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梦》暮烟凝碧

5、朝来寒重晚来风

　　漫长的冬天过去后，春天终于降临。公子和阿芙收拾了行装，准备启程去洞庭。
　　可是，在离开莲池不久，阿芙再次病倒，高烧不退，公子只得将她带回莲池养病。说来也奇怪，阿芙的病在回到莲池之后马上就好了，又恢复了活泼灵动的心性，嚷嚷着要出去。但是同样的事情继续发生着，离开莲池，阿芙的脉象就会变得非常虚弱，而回到莲池后又会迅速恢复正常。公子心中疑惑，之前去浅碧山阿芙也大病一场，当时以为是山中寒冷的缘故，现在看来，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询问阿芙，阿芙自己却也不清楚。她说她有记忆起便在莲池了，从来没出去过。随公子踏出莲池，只觉得离开不久便觉得身体虚弱，似乎生命力极具流失，回到莲池之后所有不适症状便都消失了。
　　当晚，公子独自思索良久，脑海中闪过无数可能，却又被自己一一否定。后来，公子喃喃自语：“看来也只能找她了。三年不见，不知现在是否还和以前一样？”

　　这天，阿芙又在池边盯着一株小草发呆，突然感到有生人走近，一时惊慌，刚欲开口叫公子，却看到公子带着一位黑衣女子走来，心中闪过无数疑问。还未开口，公子便向她介绍道：“阿芙，这是我的好友墨泠，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彼此引为知己。”
　　阿芙呆呆地望着面前亮丽逼人的女子，似有些反应不过来为何公子会带她来这里：“墨泠？”
　　眼前女子虽然一身黑衣，却容颜清丽，浑身散发着一种清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与高傲，一双眼睛锋芒毕露，目光扫过似乎让人无法逼视，阿芙承受不了墨泠看向她的眼神里的复杂情感，惶急之中低下头。只听墨泠冷冷看口：“这就是你说的阿芙？我看也没什么不同。”
　　阿芙无言以对，是啊，眼前女子容颜姣好，和公子青梅竹马，而自己除了会撒撒娇似乎从未为公子做过什么，的确也说不上什么出众，又想到自己身体的奇怪毛病将公子禁锢在这小小莲池之中，更是一时心酸，盈盈欲泣。公子一把牵过阿芙，看向墨泠，似有些微怒，但是转瞬又化作无奈，叹道：“墨泠，你不懂。”
　　墨泠冷寂的神情似乎被这句话震出一道裂痕，有什么感情虽被压抑却又喷泄而出，她冷笑道：“呵呵，我不懂是么？你说我不懂，可是你又懂什么？是啊，你将我引为知己，可是我……”
　　“墨泠！别再说了！”公子急急打断，良久又缓缓说道“我明白。”
　　“你明白？”
　　“我一直明白。”
　　两人相对无言。
　　阿芙看他们二人的形状，似乎懂了些什么，却又似乎没看明白，只是觉得心里有一丝丝叫做疼痛和酸楚的感觉蔓延开来。以前在这莲池，觉得公子的世界就只有她一个人，可看到了墨泠才知道，她只是公子世界的一部分，公子的世界有很多是她不了解的，有很多过往是她不能探知的。这样想着，一滴泪水悄然滑过脸庞。
　　公子察觉，握紧了阿芙的手，扭头对阿芙说道：“阿芙，不是你想的那样。傻丫头，别瞎想，我在。”
　　墨泠此时也恢复了冰雪般的表情，问道：“你不是让我来看看她么？那还磨蹭什么？这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多留。”
　　面对阿芙询问的目光，公子解释道：“墨泠身有仙缘，能知晓常人所不知，我请她来看看你，将你治好了我们再一起去游览名山胜水，好不好？”
　　阿芙点头。
　　墨泠为阿芙把过脉之后冷冷说道：“与常人无异。”
　　公子开口：“我之前也为她探过脉。但是发生在阿芙身上的情况绝非巧合，肯定有什么是我们不知晓的。”
　　墨泠面露嘲讽之色：“真是难得，天下还有公子子楚不知道的事情。这样的情形我倒是第一次见。”
　　“墨泠，你……”
　　墨泠看了公子一眼，冷冷地别过头说道：“既是你求我，那我耗费灵力探一下她的神识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要记住，这是你欠我的。”
　　公子说道：“是，我一直都是欠你的。墨泠，多谢。”
　　墨泠身形一顿，凄然一笑：“我从来就不需要你谢我。”

　　阿芙静静坐着，眼前墨泠身上散发出一种谪仙般的气息，只见墨泠指尖撷着一丝荧光，缓缓落于阿芙眉心。在肌肤相触的那一刻，阿芙只觉得头脑中有什么飞速地翻过，无数的声音和场景涌入脑海，阿芙来不及看个真切，那些她从未见过得画面是什么？是梦么？她似乎看到了许多蜉蝣织成彩霞，似乎听到过什么声音，但是声音的主人在哪里？头痛欲裂，似乎有什么东西生生破裂开来，阿芙无力晕厥。失去意识的瞬间看到了墨泠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茫和公子焦急的呼唤。
　　“公子……”阿芙低声呼唤，陷入一片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阿芙才恢复了意识，醒来发现公子在床前守护着她，神色憔悴。看到阿芙睁开双眼，公子如释重负，长长吐出一口气，说道：“阿芙，你终于醒了。”阿芙问道：“我睡了很久了吗？”公子说：“你昏睡了整整三天，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阿芙挣扎着起身，说道：“是阿芙不好，让公子担心了。公子，墨泠得知了阿芙生的是什么病么？”公子神色骤变，似有什么挣扎，随后又神色如常,说道：“没有，是我们多虑了。你好好休息吧，之前你神识遭受墨泠灵力入侵，元气大伤，你要多休养几天，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阿芙虽有许多疑问想要问墨泠，但觉全身无力，在公子的安抚下又沉沉睡去。又不知过了多久，迷蒙中阿芙听到了墨泠与公子的些许对话。
　　“子楚，你真要如此？”
　　“是。我已做了决定，你多说无益。”
　　“为什么？为什么我说的话你从来就听不进？我就站在你面前，可是我向来都入不了你的眼，更入不了你的心。她到底有什么好？让你不惜如此！”
　　“墨泠，这一世，是我负你。阿芙没有你的聪明，没有你的美貌，她只是一个单纯的小女子，但是，在她面前，我是最真实的子楚，我可以抛却以往的沉重，只做她的公子。”
　　墨泠惨然一笑：“原来是这样吗？好，子楚，日后你回想起今日，你不要后悔！”
　　阿芙挣扎着想要睁开眼，朦胧中看到墨泠决然离开，公子独自站立的身影。
　　“公子……”阿芙虚弱地唤道。
　　“阿芙，醒了么？来，我来喂你吃点东西，是新炖的桂花莲子粥呢。”公子细心扶起阿芙，动作轻柔。
　　眼前的人如此悉心照顾，阿芙暗想，自己的那些疑问公子自然也是明白的。既然他不提，自己就不要贸然提起让公子烦心吧。墨泠与公子之间的纠葛，就这样放下吧。公子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应该也是为墨泠难过的。于是，阿芙乖巧地一口一口将粥吃下，享受着公子的照顾，全然不知，暗处，有一双眼睛冷冷地看着这一切。