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故人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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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如血，随着塔楼落在地上的影子被一点点拉长，空气里原本炙人的温度也降了些去，客栈的院子里人渐渐多了起来。
随着最后一丝夕阳没入了不远处的沙丘后，客栈前面的两个塔楼之间拉起了一条长长的彩灯，斑斓的灯光把整个院落照得如同白昼。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阵悠扬的丝竹之声。乐声奇异，不知道是用什么乐器吹奏出来的，带着一股浓郁的西域风情。
随着音乐，四个身着纱丽的舞娘从塔楼后转了出来。金红的头纱遮住了她们的大半张脸，只露出饱满的额头和明亮的眼睛。手腕和脚踝的金铃撞击，发出一阵阵悦耳的声音。风里还夹带着些许未散去的暑气，偶尔掠起她们身上的薄纱，露出一截雪白的腰线，惹人遐思。
夜幕渐渐浓重，四个舞娘的动作也快了起来，旋转跳动间，眉心的花钿折射灯光，更加显得美人妙目流转。
客栈小二穿梭在几张桌子之间，为客人送上西域特酿的美酒。整个院落里除了丝竹管弦的乐声，几乎听不到别的声音，所有客人的目光都被西域舞娘的曼妙舞姿吸引了。然而在院落西墙脚下的一张木桌旁，两个客人的目光却破天荒的看着别的方向。
“这金香玉确实有点手段。”两人中年轻一些的一人目光注视着穿梭在客人中间的一抹金红色身影，若有所思地道。
另一个络腮胡子低低笑了一声：“若是没几分手段，怎么能在这个马贼横行的地方开起这么一家客栈？光是这四个舞娘，怕是皇上宫中的舞姬也不过如此。”
年轻人刚要开口，只听场中央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杯盏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声响亮的“啪”，像是什么人被打了。
丝竹声戛然而止，四个舞娘也停下了动作，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客栈老板娘金香玉站在一张桌子前，一手叉腰，一双美目狠狠盯着桌子边的人：“敢吃老娘的豆腐，谁借你的胆子？”
桌边的客人半边脸肿得老高，五个指头印子清晰可见，然而却恬着一张脸赔笑：“老板娘，我这不是不小心嘛……”
金香玉狠狠地盯了他几秒，冷笑一声：“最好不要再有下次。”说罢冷哼一声，走开了。
几秒过后，乐师像是反应过来，重新开始吹奏，院子里重又热闹起来，仿佛刚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年轻人微微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目光却一直追着金香玉的身影。
络腮胡子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拿起桌上的酒杯饮了一口，笑道：“你可别小看这金香玉，南起楼兰古城，北至玉门关，这正片龙门荒漠，只要提起她金香玉的名讳，哪怕是最嚣张的马贼也要礼让三分，卖个面子。”
年轻人刚要开口说什么，络腮胡子眼睛里利芒一闪而过，再次执起桌上的酒盏，声音几乎低不可闻：“有人来了。”
年轻人面色也随之一变，下一刻，收敛了身上的锋芒，两人就像两个路过荒漠的普通旅人，大半边身子都隐在阴影中。
不多时，只听到金香玉清脆的声音从院落的后门传了过来：“哟，两位客人这是往关内来的吧？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在小店歇歇脚，明日一早再出发。”
年轻人竖起了耳朵，只听到一个低低的男声开口道：“两间上房。”那声音隐约带着几分熟悉。
金香玉并没有马上回答，顿了几秒，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歉意：“这位公子，实在是不好意思，小店上房只剩下一间了，要不委屈您和其他客人挤一挤？”
男子的声音淡淡，并没有什么起伏：“无妨，你先带这位姑娘过去吧。”
说话间，三人已经走进了小院。
年轻人的目光接触到走进院子的三个人，手上的动作停了停，轻轻地“噫”了一声。那三人并没有注意到这边，金香玉带着那名女子走进了客栈，而那男子则寻了一张桌子坐下，招呼小二：“小二，来碗面。”
络腮胡子注意到了年轻人的视线，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认识他？”
年轻人眯了眯眼：“两年没见，想不到会在这里重逢。”
络腮胡子语声淡淡：“在确定对方是敌是友之前，切忌轻举妄动。”
年轻人笑了笑：“将军放心。”
