神情黯然。他已经有十年没来过这里了。记得上次来之前，娘还未过世…

　　心里突然有些惧意袭来。初夏，一定不会和娘一样在这里离开他。

　　树林在月光的笼罩下泛着丝丝白光，柔和似水，全不如印象中的阴森冰冷。或许因为今日是满月的缘故吧。

　　优璇抬手摸了摸还残留着初夏的温度的嘴唇，回过身，疾步走向马车，去迎接即将到来的一切。
　　即使前方等着他的是修罗地狱，为她，他亦无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