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树》威琪珞珞

2、 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康熙四十三年春京城刑部员外郎兆佳府
　　清晨，阳光伴着声声鸟鸣，透过雕花的窗子，射在装置考究的房间里。
　　兆佳*珞瑶在满屋子的明媚中醒来，眨巴眨巴眼睛，“刷”地一声，一下子坐起来——今天是六姐归宁的日子，可不能躲懒。珞瑶漱了口，坐在梳妆台前，想起六姐瑾瑶，心里便一阵兴奋。自小，这个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姐姐，与她一直是最要好的，六姐的生母柳姨娘生性和顺，对珞瑶也十分的好，于是，珞瑶也乐得与她们娘儿俩亲近。想起三天前六姐出嫁，心里还是有些酸酸的。那天姐妹俩抱头痛哭了一场，额娘好不容易才劝住了。毕竟是年轻，不一会儿珞瑶又重又欢喜起来，围着妆容精致的姐姐笑个不停，只是六姐瑾瑶的眼里，除了将要离别的不舍，竟还有几丝迷茫与无奈。珞瑶心里明白。前几日姐妹俩一起闲话的时候，瑾瑶就曾经透露过对未来的迷茫与担忧，她不知道，将要与她共度一生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瑾瑶的性格很像她的生母，温顺，心思细腻，加上是庶出，她在珞瑶面前，纵是感情深厚，还是有几分退让与迁就的。想到这儿，珞瑶细细叹了口气，有些不舍。婚礼那晚的自己，除了假装欢欢喜喜，开开心心地送自己的姐姐上花轿，还能做什么呢？
　　回过神来，已然梳妆完毕。看了看自己淡淡的妆容，珞瑶很是满意：“灵枢，你留着再清点清点我给六姐准备的礼物，别出了什么差池，素问，你陪我去给母亲请安吧。”
　　“是。”一旁的灵枢，素问应了一声。
　　“小姐放心就是了，奴婢一定打点得好好的。”灵枢看着自己家小姐出门，还不忘追上一句。
　　一旁的素问忍不住笑道：“小姐你看灵枢，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机灵似的！”
　　珞瑶还没回话，屋子里的灵枢又叫上了：“死素问，又说了我什么坏话，小心回来你的耳朵！”
　　素问回嘴道：“我还怕你这小蹄子不成？”
　　“好啦好啦，你们俩就别闹啦，一大早上的，可别请安去迟了，又落的额娘埋怨。”珞瑶赶忙拦住两人。
　　站在门口的灵枢朝素问扮了个鬼脸，跑回屋里去了。
　　珞瑶看着这两个打小就跟着自己的丫头，忍不住笑了。当初两人被阿玛领回家时，还都是怯生生的，到如今，也有十一年了吧。十一年的朝夕相处，三人已然亲姐妹一般。正想着，发现已经到了额娘的屋子门口。
　　各屋的姨娘都已经到了，珞瑶赶忙给额娘请了安，又问了各位姨娘好。额娘喝了口茶，抬头看了看座下的姨娘们，吩咐道：“今天是瑾瑶归宁的日子，各位妹妹们都好生准备着。”
　　“是。”姨娘们都低头应了。
　　“咱们兆佳府的小姐们一个个都嫁出去了，家里也越发显得冷清。”
　　“可不是么。”一旁的赵姨娘眼眶微微有些红了，几个有女儿的姨娘也都微微有些动容。
　　“哎哟，几位姐姐别只顾着伤心呐，今天可是瑾瑶归宁的好日子，这样哭哭啼啼的，可不是要落人家的笑话嘛。”兆佳府唯一生养儿子的何姨娘摆弄着手里的锦帕。
　　“你今天就少说两句吧，你没嫁过女儿，又怎知她们的心思！”额娘似乎是有些生气，声音也略有些尖锐了。珞瑶有些奇怪，额娘对待别人一向宽厚，甚少苛责别人，对那位何姨娘也很是客气，今天怎会如此？再看看底下的其他姨娘，也都低垂着头，一时间气氛有些压抑沉闷。
　　“没什么事，就都退下吧，柳姨娘，你留下来。”额娘吩咐。
　　“是。”众人应声退下。
　　“额娘，那女儿就回去准备给六姐的礼物了。”
　　“嗯，回去好生准备着吧。”额娘仍是慈爱地笑着，只是面容略有些疲惫。
　　“女儿告退。”珞瑶虽有些疑惑，但仍是带着素问转身走了。
　　“对了，素问，我给额娘抄录的佛经今儿早上忘了带来，你待会儿回去拿了送来吧。”听着自家小姐吩咐，素问赶忙应了。
　　好不容易捱到将近正午，珞瑶早有些坐立不安了，一时有额娘房里的小丫头来回：“七小姐，夫人让您这就过去呢，六小姐和六姑爷已经到了。”
　　珞瑶一下子兴奋起来，领着灵枢、素问就往额娘的院子里去了。
　　额娘屋里，几位额娘正围着瑾瑶不知说些什么，一时有人通报：七小姐到了！
　　珞瑶一下子便瞧见了自己的一身喜气的六姐，忙加快脚步走过去，两姐妹相见，都有些激动，珞瑶见瑾瑶脸都有些涨红，不由地“扑哧”一声，惹得众人忍俊不禁。
　　“好了，瑾瑶归宁，咱们也让人家娘儿俩说说体己话吧，没事的，就都散了吧。”
　　一时间众人散去，只留下了额娘，柳姨娘和瑾瑶姐妹俩。额娘道：“瑾瑶回去跟你额娘好好说说话吧。”
　　“是，多谢大娘。”瑾瑶又转身：“妹妹，我过会儿子就去找你。”说罢跟着柳姨娘离开了。
　　“那额娘，女儿就先回去啦！”
　　“瞧你急的，慢着点！”
　　“知道啦！”
　　午后，瑾瑶到了珞瑶的院子。
　　珞瑶忙拉着她坐下：“姐姐，快跟我说说，姐夫待你好是不好？”她见瑾瑶只是低着头一味地脸红，心里已是猜到了七八分，一时间放下心来，便拉着瑾瑶看自己准备的礼物，也悄悄打量着自己的六姐，比起出嫁前，瑾瑶温柔的眸子里已增添了几分沉静与平和，整个人都散发着从未有过的成熟气韵。珞瑶心中微叹：“嫁了人，果然就是不同的了。”
　　瑾瑶探过身子，瞧着自己的妹妹：“傻丫头，你总瞧着我做什么。”
　　“看你和成亲前不一样了呀，嗯我想想，到底哪里不同了呢？”
　　瑾瑶“倏”地红了脸：“死丫头，没我管着你，越发的会胡诌了，看我不治治你。”
　　一时两人笑作一团，又说了阵体己话，便有人来回：“七小姐，夫人说时候不早了，六小姐该回了，说是六姑爷刚从老爷书房出来，正等着六小姐呢。”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一时两人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见瑾瑶上前握住妹妹的手：“珞儿，好生照顾自己，姐姐回了。”说罢，便扭头走出门外。珞瑶回过神来，追到门口，瑾瑶已经走到院门口了
　　“姐姐！”远处的瑾瑶停住脚步，却不忍回头，脚步顿了顿，又径直走出了院门。
　　“姐姐”珞瑶站在四月的暮色里，眼里尽是不舍。从今往后，便只有她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