夜色渐渐深沉，舞娘们早已回去歇息，院子里的灯笼也黯淡了一些，只有三五个客人还坐在桌边饮酒谈天。
眼见先前那个男子也要起身离开，年轻人也跟着站起身，走了过去。
察觉到有人靠近，那男子脚步微微顿了顿，一手不动声色地按上了腰间。
“萧兄，三年不见，别来无恙？”
听到这个声音，男子转过头，眼里浮上了一层惊讶：“李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人正是萧衍。脱去了纯阳的道袍，他一身青衫，打扮朴素，三年的时光并未在他脸上留下多少印记，依旧是一副眉目清淡的样子，只是若是细看，就会发现他的眼睛里似乎夹杂了几分隐隐的疲惫。相较之下，李子佑的面目完全褪去了从前的几分青涩，轮廓中多了几分刀削斧刻，目光沉稳内敛。如果说三年前的他只是初出江湖的小儿，那么现在的他已然在慢慢蜕变为一只锐利的鹰。
两人在一张桌子前坐下，李子佑伸手拿过桌上的酒壶，斟满了两只酒杯：“想不到能在这里遇到故人，我先干为敬。”
萧衍笑了笑，身上那股清冷的气息似乎也减去了几分，执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刚要开口说什么，头顶的客栈窗户传来吱呀一声，两人抬头一望，只见一张女子的面孔在窗户后一闪，随即不见了。
萧衍眉头微微皱了皱，李子佑眼尖，一眼就看出了那是先前和萧衍一起的女子。
犹豫了几秒，他还是问出了口：“那位……是东方姑娘吧？”
三年前纯阳宫与万花谷的联姻可谓是一段佳话。先不论身份背景，男女二人都是江湖上有名的后起之秀，又是郎才女貌，不知羡煞多少江湖中人。纯阳贵为国教，这桩亲事不仅有当今圣上御赐的诏书，大婚当日更有圣上最宠爱的咸宜公主主婚，纯阳宫和万花谷可谓风头一时无二。更有传闻说，二人大婚之后，李忘生将自己珍藏的佩剑玉清玄明赠与萧衍，似乎有意将下一任掌门之位传与他。
虽然李子佑与萧衍并无深交，但三年前阿蘅失踪一事始终是他的一块心病。他不知道萧衍对阿蘅究竟是怎样的心意，但此刻看到这对江湖上人人称羡的侠侣出现在这里，还是没忍住。
萧衍眼底飞快地闪过了一丝厌倦，李子佑几乎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
“是。”萧衍的回答简短，连一丝眼角余光都没有往楼上看。
若是他刚刚没有听错，二人夫妻已经三年，萧衍为何还要与东方芷分房睡？
压下心底的疑惑，李子佑笑了笑：“时辰也不早了，萧兄弟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我们明日再叙。”
却不想萧衍摇了摇头：“无妨，李兄若是劳累，就先回去吧。白日赶路，也没来得及看看这周围的景色，我去外面转转。”
李子佑也没有勉强，让他小心周围的马贼之后，自己转身回了客栈。
大漠的夜万籁俱寂，李子佑和衣躺在床上，却是半天也没有一丝睡意。眼前交替浮现的，一会是三年前阿蘅在扬州同他道别时略显苍白的面容，一会是萧衍一双冷清清的眼睛，一会又是东方芷跟在萧衍身后低眉敛目的神情。
心中一时有些烦躁，他干脆起身，刚刚走到窗户跟前，却听得下面的院落中传来一阵动静。
李子佑住的这间厢房有些偏僻，在客栈里偏后一些的位置，从窗户望下去正好是后院的马厩，此刻这一阵声响正是从马厩里传来的。
他心念一转，悄没声息地跃出了窗外，借着屋角阴影的掩护，悄悄靠近了马厩。
只听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过后，一个刻意压低了的声音传了出来：“马儿你别怕，悄悄的跟我出来，只要你把我送到玉门关我就放你回来，我不会害你。”
几丝月光从马厩后墙的木栅栏处投进去，只见一个身量瘦小的身影正抓着一匹马的缰绳，想要把它往外带，无奈那马儿并不买她的帐，只轻轻地用四蹄刨了刨地，打了个响鼻，动都没动。那马不是别人的，正是李子佑带在身边三年的名驹素月。
那人被白马打出的响鼻吓了一跳，紧张地回头朝外张望了几秒，接着又去拽那马，手上的力道大了几分。
就是她回头的这几秒，李子佑借着月光看清了她的面容，一时间身子微微一震，瞪大了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顿了一秒，李子佑极轻地打了一声唿哨，素月耳朵尖，听到了主人的声音，不再反抗，顺从地跟着那女子踱出了马厩。
那女子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狐疑地回头望了望，却没发现什么异样，当下顾不得那么许多，牵着素月走出了客栈后门。
清莹的月色下，月牙泉的湖水泛着一层淡淡的波光，大漠里一丝风也没有，不远处的沙丘仿佛被镀了一层银光，一切就好像一幅静默的画。那女子牵着素月小心地绕过月牙泉后的小沙丘，刚要翻身上马，一个声音从她身后传了过来，犹自带着三分不可置信：“阿……蘅？是你吗？”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故人重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